戚烟表情僵凝。
周越凯挑高眉梢,眼神富有玩味，一副“你就让爷听这个”的轻佻模样。
会客厅里的那几位情绪激动，也不知该控制一下音量,声音刚好能让房里的两人听到。
“乔妤,你不觉得这个女生很像戚烟么”
“眼睛有点吧。”挺模棱两可的一句话。
“气质也很像好吧说不定真是她。”另一个女生说,戚烟当即认出这是那个高瘦女生的声音,有点沙哑，讥诮自傲。
戚烟抿唇，按捺着怒意，催他“她们在看小电影哦,你要不出去看看”
“不去。”
“去啊”戚烟夺走他手中的笔,“看下她们看的是什么,抓她们一个现行”
周越凯没理她，端起一旁的杯子，想要喝水。
杯子端到一半,一只手伸过来，指尖蘸着水，出其不意地屈指弹到他脸上。
周越凯下意识闭眼，脸上湿漉漉的,都是水渍，火气腾地猛蹿，一字一顿地咬着她的名字,威胁性十足“戚、烟。”
“你去看看怎么了”戚烟急躁地叫嚷着,情绪在失控的边缘，“看看她们看的到底是什么,又是怎么造谣传谣编排我的”
周越凯睁开眼。
她眼眶红了一圈,倒抽的那一口气,似乎能听出轻微的哽音。
“你就这么好奇是不是”他语气森然，脸色不比此时阴沉沉的天空好多少。
“是”戚烟拿走他的杯子，“啪”一声落在桌上，水珠溅出，濡湿桌面。
舌尖顶了下左颊，周越凯不爽地伸手拿手机，“行。”
他憋着一腔怒火，给人发消息。
余光里，那只弹他一脸水的手再次伸过来，他偏头避开。
戚烟掐着他下颌，把他的脸掰过来。
周越凯瞧她一眼。
她用袖子给他擦脸，动作不温柔，满满都是躁意，却也有在刻意收敛力气，没弄疼他。
针织外套布料柔软，在他脸上一下一下擦着。
她腕上的香水味在他鼻端萦绕，刺激着他的神经。
手机“叮咚”一声。
周越凯垂眼看。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戚烟双手撑在桌上，大半个身体都快爬进来了。
抻着脖，探着头，就想看他收到什么消息。
耳畔是暧昧不清的细碎声响，极力去瞟，只见手机屏幕里，昏黄色调中，用什么东西在起伏扭动。
她还想看更清楚点，伸手要抢他手机。
周越凯抢先一步，将手机拿远。
她落了空，重心不稳，手在慌乱中搭在了他肩上。
距离进一步拉近，扑入眼帘的，是对方近在咫尺的脸。
目光相对，呼吸相融，截然不同的气场在强无声息地碰撞摩擦。
雨水似断线珍珠，接二连三地落了一地。
草木土腥味在空气里弥漫。
止不住的躁动。
她的外套还是没有好好穿，肩膀露着，冻出细密密的鸡皮疙瘩。
一个寒颤，香肩瑟缩了一下。
“你确定要看”他开口打破寂静。
戚烟吞着唾沫，手收回来，撑在桌上，红唇嗫嚅出一个字“看。”
手机被掷在桌上，屏幕朝下。
机身残留着他的体温，她拿起，触感温暖。
屏幕还亮着，没上锁。
画面是静止的，说不清是有年代感，还是设备不行，反正像素不高，特别糊。
但能看出这是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看装潢摆设，是酒店的房间。
拍摄设备位于床头，镜头对准床，床上是一上一下垂直的两道人影。
暂停的图标刚好挡住女人的脸。
单看身材，前凸后翘，腰肢不堪盈盈一握。
昏昧的光照着肌肤，白莹莹的，凝着一层香汗。
犹疑着，点开。
整段视频只有短短几秒钟，或许称之为“动图”更合适些。
黏腻暧昧的声音一出来，她耳朵一热，狂按减音键。
李乔妤发来的微信消息，就是在这个时候弹出的。
霸道张扬地横在屏幕上方。
周越凯给她的备注就是“李乔妤”三个字。
内容凯哥，我们做了些点心，你要出来吃么还是我给你送房里
戚烟只扫一眼，就把注意力集中在视频上。
这个女人，她并不陌生。
但也很难和记忆里，那个温柔漂亮、又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联系在一起。
戚淑仪从来不让她看这些。
打小，她的监护人那栏，填的就是她舅舅的名字。
不懂事以前，她总爱跟人吹嘘，说她妈妈是个超级漂亮的大明星。
其他人都不信，她也不好说出戚淑仪的名字。
上小学后，她偷偷在网上搜过戚淑仪的名字，还没查出什么，就被戚淑仪发现了。
那是戚烟第一次被家长揍。
