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一阵娇软的哭声急逼而至，一道黑色的身影跑到了曼珠沙华的面前，颤抖着搀扶着她，满脸泪水，披到后肩的黑发，圆润的脸部轮廓，稍显稚嫩的娃娃脸，还有那黑色的眼睛和穿着夜行衣的苗条身躯，赫然正是之前几次刺杀我的女刺客——娃娃。
“娃娃……”曼珠沙华眼神黯淡地抬起头，眼里噙着泪光，屈辱地看着娃娃，道，“我们输了……都结束了……”
“是人类赢了……我们……都等死吧……”曼珠沙华苦涩地看着我，道。
娃娃转过脸来，俏嫩的挂着泪珠的小脸上满是哀绝之色，她小脸通红，忽然尖叫一声，猛地朝我扑了过来，白皙的小手之上，是一柄土色的陶瓷制成锋利匕首。
但是一道雪白的身影如同如拂柳弱风般轻席而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一根闪着金属色光泽的银针细细插在了她的手腕之上，娃娃的手腕顿时卸了力，手中的匕首坑当一声落在地面上的砂岩上。
娃娃骇然转身，却看到了一道仙袂飘摇的白色丽影，赫然正是穿着一身白色鹤羽氅衣的鹤乙灵。
鹤乙灵细细的柳眉微微蹙着，披背的黑色的长发在发梢处用一枚玉制发扣低低束起，呈倒帚状，黑齐的鬓发盖住了半个耳朵。
在鹤乙灵的身后，凌子蟾、猫三昧也都赶到了，一架子艇停在距离我不远处的空旷地带，子艇的后座上，正躺着面上戴着氧气罩的矮子。显然，之前在和我舍沙大战的时候，鹤乙灵他们趁机救了矮子。
鹤乙灵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娃娃，娃娃噘起了高高的嘴唇，带着发麻的小手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了回去。
“够了，娃娃。”曼珠沙华面对着捂着手腕痛呼着的娃娃，痛苦地闭上了眼，尔后又艰难地抬起头，看着我，道，“不要再尝试了，没用的，都结束了……”
自嘲地一笑后，曼珠沙华定定地看着我，道：
“是你赢了。龙飞晖……我无话可说。”
“这只是运气，本来赢的应该是你们。”我轻轻地道。
曼珠沙华苦笑着，沙哑着声音，道：
“没有什么运气，一切都是宿命。我们对你做的那些，你永远也不可能原谅我们。但是，如果你还承认拉拉是你的朋友，我还是求你一件事……放过她，也放过娃娃，尤其是娃娃，她还还只是个孩子，她那么小，我甚至都没有让她参加血祭。”
我平静地看着曼珠沙华，又瞄了一眼铺满了整片天空的空天航母编队，道：
“对不起，这已经不是我能够作主的了。”
娃娃的身体颤抖起来，满脸泪水的她又想发作，却被曼珠沙华推开了。
曼珠沙华眯起眼，看着我，道：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那如果我以死谢罪，一个人承担所有的过错又如何？”
语毕，曼珠沙华忽得抬起了右手，右手手背与小臂接壤处，长长的血色袖里剑如同一道旋风柱般延伸而出，曼珠沙华小臂发力，手肘内弯30度，居然硬生生地将袖里剑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师尊！”狐仙儿和娃娃同时惊呼起来，急趋上前，却晚了一步。
血色的冰冷长剑穿堂而过，曼珠沙华双眉紧锁，她厉喝一声，细长的剑身没入了她的左胸之中，直没剑柄，剑头从后背穿出，染满了血液。
我大吃一惊，万万不曾想到曼珠沙华居然会选择自断这条路，我定立原地，恍然地看着她，却张口结舌。
曼珠沙华的脸因为剧痛而扭曲起来，她强忍着蠕动的喉头，咬着发白的嘴唇皮，艰涩地道：
“现在……满意了吧？”
“师尊……你这是何苦！”
狐仙儿哭了起来，她死死地抓着曼珠沙华的肩头，双眼通红。
“这是我的选择，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好说的。别阻止我。”曼珠沙华舔舐着嘴角溢出的鲜血，冷笑道，然后她仰起头，静静地看着我，道，“……你跟你的高祖父，还真是像啊。呵呵。”
看着浑身浴血的曼珠沙华，我已经动容，脸部一阵抽搐，看着她，道：
“你跟高祖父，到底什么关系？”
曼珠沙华哼笑一声，道：
“我告诉你我的事，作为条件，你要保护拉拉和娃娃。”
