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烟这边单方面寻衅挑事正兴头上,那边周越凯只是笑,笑出了四两拨千斤的效果,轻而易举就实现了降维打击,显得她幼稚无比。
戚烟不满地“啧”了声,捏着咖啡,打算上楼回教室。
不巧跟李京海、吴准和李乔妤他们这一伙人打了个照面。
周越凯、李京海、吴准这仨男生,虽说是发小,可据观察,他们三人并不经常一起活动,或者说,圈子不完全重叠。
周越凯的坏是深入骨髓的,看着是个玩世不恭的大少爷,有点痞,有点懒,长相穿搭都出挑,活脱脱一个玩咖。
但他脑子特别精,成绩好不说,还长袖善舞,深谙打蛇打七寸的道理,有收有放,特懂得拿捏人。
人缘很好,似乎跟谁都能混一块儿,几杯下去,就恨不得跟他推心置腹。每次见他,他身边总围绕着形形色色的人。
至于李京海,他就是一海王。
不想跟他爸一样,被两个女人搞得晚节不保、声名狼藉,所以他要趁年轻多搞几个。长得帅又有情调的富二代不论到哪儿都吃香,他不怕翻船,反正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听说早在高一就搞起了附中的第一支乐队,创作及翻唱的几首歌在网上还挺有名气。最近貌似有公司找上门,想签下他们乐队。
吴准嘛,戚烟暂时摸不透他。
平时大大咧咧的,说话好像也不经大脑,总给人一种隔岸观火、坐山观虎斗的感觉。
或许,也该提一下李乔妤。
然,视线一触及她,戚烟就想拿眼白对着她。
算了,她跟她天生不对付。
戚烟视若无睹地越过他们,走出架空层。
随手拨了下披在身后的头发,突然好奇灵感和脱发,哪个会更早到来。
在后门边坐了一个多月,班长带动大家抽签换座位。
这回,戚烟坐在第三组倒竖第二排,前后左右坐了一圈男生。
艺术班的学习氛围跟重点班自然是没得比的,何况还是一群正处青春期的、荷尔蒙勃发的男生。
就算不说话,他们这一带也躁得不行。
戚烟静不下心,总觉得做什么都烦躁。
课间。
周越凯发短信问她物理这么差
戚烟含着薄荷压片糖,打字速度飞快老师不行咯。
周越凯给你换一个
“咔咔”咬碎糖,戚烟托着腮,瞄一眼趴桌上补觉的男同桌,打个哈欠,回他谁不会是你吧三科满分了不起咯。
周越凯今晚十点半,爷等你。
一般那个时候,李乔妤他们全都上楼了,楼下就剩他俩。
很方便她进出他的房间。
戚烟拒绝忙,而且跟你学习,压力太大,我顶不住。
周越凯有这么顶
不知不觉就给她抛来一个疑似带颜色的梗。
戚烟呼吸放慢一拍,耳朵有点热,一种难以言喻的痒,丝丝缕缕地盘在搏动的心脏上。
掏出薄荷糖,挑开盖子,倒出两粒,放嘴里,咬碎。
去火降燥的效果不太明显。
妹妹还小,难顶。
短信发出去,周越凯久久没回信。
戚烟当然不会傻傻地等,时间宝贵着呢。
翻开速写本,继续打草稿。
晚上回到别墅,人已经齐了,都聚在会客厅里谈事。
戚烟一进门,不小心听到一句“她什么都不要,这才是最难搞的”。
说话的人是李京海。
察觉到动静,大家抬起头看她一眼。
面色都很凝重。
李乔妤双手交握摆在膝上。吴准若有所思地挠下巴。周越凯身体前倾,手肘抵着双膝,缄默沉思。
李京海更是愁眉紧锁,把头发揉得乱蓬蓬的。
见着她,四人不约而同地敛起神色。
吴准故作轻松道“可以呀,妹妹,说要上红榜,还真就上了。”
无人应和他。
会客厅里,静得能听清时钟转动的滴答声。
吴准清清嗓子,尴尬地笑了笑,拿胳膊肘碰了下旁边的周越凯。
周越凯捂了下脸,深吸一口气,坐起来,恢复一贯的懒散,“嗯,考得不错。不过要想进15班,排名稳在前70比较好,再接再厉吧。”
“年级前十到了这儿,也就这水平”李乔妤嘀嘀咕咕,撇了撇嘴角,捞个抱枕抱怀里,脸转向另一个方向,“下次指不定会考成什么样呢。”
戚烟就听不得她这“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口吻,反呛一句“承认别人优秀是挺难的,毕竟心胸也不是那么宽广。”