红着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妈妈，我错了”，并且答应再也不关心戚淑仪的事，包括不看有她出演的影视剧。
直到上了初中。
正处青春期，懵懵懂懂知晓了点男女之事，班上幼稚肤浅的男生们经常偷偷相互间“借一部说话”。
有一回，有男生不小心把截图发到班级群里。
截图内容是一部三级片的封面，男女主缠抱在一起，姿势暧昧。
戚烟看到了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以及女主角的名字。
那时，她才知道戚淑仪拍的是什么电影。
她因此跟戚淑仪置气，砸了家里不少东西。
那是戚淑仪第二次揍她。
为她没能在女儿面前保全的、可怜又可悲的一点自尊心。
其实，以前娱乐圈很不好混，出道的女明星大多都拍过性感写真，也拍过大尺度画面。
戚烟起先不懂不理解，后来才慢慢明白。
不过，由始至终，她都没看过她出演的影视剧。
没想到，现在竟然会在这里看到冰山一角。
戚烟把手机物归原主，目无焦距，唇瓣抿得紧紧的。
周越凯拿到手机，退出视频。
瞥见他点进了李乔妤的聊天框，她问“你要出去么”
“不然让她进来”
“让啊”戚烟赌气道，“让她过来反省一下，她是怎么对待自己妈妈的救命恩人的”
“我会让人清掉这段视频。”免得被人联想到她跟视频里的女人的关系。
“清掉又怎样”戚烟怒不可遏，“李乔妤明知道她是谁，但你也听到了，她刚刚是怎么说的”
“她说眼睛像”她气笑了，“那她怎么不说我妈眼下没有泪痣，跟我不像呢”
周越凯把她的歇斯底里看在眼里，滑开椅子，起身，手和手机一并放在裤袋，平静道“你这么大声，是要把她们都招进来”
戚烟哽住，转脸看院子落下的瓢泼大雨。
眼眶还是红的，眼底水光闪烁。
肩上一热，少年扯着她外套的一角，盖住她的肩膀。
“你把东西收进来，免得被雨打湿，在房间里等我回来。”
“不等。”她闹别扭，“我把门反锁，不让你进来。”
“行，”周越凯抄起房门钥匙，也塞进裤袋里，促狭道，“您自个儿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在屋里头待个七天七夜都行。”
说完，人就走了。
戚烟用粤语低骂一声，收拾东西，搬进房间里。
周越凯走出去后，她就没再听到会客厅里的动静。
趴在门后也听不到。
时间还早，雨也未歇，李乔妤的小姐妹们不可能在这时候离开。
估计是周越凯跟她们说了什么。
戚烟无心画画，听着潇潇雨声，开始发呆犯懒。
周越凯端着托盘进来时，她正坐在桌上，手里咔啦咔啦地拧转魔方，光着两条纤细小腿，以及一双嫩藕尖似的玉足，一前一后地晃。
脚踝上的链子闪着微光。
“怎么不开灯”他合上门，顺手开灯，室内登时亮堂起来。
转来转去，都只能凑到三个面，戚烟耐心告罄，随手抛到一边，“你跟她们说什么了”
“没什么。”他走过来，托盘搁在桌上。
一盘蛋黄酥，一壶菊花茶，还有一只玻璃杯。
戚烟“你上火哦”
“到底是谁火气大”他哼笑一声，倒满一杯菊花茶，递给她。
她接住，浅酌一口。
他拿起另一个搪瓷杯，水往院子里泼的同时，想起她先前把手指伸进杯子里的事，调侃她“戚烟，你是猫变的吧”
她漫不经心地“喵”一声。
“你怕苦啊”她问。
周越凯给自己倒一杯，“嗯”
“怎么在菊花茶里下糖”
“怕你嫌苦，不喝。”
“切”戚烟轻蔑道，“你肯定没喝过癍痧。”
“什么”
她捻起一块蛋黄酥，慢慢吃着，“一种凉茶，咽喉肿痛、口舌生疮、去湿除斑什么的，都可以喝它。那玩意儿特别特别特别苦，一口下去，你会感觉灵魂得到了升华。”
周越凯拉开椅子坐下，“你经常喝”
“我都一口闷的。”她看向他，抬脚蹭了下他的腿，“诶，有机会带你去尝尝。”
“好啊，你带我尝尝。”他瞥了她的脚一眼，“你腿不冷”
“冷啊。”戚烟挪了下屁股，离他近一点，不客气地把两只脚都踩他腿上。
男生的体温好像天生就比女生高。
她得意忘形，得寸进尺，想把两只脚塞进他两腿之间。
结果脚踝被一把擒住。
他掌心温热，那双眼直勾勾地盯她，含着笑“戚烟，你要再乱来，我也不会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