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1)

第三章

林木咬下苹果的动作一滞,眨了眨眼,说道:“老太太年纪不小了吧?”

大黑点头:“嗯,快九十了,喜丧。”

他们回了办公室。

林木把门弄下来,叼着根螺丝哐哐哐的固定好门框,熟练的撬掉了旧锁芯。

他拿着螺丝固定着门板,一边敲着一边喊大黑:“大黑,桌上锁芯给我一下。”

“噢!你等一下啊。”

结果直到林木把门板给固定好了,大黑也没给锁芯递过来。

林木转头看向办公室里,一眼看到大黑正翘着兰花指,好像捻着个什么东西,小心翼翼充满虔诚的放进了一个巴掌大的小花盆里。

然后霍然起身,站在办公桌前呼啦啦的跳起了大神。

林木:……

林木:???

什么东西?!

他木着一张脸:“……你在做什么?”

大黑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自顾自的跳完了,才满脸严肃的说道:“我在催生那颗种子。”

林木走过去拿起了桌上的锁芯:“我从没见过种盆栽还要跳大神的。”

“不然怎么办啊!我又种不出来。”大黑整个人垮了下来,“都怪老乌龟!”

林木给门上着锁芯,疑惑道:“老乌龟是?”

“吴归,本体是只老王八,咱们同事,今天旷工了。”大黑没好气的说道,盯着那个巴掌大的小花盆,十分崩溃,“我大半年前就让老乌龟帮我留意会折腾这些花花草草的妖怪了,都大半年了啊!他还没给我找到!”

林木一愣,“咔哒”一下对上了锁扣,把锁固定好,说道:“我会啊。”

大黑扭过头来:“你会?”

“对啊,我基本上种什么都能活,很少有死的,还长得特别好。”林木拍了拍手上的木屑,“算天赋吧,种植这方面我还挺擅长的。”

林木对于捣鼓盆栽和培育一些难养活的植物这一方面,有种很自然而然的顺畅感。

小时候他没少跟在他妈屁股后面学技巧,而且很多种花草他妈种不活,他随便弄一下却能行。

他妈可高兴这一点了,弄到点什么植物回来种活了就给他亲亲抱抱举高高,一口一个“宝贝真棒”、“妈妈的小福星”什么的。

因为他妈这个态度加上村里基本上都是种地小能手,所以小时候林木一直没觉得这技能多特殊。

直到出村念初中他妈给他买了台手机能上网去了,林木才发现原来别人种东西是会死的。

“一般来讲妖怪的天赋都跟自己本体有关系的。”大黑说道。

林木闻言,问:“那我是土是水是太阳还是花花草草?”

“不知道,说不定是花肥呢?”大黑嘿嘿笑了两声,美滋滋的,全然没有了刚刚那副蔫了吧唧的样子,“老乌龟还是挂念我的嘛,他还真招来了。”

林木眉头一跳:“你有事?”

“对,有事想你帮个忙。”大黑说完拉开抽屉,从里边拿出了一小包种子,小心的分出了十颗来,抽了张纸包着,“你帮我试着种种这个。”

那种子黑漆漆的,小而干瘪,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拍扁的黑色小飞虫。

林木看大黑那小心的样子,也细致的把这纸包的种子收了起来,问道:“这是什么?”

大黑看着他,咧了咧嘴:“这花叫朝暮,本来是长在奈河边上的,不挑生长环境就挑种的人,你今天种上,如果能活的话,应该过了凌晨一点肯定就长出来了。”

“奈河?”

大黑想了想:“用现在时髦点的说法,叫忘川。”

这个林木知道,是神话传说里总能提到的,阴曹地府里的一条河。

河里都是遭罪的孤魂野鬼,河上有条奈何桥,过桥要喝孟婆汤。

林木摸了摸衣兜里的那几颗种子,倒不觉得不吉利。

他想到的事要更深一点。

大黑能有阴曹地府里长的种子,这意味着肯定能有人来往于阴阳两界,还能帮着带点东西。

林木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想到了他妈妈。

林木问:“你种这个做什么?”

