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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厌垂眸看着面前的酸奶并未动作,顺着那只手抬眸看向面前的女生,她的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看得出很紧张,但双眼并未闪躲。
“谢谢。”许厌并没有去接,他收回视线,语气冷淡。
说完他转向郑旗,打开钱包,从里面掏出块钱放在柜台上,说:“多的记下月。”
拿起柜台上的那两瓶水转身时,白啄还保持着向前递酸奶的动作,许厌顿了下,接着迈步,擦肩而过。
许厌和她擦肩而过时,白啄的心颤了下,就像被扎破的气球一样,她那股硬撑着的力迅速流失,甚至连一瓶酸奶都要颤颤巍巍的拿不住。
郑旗纳闷了,周围那些小姑娘就是再芳心暗许也该被父母明令禁止离许厌远点了,怎么还有人喜欢这个冰碴子呢?
再一看,这是个生面孔,郑旗算是恍然大悟,又是一个误入歧途、被外表蒙骗的少女。
看她手中的酸奶,郑旗摇头叹息,这怕不是还是个见色起意的,妹妹,你快改邪归正,冰渣子除了模样好点,成绩好点,会打个......
“诶诶诶,你别哭啊!”郑旗内心还没吐槽完,就看着面前的小女生低下了头,连一直挺得直直的肩膀也卸了力,垂了下去,微微颤抖着。
他慌了。
“许,许厌!”
以前也见过告白的,这还是头一次见为了冰渣子哭的,郑旗最见不得这种情况,手忙脚乱地都想要从柜台上跳出来了。
许厌要出门的步伐一顿,扭头看着背对着他肩膀微微颤抖的人,眉头越蹙越紧。
“诶小妹妹,一瓶奶而已,咱不至于哭……”郑旗还没说完就话音一顿,眼睁睁看着许厌转身走过来把那瓶酸奶抽走,往女生手中放了十块钱后头也不转的走出门,他最后几个字才吐出来,“......哭的啊。”
整个过程也就几秒钟的时间,不止白啄没反应过来,就连郑旗没料到。
郑旗:“……”
郑旗:“!!!”
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
许厌竟然还真转身回来了?!
好几秒,郑旗才回过神,看着白啄愣愣地看着手中的钱,服了。
“小妹妹可以啊,当着我的面,中间商赚差价?”
许厌那十块钱都快抵得上她袋中酸奶三分之一的量了。
郑旗说完,就见面前的小姑娘肩膀又在微微颤抖着,很轻,这次他清晰地听到了,她在笑。
“.......”厉害了,郑旗失笑,“别告诉我你一直都在笑。”
白啄是在笑,从见到许厌那秒就在笑。
太好了,白啄想,能和他说上话太好了。
这时白啄抬起了头,看到她的神情,郑旗嘴角的笑容蓦地顿住。
白啄是笑着的不错,但她双眼微红,眸子中的湿意并未消散。
白啄站好,面向郑旗鞠了一躬,口中道:“谢谢您。”
说完,她拎着那袋酸奶,出门,只留下门口碧绿珠子的碰撞声。
郑旗半晌才回过神来,咋舌道:“这是真哭了?!”
不是见色起意?这么一会儿可就情根深种了?许厌的魅力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吗?
他实在想象不到许厌这块冰渣子谈恋爱的模样,更别说许厌也不是会谈恋爱的人。
但想到刚刚颇不像许厌能做出的行为,郑旗叹口气。
哎呦,可真是造孽。
“许宏建个王八蛋,”郑旗拍拍脑门,惋惜道,“怎么还他娘的活得好好的呢。”
—
走出商店,巷子前方的路口已经有人在等着,曹霖本来蹲在马路牙子上,见许厌出来,忙站起来,摆手道:“哥,这儿!”
许厌今天穿的是一中校服,很经典的蓝白款,款式实在是很丑,但许厌身高腿长的,走过来,扎眼得很。
他哥什么不行!就是套上麻袋那也是帅的!
曹霖自豪得很,下意识挺胸抬头,与有荣焉,只是猛然觉得勒得慌。
低头摸了摸自己胖胖的肚子,曹霖心中很是惆怅,没有一八几,成不了衣服架子......
说着他抬眸看了眼许厌的寸头,又抬手摸了摸自己早上必成鸡窝的头发,把这玩意剃了还是可以的吧!
可以的吧!
正想着许厌走过去,给他扔了瓶水,曹霖抬手接住,咧开嘴笑,刚刚乱七八糟的想法忘了七七八八,他拧开水瓶灌了一大口,问道:“哥,今晚还去吗?”