说完,不给众人反应时间,转身就回了房间。
隔着门板,吴准狡黠邪佞的笑声透进来,随之一起的,还有周越凯低低的坏笑。
“你们笑什么啊”李乔妤娇嗔道。
吴准回她“你不会想知道的。”
“凯哥,你说”李乔妤撒娇发嗲,“说嘛”
周越凯但笑不语。
也就李京海相对方便开这个口,安慰她“没事,乔妤,你还小,还会长大的。”
尽管段考成绩出来的第一天,众人就已预感到戚烟这次能进年级前一百。
但是有这种预感,跟真的看到她的名字出现在百名红榜里,完全不一样。
戚烟的名字在论坛里挂了足足一周。
众人对她的态度,好坏参半。
好的,帖子标题总要挂上“戚爷”“翻身”“鸡汤”“大赚”几个字眼。
坏的,帖子标题可真不是一般的丰富多彩,主要分为以下几类
一是不信美术生能考出这成绩,怀疑戚烟考试作弊,试图深扒考试内幕的;
二是打趣,不好好学习,连援丨交女门槛都达不到的;
三是由二衍生出来的,表示经过这一次考试,戚烟的身价是不是得翻一番
底下就有人说有人知道她上课费是多少吗想找戚老师深入学习交流。
就因这一句话,论坛画风一转,一溜下来,标题关键词都是“戚老师”“上课”“学费”。
用最正经的词汇,形容最龌龊隐晦的事,以最堂而皇之的姿态。
迅速吸引一大批人的视线,不只高二,初中部及高一高三的学生也化身为猹,上跳下窜地赶来吃瓜。
这一波明显有人在背后带节奏,短短几分钟,就覆盖掉前面那些“励志鸡汤贴”。
每一个帖子都标热,回帖少则上百,多则上千。
考试那段时间沉寂的热度,在这一刻成倍释放。
人人都在宣泄。
刚好在百名榜外圈游离的、考试失手没发挥好的、不论怎么努力成绩都一蹶不振的还有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肆意拱火的。
事情愈演愈烈,步入白热化阶段。
而这所校园的环境依旧清幽怡人。
秋意渐浓,暮色降临。
校道两排栽种的银杏树叶子已全部变黄,翩翩然落了一地。
人群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说说笑笑,一道道青春靓丽的身影在黄灿灿的叶片里穿梭。
校园广播传出乐声,操场递来高亢的欢呼和嘘声,教学楼里桌椅磕磕碰碰,风在耳边“呼呼”地刮。
“叮咚”
手机提示音乍响,如最迅猛强势的病毒般扩散,霎时响彻整个校园。
犹如按下暂停键,眼前所有景色人物都在这一瞬静止。
校园广播的音乐还在响,播的是iagedrans的natura。
“andyou\restandgontheed,
现在你站在悬崖的边缘
抬起头面对,因为你
生来如此”
副歌一起,仿佛在人潮中炸开一枚鱼丨雷。
从校道,到操场,再到教学楼,惊涛骇浪层层垒高,以毁天灭地之势,席卷到天台。
天台风大。
戚烟勾起颊边碎发别在耳后,托着腮。
左肘搭在栏杆上,手里捏着一部手机,嘴里含着两粒薄荷糖,懒洋洋地俯瞰这偌大的校园,将很多很多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风在吹,拂去心头积压多日的燥闷。
楼下,苍劲挺拔的古树伫立于斜阳中,树下的两道人影被拉得很长。
李乔妤蹙着眉,眼神幽怨又羞恼,深深凝视眼前的少年,脸被夕阳照得绯红,唇瓣开开合合,右手用力抓紧少年的袖子。
隔得大老远,都能看出她这是在哀求挽留。
说完,垂下眼睑,抽一记鼻子,咬紧了下唇。
风过林梢,摇落几片树叶。
少年左手插兜,抬起右手拿掉她发上的落叶,在跟她说话。
身形峻拔,个高腿长。上身是件宽松的套头紫色卫衣,这颜色挑人,可穿在他身上却又潮又吸睛。单单一个侧影,就帅得让人心脏怦怦跳。
李乔妤手下拽得更紧了,扯得他卫衣滑向一边,露出一截锁骨。
她抬起脸,眼下有泪光闪烁,眼里充满倔意,话说得很慢,像在表决心。
周越凯似在叹气,拉开她的手,又跟她说了点什么,她才低下头,微微颔首,擦掉眼泪。
他没逗留,把时间和空间留给她,准备离开。
鬼使神差地抬头望一眼。
目光刹那交汇。
他看到她了吗
应该吧。