大黑挠挠头:“提醒一下老太太,她大限将至了。”

林木有些疑惑:“用这个?”

大黑点了点头:“她知道的。”

大黑的主人是个很善良的人。

大黑还是只奶狗的时候,被人遗弃在小区的围墙外边,就用一个纸盒装着,跟他同窝的奶狗都已经冻死了,他自己也奄奄一息。

但幸运的是他被年轻时的老太太救了下来,顺利的长大了,还走了大运开了灵智。

后来老太太遭了险躺进了医院,危在旦夕,大黑念着报答救命之恩,凭着自己是黑公狗,跟着几个鬼差下了地府,硬是把老太太的魂魄给抢回来,自己被鬼差抓走代罪。

大黑在地底下苦熬了五十年,熬成了精,刑满释放跑回来的时候,老太太已经头发花白儿孙绕膝了。

老太太当了教师,儿女都成了材,事业有成,最终决定留在国外成家立业,老太太也没有意见,只是不愿意跟着去。

她一直留着当年给大黑做的小衣服,还留了牌位,每年到了她从医院里醒过来的那天,都要给她曾经养过的这条狗送上一碗大肉。

有人问起来的时候,她就说当年是大黑给她挡了灾,她活了,大黑却死了。

偶尔还会说起鬼门关、黄泉路,还有忘川上的奈何桥。

她说桥边长着许许多多的小白花,一到子时,那些花就“呼”的一下烧起来,烧那些有罪的孤魂野鬼,在忘川上连成一片幽绿幽绿的火海,燎得暗沉沉的黄泉路都亮如白昼。

过了子时,这些花烧完了,灰烬落回岸上,又生机勃勃的重新生长起来。

破土,抽芽,生苞,开花,“呼”的烧起来。

就像人不断的轮回新生一样。

这话没太多人当真,但偷偷关注着老太太的大黑却高兴极了。

老太太还记得他。

“她还记得这些,看到了花肯定明白的。”大黑叽叽咕咕的说完停下来,神情带着些怅然和哀伤。

林木在他眼皮子底下挥了挥手,大黑抬起头对上林木的视线,思维一滞,转瞬那点怅然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只留下了一片安宁的平和。

大黑只觉得这次情绪去得好快,他晃着椅子嘟哝道:“我总不能跑去告诉她你快死了,赶紧把你儿女都叫回来见最后一面吧。”

林木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说道:“你变回黑狗去告诉她不就好了?”

“她年纪大了。”大黑说道。

“嗯?”

“抵抗力降低。”大黑又说。

“嗯……?”

大黑面无表情的说道:“她狗毛过敏了。”

林木一惊:“成精了也掉毛啊?!”

“动物掉毛是正常的新陈代谢。”大黑说道,“年轻人,要学会用科学的眼光看待问题。”

林木:?

你一个妖怪你在这儿科学啥呢科学。

但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于是林木用科学的眼光打量了一番大黑,露出一个十分随和的笑容,温和地问道:“那你脱发吗?”

“……”大黑震惊的看了他一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拔了拔,确认自己一头秀发坚不可摧之后松了口气,小声说道,“太科学了好像也不好。”

林木笑了一声,扫了一眼大黑桌上的小花盆,脸上的笑容淡了淡。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问道:“你是能够下地府去对吗?”

大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以前可以。”

林木一怔,有点着急:“现在不可以?”

大黑似乎想起了什么,轻嘶一声,打了个哆嗦:“我之前搅乱了一次轮回,在地府被捶了五十年,他们不让我再去了。”

林木有些失望,但也没法说什么。

他看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大黑手边上的小花盆上:“我要不就在这里把种子种一下?”