“去。”许厌说着垂眸看了眼那瓶酸奶,最后还是拧开了那瓶水喝了几口。
“可那几个人也特么的忒能熬了!”曹霖有点担心,“连着几天谁受得了啊!”
许厌摇头道:“没事。”
曹霖知道,熬几个大夜对许厌来说并不是难事,比这更难捱的事情也不是说没经历过,这些曹霖都知道,可看着他哥习以为常的模样,他还是一口浊气闷在胸腔上不去下不来,怎么这些事都撞他哥身上了!
一路上,曹霖把矿泉水瓶捏得乱响。
整个漫城不小,但他们活动的也就这么几个地方,没多久,就走到了目的地。
在这个破旧小区里,处处都能看见生活的痕迹:小区一楼旁的那个鸡蛋灌饼的小推车、对面小片空地上种的菜、还有小区内那家小零食商店旁支起的牌桌......
许厌闭着眼都能把这一切在脑海中完完全全还原,包括每个人看他的眼神。
“走了。”
曹霖家比许厌家要近些,进去没多久他家就到了。
“哥,你来我家吃饭呗。”曹霖叫住他,偷偷摸摸指指楼上,“麻辣鱼!可好吃了!”
许厌没说话,只是抬起那只拿着矿泉水的手背对他摆了摆。
其乐融融的氛围,许厌不适合,他坐那儿,只会显得格格不入。
“哐当。”
许厌走到拐角,离着几米远的距离把手中的空瓶子扔进那个墨绿色的垃圾桶里,瓶子投掷进去发出一声闷响,听声音应该是刚清理过垃圾。
许厌投掷瓶子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抬,这个动作他像是做了无数遍,垃圾桶的方位距离早已铭记于心。
熟练地跨过脚下水坑,许厌走进楼梯,从一楼都三楼,每个楼梯拐角平台上都堆满了杂物,不是破旧的箱子,就是碎了角的栽花的瓷器,里面并没有任何植物,只有干硬的土和快覆了满满一层的烟头。
屋里明明有人,许厌却从兜里掏出了钥匙。
开了门,许厌走进去,客厅里正在吃饭的人动作一顿,斜着看了他一眼,接着转回视线在对面那个也正在看许厌女孩的碗上敲了敲,语气不善:“看什么看!不是你嚷嚷着要吃鸡蛋羹,快吃!”
许厌像是没听到,推开靠近里面的那个屋进去,关上了门。
屋里太黑,许厌顺手打开了灯。
屋子很小,里面放张床,再放个桌子,就占了大部分的地方。
这本来应该是个储物间,小小的空间,即使有扇为了能住人才打出的窗户,依旧显得小,这种封闭的空间总会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氛围。
但许厌无知无觉,像是早就习惯了一样。
许厌走进去,把手中的酸奶还有那个孤零零的钥匙放到那张堆着书籍的方形桌子上,脱了校服,换了件黑色外套。
这间屋子的并没有别的空间给他放衣柜,所以许厌每个季度需要穿的衣服就在他床头那个铁制的杆子上挂着,反季的衣服则收起来,放在墙角那个四方的柜子里面。
好在许厌的衣服并不多,这么点地方竟还不显得拥挤。
换完衣服,本该出门了,许厌脚步一顿,后退了一步,坐到床上,脚放在地下,身体向后躺在床上。
许厌看着头顶发出昏黄光亮的灯泡竟然还觉得刺眼,遂抬起右手,手心朝上,搭在眼睛上,隔绝了亮光。
许厌闭上眼睛,让自己放空了会儿。
时间并不长,几分钟的时间,更别说还伴随着屋外时不时的呵斥声打扰,这段时间起不到任何放松的效果。
许厌把手拿开,站起身,拿起桌上的屋门钥匙,拉开旁边的抽屉拿出把更小的钥匙,准备转身出门时,视线扫到桌上那瓶酸奶,顿了下,还是没拿,转身走了。
出门的时候,桌上的人晚饭还没吃完,看着许厌进门、出门,却又像眼中没这个人一样,视若无睹。
许厌关上门,走出家,晚上七点,天已经黑蒙蒙的,小区里只有几米一个的昏黄的路灯照着路。
他拿出那把偏小的钥匙开了旁边的那辆单车,跨上。
许厌把外套拉锁拉上,戴上帽子,双手握着把套,脚下用力,单车动了起来。
没人知道,单车上的少年就想这么永无止境地骑下去,直到地平线尽头,直到世界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