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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这个时间点漫城街上的人要比平时多很多,路上行人喜笑颜开,两侧灯火通明的,看着就很喜庆。
他们本来也是很开心的。
尽管不明显,但白啄还是感觉出来了,许厌比平时紧张,从把她挡在身后的那刻起他就处于极其防备的状态下,像是随时就会进攻,只要有受到丁点伤害的可能性。
许厌的这种防备直到坐上了车才好了点,但也只好了一点。
这时他拉着白啄的手稍微松了些,不再那么紧绷。
今天是除夕,不该这样的。
“你不是知道么?”白啄的食指动了动,她轻轻挠了挠许厌的掌心,“这些吓不到我的。”
白啄顿了下,如实说道:“但我刚刚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害怕。”
感受到身旁的人僵了下,白啄嘴角向上扬了扬,她手掌旋转了下,把手指钻进许厌的指缝里,直到十指紧扣,紧紧握住,她说:“我还以为你要食言。”
暑假在生煎店门口那次,许厌以为她害怕了他,于是他选择像电影里演得那样背道而驰,甚至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白啄忍了大半个月,才去找了人,得到了一个想要的答案。
但刚才在听到许厌让她“转身”那刻,白啄确实怕了,她怕极了,她怕许厌再一次松开她的手。
“我要是害怕、想走的话,我会亲口告诉你。”白啄说,“但是在我开口前你不要替我做决定……”
说到这儿,她抿了下嘴,才艰难地把剩下的话说出口:“除非你改变了主意。”
白啄知道许厌不会后悔,她只是在假设,这只是个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在她心中,某种程度上这就是个假命题,但白啄甚至接受不了这个假命题的存在:“不行!”
“你不能改变主意。”她紧张地看着许厌的眼睛,强调道,“你不能后悔。”
“你承认过的,你相信我。”白啄说,“我也相信你,你要说话算数。”
许久,她才听到了许厌的回应,他似是极力压着情绪,但说的每个字都能让白啄清清楚楚听到:“嗯。不后悔。”
他又说:“说话算数。”
许厌好不容易才抓住了人,怎么可能后悔,在他们的关系中,白啄才是那个握着选择权的人。
他也确实说话算数,刚才看到那个人时,他是想把白啄藏起来,藏到谁都看不见的地方,但许厌从始至终都没想过松开那只手。
他当时只是想着:天太黑,时间太晚,白啄会怕,不能放手。
真的不能放。
许厌从决定伸手那瞬间开始就没想过要放手,就是手断了,也不能放。
早就说了,就让他自私这一回。
就这一回。
即使所有的事情他都没解决完,他也想自地把白啄绑在身边。
许厌想,要是可以,他愿意试着原谅所有的事情,只要能换一个白啄,即使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再来一遍,他也是愿意的。
他愿意的。
—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啄的错觉,回去时要快了很多,她以为顶多走了一半的路程司机师傅就已经停了车。
“前面就到了,他家门口不让停车,你们从这下直走一会儿就到了。”
听到师傅这么说,白啄向车窗外看了眼,她在前面几十米处远的地方确实看到了那两座显眼的石狮子。
是这个地方没错。
白啄下意识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怎么这么快。”
她说得声音小,前面司机师傅没听到,但她身旁的许厌听到了,他的嘴角不明显地向上勾了下,装作没听见似地付了车费。
等下了车后,许厌才提醒道:“十点十分了。”
本来还在想这次车怎么开得那么快的白啄听到这个时间有些吃惊:“这么快就过了半个小时。”
他们出来的时候应该在九点四十左右,本来还以为师傅着急回家车速快,谁知还慢了十分钟。
等白啄接受了这个事实,许厌才问道:“晚不晚?”
“不晚。”许厌牵着白啄往那家店走去,边走边听她说,“我刚给我哥发消息了。”
提到这件事时白啄就抛开了感觉总是不对的时间问题,丝毫不提白凛给她发来的消息中那过分显眼的感叹号,自顾自地美化其中的信息:“十点半之前回就没事。”
这么说着,白啄又补了句:“他很赞同的。”
听到这句话后许厌本来向前走的步伐却顿住了,他看向白啄下意识问道:“赞同?”