大黑火速拒绝了他:“不不不,你带回去种,保证一个人的时候种,别让别人影响了。”

“哦。”林木闷闷地应声,“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啊,这花要是活了我明天给你带过来。”

大黑瞅了明显低落下来的林木一眼,说了声好,看到他打开门了,又高声道:“对了,你最好还是想法子琢磨一下自己到底是什么妖怪吧。”

林木转过头:“怎么?”

“最近不知道出什么事了,有点不太平,你要知道了自己是什么妖怪了,也好想办法学些合适的妖术自保。”

打小生活在安全环境下的林木其实对这个没什么实感,但对妖术这个东西多少还是有些好奇,他点了点头,把这事记下,拉开门走了出去。

到家的时候午饭的点都没到。

林木从家里翻出了三个小空盆,把放在屋里阴暗的角落保持湿润的黑土挖了一部分,松松的填满三个小空盆,又把这十颗种子分别放进了三个空盆里,浇上水,也不往外搬。

黄泉底下肯定是没有太阳的,所以应该不用搬出去晒太阳。

林木看了那三个土盆好一会儿,跑上阁楼翻找起来。

阁楼是以前他妈妈堆放杂物的地方,后来林木沿用了,也用来堆放杂物。

现在要整理起来麻烦不少。

尤其是给妈妈处理后事的时候,林木难受得要命,家里几乎什么都没有挪动过,到现在他还保持着原样,二楼属于妈妈的房间和工作室也经常打扫,一点没动。

只是一些纸质的东西总是难以保存,渐渐的发黄褪色了。

林木中间煮了个泡面对付了一下午饭,花了一整个下午把阁楼整理了一遍,在阁楼的杂物里找到了可能会有用的三本笔记,一本相册和一个资料夹。

他把这几本书册沾着的灰尘擦干净,站在二楼走廊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转头走进了属于他妈妈的工作室。

工作室里的采光很好,窗明几净。

夕阳落在房间里,打出了一道光柱,撩起点点光尘缓慢而安逸的漂浮着,青天白日里却显出一股昏暗的寂静。

桌面上放着一个笔盒,几叠资料,旁边的书柜里满满当当的全都是书,墙面上还贴着一副世界地图,上边订着不少便签和洗出来的照片。

妈妈喜欢拍照。

而林木却不喜欢,这导致家里留下来的很少有他和妈妈的合照,哪怕有,他也是板着一张脸显得很不高兴的样子。

每次林木进这里来看着那些照片,就会想着当时拍照的时候多笑笑就好了。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林木打开了灯,从书柜里翻出了三个相册,连着他从阁楼上找到的一起放到了工作台上。

书柜里的三个相册林木早已经翻遍了。

一本是记录他们母子两个十八年时光的,一本是单独拍摄的各种各样的植物,一本相册里夹的是剪报,各种各样语言的,全都是植物相关的期刊内容。

阁楼上翻出来的东西林木没有看过。

要不是大黑让他想法子确认一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甚至都不会发现有这么几本书册。

林木深吸口气,翻开了相册。

映入眼帘的第一张照片是一个扎着高马尾,穿着短t恤热裤跟一群朋友勾肩搭背,笑得明艳而张扬的年轻姑娘。

那眉眼是他的妈妈,但脸上的笑容却是林木几乎从未看到过的。

印象里妈妈总是比较温和清淡,哪怕是最高兴的时候似乎也没有像照片里这样痛快的笑过。

林木很清楚,她身体不好是一方面,但心里大约还藏着些事。

他定定的看了那张照片好一会儿,又继续翻阅起来。

这本被封存起来的相册记录了他的妈妈从大学开始到跟家里闹翻为止的几年时间。

生活的、学习的、放肆玩乐的,还有一些在野外搞研究的时候拍的。

相册很厚。

林木看着最后几张照片里小心的护着腹部,笑容明显变得内敛寡淡的妈妈,紧抿着唇。

他又把这个相册翻了好几遍,也不太能确定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让妈妈变成这样了。