托腮的手指点了点脸颊,戚烟歪着头,拿起手机,界面还停留在论坛。
面对横空出世的一封律师函,众人反应激烈,在她发出的这个帖子里,回复了不少内容,半首歌不到的时间,盖楼上千。
手机铃声响。
她接通“歪”
“过瘾了”周越凯用三个字,抛给她两个问题。
一个问的是论坛里的律师函,一个问的是李乔妤跟他的纠葛。
戚烟看着他大步流星地朝高二教学楼走来。
风吹着他的发,脚下每一步,都似踩在她“扑通扑通”的心上。
耳边是风声和他细微的呼吸声,一句声嘶力竭的“i\nnaakeit我会不顾一切地成功”,瞬间燎起熊熊烈火,将这个世界烧得一片通红。
落日,彩霞,秋风,北雁南飞。
戚烟眯眼远眺。
“还行,”她只回答其中一个问题,“律师函发出去后,有不少人在我贴下道歉了。”
他轻轻“嗯”一声,身影消失在楼道。
安静两秒,谁都没有挂电话。
戚烟轻声问“你拒绝她了怪可惜的。”
“嗯”
“她长得挺漂亮的,身材也不错,学习还行,画的画也可以,家境嘛,你是知道的,不差。”
“但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在上楼,声音撞上楼道的墙壁,荡出回声,“我曾给过机会,试着去接受她,以免辜负她的心意,但是,施舍怜悯,跟真正的爱情大相径庭。”
“所以,这是你第几次拒绝她”
“你明知道我不会跟你说这个。”
是啦。
他不是那种会在他人背后议论是非的人,更不会像那种幼稚无聊的男生一样,向别人炫耀自己搞过哪些女生,又拒绝过哪些女生。
他乐意给人留三分薄面,为他人保留一点尊严。
她之前说,喜欢他的人会辛苦,却没说,喜欢他的人一定不会后悔。
“也许等你三十岁,就喜欢她那款了。”戚烟说。
周越凯轻笑“或许吧。”
“你这话挺渣的。”
“所以我应该等到三十岁,会喜欢她那一款的时候,再和她在一起,哪怕中途会遇到跟我情投意合的人,我都应该错过,是吗”
话里能听出嘲讽的意味。
“戚烟,如果你要到九十九岁才喜欢我,那我可以要求你拒绝所有追求者,等到九十九岁再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不行”简直离谱
戚烟撩了下头发,“但我看她,好像还没放弃你。”
“她打算拿她妈对付她爸的那一套来对付我。”周越凯说,“但很可惜,我不欠她什么,也不欠李家什么,她拿捏不了我。”
“我也不欠李家的。”戚烟说。
她妈妈赌上性命剖出的半颗肝,还在周菱身上呢。
而且,当初她妈妈术后住院,他们李家人也没来看过,简直冷血无情到极致。
“戚烟。”
他叫她。
心忽地一颤。戚烟等他接着说。
“你的画呢,我已经交给左嘉石了。他约你在你生日当天见面。”
“我跟他见面”
“我带你去见他。”
“所以”
戚烟听到听筒传出的风声,回身看。
周越凯已经抵达天台,就站在她不远处。
他朝她走来,听筒里的声音,跟身前的声音重合“你欠我的,又要怎么还”
戚烟定定地看着他走近,挂断通话,手机抄进兜里,莞尔道“呸呸呸,大吉利是。我又不是活不过今晚,慢慢还咯”
他用手机挑起她的下颌,嘴角挂着笑,俯身看她,“你明知道我想要什么。”
长发被风吹乱,有几缕落在他的肩身上。
戚烟直视他。
音乐切成hasey的hurrie。
“
这场风波因你而起
你就是这场风暴的始作俑者
我只是个四处流连行踪不定的漂泊之人
”
迷幻带感的音乐鼓动耳膜,她目眩神迷,却不得不强行将自己剥离出来。
“那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她问他。
周越凯静静看她。
她抬手,指向天边南飞的雁阵。
周越凯漫不经心地瞥一眼便收敛,“明年春天,它们会回来的。”
戚烟眸光一动,回头看。
淡青色的天空高阔辽远,未已的微光与方兴的薄暗交融,落日下沉,星月初现。
雁阵南行,义无反顾。
她的发在风里飘扬,被他拢在掌中,用发圈一圈圈缚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