“赞同。”白啄点点头,说话也丝毫不虚,“因为很明显啊,我们两个从各个方面都很适合。”
她甚至一本正经反问:“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
白啄的表情动作本来维持得很好,想保持到听到许厌的回答,但设想和现实一般都有极大的差距,还没等听到答案,仅仅对视了几秒就破了功。
白啄眼睛弯了起来,声音里也染了笑意,嘴硬道:“但我是这么认为的。”
没人比他们更适合彼此,白啄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嗯。”看着她的笑颜,许厌点头,接着抬脚迈步拉着她往前走,同时回道,“你说得对。”
在这短短的距离中他们不约而同放慢了脚步,他们说着、笑着、牵着手踏着一地灯光向前走去。
但即使路程再远、走得再慢依旧有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更何况几十米的距离。
“曹霖他们都回老家过年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啊?不过今年是不是也要提前回来呀?”白啄问道,“听说十二中也开始补课了?他们.....”
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但似乎答案不是那么重要。
许厌也不嫌麻烦地逐个回答着她,回答到最后白啄看着他不知道再问些什么,只是有些无措地叫他的名字。
“许厌。”
所有的话都在白啄嘴边但她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想陪着他,她不想让他回去,她不想许厌面对那个人、那家人。
白啄有些怕了。
“没事的。”许厌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抬手揉了下白啄的头发说,“你相信我。”
他会解决好的。
不管是许宏建还是别的什么,他都会解决好的。
“进去吧。”许厌把手收回来,“下周见。”
他故意选了听起来最快的那个说法,但白啄却异常清醒:“十天呢。”
这周三到下周日,一点都不快。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啄啄?”
白啄一愣,转了下视线,就看见不远处站着的人,他刚下车,身边还站着几个穿着正式的人,不像是来吃饭,更像是来谈事情。
白啄抬起右手给他打招呼:“周叔。”
周祎生穿着和平时一样,他似是酷爱唐装,不论何时都温文尔雅。
他不像是商人,更像是文人。
即使隐在暗处,也依稀能看出他们相握的手,但周祎生也只是微微一笑,语气和平时一样:“你们在这儿吃饭?”
“嗯。”白啄点点头,“就在二楼。”
“好。”周祎生看了眼白啄身旁看不清面容的男生,笑了笑,“那你们再说会儿。”
他说:“今晚的烟花还是很美的。”
人生几十载,不应该辜负每一处美景。
周祎生走近了些,说道:“那我先进去了。”
“好。”白啄握着的手一直没松开,即使他走得很近,看得更清,她也没想过松开,她还说,“周叔,新年快乐。”
听到白啄的问候,周祎生愣了下,接着笑得更开,似乎连他脸上的疤也更加柔和,“新年好。”
“不过我今天没带红包,明天你去我家,”他说,“周叔给你补个大的。”
“周总,我这儿有。”旁边一个戴眼镜的人立马接道,“您用。”
“不麻烦了。”周祎生摆手阻止了他的动作,“离得近,我明天再给。”
他还说:“啄啄,是吧。”
“是。”白啄配合道,“我明天再给您拜年。”
听出来白啄和他认识,关系也许很好,再加上他前面说的那几句话,告别时许厌也向他点了头当作告别。
许厌一直站在阴影处,点头那瞬间出现在了灯光里周祎生才看清了他的模样,就一眼,他本来转回视线倏地定住,已经迈抬起的脚也猛地顿在原地。
周祎生有些僵硬地转回视线,他牢牢盯着又重新隐在暗处的人,突然迈步走过去。
本来就不算远的距离顿时缩小很多,他的表情动作不似平时,白啄下意识地就要挡在许厌身前,但有人速度更快。
许厌拉着白啄的胳膊把她护在身后,本来他身上已经消散的防备再一次显现出来。
他皱着眉盯着周祎生没有说话。
“周叔……”但他身后的白啄很着急,刚刚才遇到许宏建,这个情况极容易让她联想到那个人,她实在不喜欢。
周祎生不是许宏建,她知道,但他的神色也确实不对。
“周叔,“于是白啄再一次叫他,“怎么了?”
这是周祎生才猛地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男生防备的神态,他极力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没事。”
他往后退了两步,挤出个笑容,说:“我就看你的这个朋友有点熟悉。”
“抱歉。”周祎生说道,“吓着你们了吧。”
他这么说着,但视线依旧没离开许厌,神色也不如平时镇定。
这还是白啄第一次见到他这么情绪波动这么大,在她心中,他一直是处变不惊那种类型。
“没有。”白啄垂下的手轻轻拉了拉许厌的衣摆,接着才向前走了一步,站在许厌身旁,“像您认识的朋友吗?”