断断续续的总有几张照片,里边的人脸上带着笑却显出几分愁绪。

时间线非常漫长。

也一点没有看到有哪张照片里的哪个男人像他爸。

林木合上相册,又去翻资料夹和笔记本。

这些夹满了便签、照片和文字补丁的内容就更加丰富了,丰富得一时间根本看不完。

林木从资料里抬起头的时候,天色早已经完全暗沉了下来。

冷白色的灯光将房间照得十分亮堂,夏夜的虫鸣隐隐约约的传进来,吵得房间里分外空荡。

林木低头看了一眼夹在资料夹里的一张照片。

那是他妈妈正在拿着水管试图给一只在尘土里滚得灰不溜秋的萨摩耶洗澡。

这只萨摩耶林木知道,是妈妈的导师养的,叫奶糖。

去年的时候寿终正寝了。

那位导师一直很照顾林木的生意,是个老主顾了,也有不少客人是通过那位老师介绍过来的。

林木看了那张照片好一会儿,突然觉得一个人住着两层还带大院子阁楼的房子怪寂寞的。

他的目光在笑得老开心的他妈身上扫过,决定过几天就去宠物店里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狗崽子。

最好是萨摩耶。

林木摸着饿瘪的肚子下了楼,刚打开客厅的灯,就发现放在客厅角落里的三盆朝暮都已经开了花。

林木有些惊讶。

他走过去,好奇的凑近了去观察。

每一颗种子都发了芽,三盆加起来十株,都开出了纯白色的小花,花朵大约一个拇指盖大小,花枝和叶片是深深的墨绿色,看起来非常轻盈,连缓步靠近带来的风都让它颤抖摇曳了许久。

看着就是平平无奇的可爱。

不过养活了,大黑应该会很高兴。

林木看了一眼外边的月亮,想起大黑之前说朝暮一到子时就会烧起来。

子时是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

林木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是十点。

他赶紧把三盆花都搬到了院子里,小心翼翼的远离了别的盆栽,然后拍拍手上沾着的尘土,转头去给自己做晚饭。

一冰箱的速冻产品,林木闭着眼睛抽了一包馄饨出来,弄了包浓汤宝,把晚饭对付掉,洗漱完拍拍屁股就爬上了床。

房间刚熄灯不久,林木正迷迷糊糊的时候,一片幽幽的绿色透过玻璃将整个房间都照得通亮。

林木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转头看向窗户。

有绿色的火光冲天而起,隐隐约约像是在追逐着什么,火舌“呼啦”一卷,烈焰紧随而上,包裹出了一道挣扎的人形,转瞬消逝得一干二净。

烧掉了目标的火光便又狰狞的燎着火舌,继续向着另一个方向追去了。

林木躺在床上懵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大黑的话一闪而过。

“这朝暮每日子时,都会找着周围罪孽深重的脏东西烧上一烧。”

林木脸上一僵,看了一眼窗外那几个痛苦挣扎试图逃离的人形,只觉得身下凉席变得冰寒无比,一股凉意从天灵感直灌而下流进了四肢百骸。

隐隐的还能听到几声刺耳的尖叫和哀嚎,好像隔着很远,听不真切。

林木僵硬的收回了视线,沉默的裹紧了身上薄薄的空调被,并试图把脑袋塞进被窝里去。

在他刚盖住半张脸的时候,院子里传来了一声闷响,紧接着一顿叮铃哐啷,听着像是院子里的花盆被弄碎了。

“靠!”

林木瞬间就坐了起来,好像什么也不怕了,趴上了窗户,正想看看哪个刁民这么大胆敢砸他的院子。

这一探头,林木就看到连绵成一片的幽绿色火焰中间缺了个口。

口子中间躺着一只身上沾着血迹,看起来十分凄惨的半大小狗。

品种看着像是萨摩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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