我一震，眯起眼，看着她，道：
“这件事，我不能保证。但我……会尽力。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
曼珠沙华终于满意地笑了一下，她忍着剧痛，双眼渐渐陷入了回忆的迷离与沉思之中，缓缓地道：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要三番五次追杀你，还想拼了命地寻找钻石谷，给舍沙治伤，复活提丰，是吧？”
我静静地聆听着，内心一阵不是滋味，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曼珠沙华笑起来：
“你真以为那是为了恢复妖兽的辉煌？为了让妖兽统治世界？哈哈，那些根本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个疯子，我就只是想杀光人类罢了！什么妖兽的辉煌，什么恢复神兽时代，那些我可不关心！”
“师尊……”
听到曼珠沙华神经质般的话，狐仙儿和娃娃的脸上同时露出了惊愕之色，就连我都是有些震撼了。一直以来，我以为曼珠沙华是个疯婆，但是疯婆再怎么疯，也是有目的的，恢复妖兽时代，是我一直以来都坚信的曼珠沙华的行动目的，可是这一刻，曼珠沙华的一席话，却是把我的想法彻底颠覆了。
曼珠沙华惨笑着，猩红的嘴唇如同染了唇膏一般一片蜜色，但是冷艳的面容却反而更显高贵了。
“因为，我根本不是什么妖兽……我是个人类！”
曼珠沙华突然间说出口的答案，如同炸雷一般在钻石谷的上空炸开了锅。
狐仙儿一个趔趄，不敢置信地看着曼珠沙华，道：
“难道说……师尊，你一直都在骗我们吗？”
曼珠沙华淡淡一笑，道：
“没有什么骗不骗的。妖本来就可以变成人，人也可以变异成妖。这个世界上，妖和人之间的界限，没有那么泾渭分明。这一点……我先前隐瞒了你们。”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曼珠沙华，曼珠沙华转回头来，看着我，道：
“我原名叫蒂尔帕勒巴，出生在北方邦贝拿勒斯的一个小镇，是当地一位金匠的女儿。我的母亲菩提耶在生我的时候就难产死了。在我十七岁那年，我开始时不时做一个噩梦，在梦里，有一个女子找到我，对我说，我是这个世界的造物主，是这个世界的缔造者……她教我施展一些不可思议的天赋，说可以变回造物主……但是越是使用那些不可思议的可怕天赋，我就越是感觉到自己变得不是自己……我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好像住着一只野兽，就要脱离我理智的缰绳苏醒过来，毁灭整个世界……我甚至还害死了我的继母，那时候，我很害怕，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活在阴影里，从那以后，我就发了誓，再也没有施展我那可怕的能力，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继续下去，总有一天，我不是会变成造物主，而是变成一只可怕的恶魔……”
听到曼珠沙华的话，我突然感觉到我的大脑像是被人给狠狠摁入了冰河之中一般，冰冷透凉！
我死死地咬紧了压根，把指节攥得咯咯直响。
曼珠沙华的事迹……为什么和我现在的遭遇如出一辙！？
“玄牝……”我终于忍不住，在脑海里一字一句地吼道，“你一直都在骗我？！”
一道冷泠泠的咯咯笑声在我的耳畔萦绕响起，犹如午夜徘徊不散的幽灵。
“主人，可不要乱想一些不该想的东西哦～～”
我的心潮无比汹涌，听着玄牝那幽魅而柔媚的话语，我的脸慢慢沉下来。早在最开始，我就已经隐隐约约觉得玄牝没有那么简单，这一刻，我心中某个一直暗暗藏着的猜想，终于悄然浮现。
一双温暖的如雪玉臂悄悄环上了我的脖子，暖融融的絮语在我的耳畔响起：
“主人，曼珠沙华那只是妄想症而已，只有你才是真正的上帝。你可一定要相信这一点啊。我……永远都是为你着想的。我可爱的主人。”
我冷着脸，没有吭声，心中却是如同钟摆一般摇摆不定。
我，到底该相信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