周祎生先点头,接着又摇摇头,“现在不像了。”
“抱歉。”他这次对许厌说,“让你见笑了。”
许厌蹙着眉头摇摇头没说话。
“你们饿吗?要吃点东西吗?”周祎生手中紧握着把玩儿的文玩葫芦,常年温暖干燥的手心此时却已经浸了汗,“进来吃一些,就当给你们赔罪了。”
还没等他们说话,周祎生又补充说:“要是不想吃这家的话换个地方吃也行。”
这幕看得周祎生身后站着的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他们从来不敢想这么人有天会用这种语气给人说话。
这位虽说没什么架子,但从来都是别人敬着来的。
他这样也让白啄愣了瞬,她下意识看向许厌。
这时许厌才开了口,他拒绝道:“不用了。”
接着他微微垂眸看着白啄,语气明显地缓了几度,问道:“现在进去吗?”
白啄想再呆会儿,但没等她开口就来了电话,刚划开就听到了白凛里面威胁她赶快回去的话,声音大得不止身旁的许厌听到,就连两步之外的周祎生也依稀能听见声音。
白啄:“……”
“走到门口了。”她连忙捂住了手机扬声器,打断白凛,“马上就到了。”
白啄挂了电话,她指了指门口,语气有些低落:“要进去了。”
白凛的话许厌也听到了,即使没听完全但稍微联系就知道了大半,怕她因为偷遛出来被训斥。
“我……”
“没事的。”
他们同时开口,但许厌只说了一个字就闭了口。
他能怎么样?
陪她进去不仅替不了她挨骂,甚至可能会把怒火烧得更高。
“啄啄。”这时周祎生开了口,“漫城的烟花很好看。”
他笑了笑,说,“谢谢你们陪我这个孤家寡人看半天。”
白啄几乎瞬间就反应出来他说的什么意思,白凛一向如此,雷声大雨点小,不仅不会告密还会帮忙隐藏,她不会有什么事。
白啄刚想开口解释,但她就是张了嘴也没说一个字。
因为许厌说:“谢谢。”
她不在意,但许厌好像担心。
白啄想,既然她男朋友担心那就接了周叔的好意。
“那你回去小心一点。”临走时白啄还在说着,“到了记得打电话。”
许厌对她笑了下,应下来:“知道了。”
听到他这么说白啄的心并没有放下来总觉得忘了什么,直到迈进了门她的步伐猛地一顿,急忙说了句“抱歉,您等我一下”就匆匆跑了出去。
一行人就站在门口,看着女孩飞奔出去,这场聚会的主角没有意见,他们自然也合格地陪着等。
他们现在门口,高了几个台阶,就算外面偏黑,但那么大的动作实在太明显。
在看到女孩张开双臂扑到男生怀里的时候,里面一个梳着七分头的男人没忍住“啧”了声。
“现在的学生,”他哼笑了声,“这要是我家孩子,我……”
周祎生手指摩挲着手中的葫芦,看着远处拥抱了一瞬就松开手的人开口打断道:“挺好的。”
这里站的都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老狐狸,什么瞧不出来,三个字就足够听出他的不悦。
男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附和道:“是挺好的,青春年少嘛。”
周祎生却只是看着下面那个男生没答话。
这边发生的事白啄不知道,她松开了手臂,笑眼弯弯,对许厌说了句“下周见”就跑了回去。
整个过程也就一分钟的时间,但许厌却很久都没反应过来。
他低头看着掌心的东西,许久,才合上手掌,握在手心,转身往回走去。
许厌手中握着东西,耳边不断响起白啄的话,甚至觉得吹来的冷风都是暖的。
直到又站在了小区楼下,他抬头看了眼三楼亮着的光,眸子一垂,把眼中情绪收得干干净净,迈步走了进去。
现在门前,许厌垂眸看了眼被破坏的锁,接着抬手、推门。
“啪!”
许厌刚迈进去,里面就扔过来个酒瓶,玻璃碎片就散在他脚边。
许厌撩起眼皮看向客厅,两三年没回来的人就坐在那儿,和以前一样,他喝着酒,一身匪气。
不同的是,他脸上多了道刀疤,像是刚被人划的,还带着血气,瘆人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