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嬷嬷很快便拿了帖子去了安国公府。
程老夫人看着那帖子,眼底露出一抹诧异来,问道“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我这老婆子这会儿过去”
娄嬷嬷沉默了一下,才道“事关五姑娘,我家老太太说老夫人您心中定是有数的。”
娄嬷嬷的话音刚落,程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当下便僵在那里,眼中露出几分晦涩来,神情有些飘忽,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过了良久,才重重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事情总有一日是瞒不住的。”
程老夫人一句话,便叫娄嬷嬷心中有数了。
五姑娘徐幼珠,当真不是宁寿侯府的血脉,不过是被程老夫人抱回来冒充的。
其中的缘由她如今虽未猜到,可想着那些年太太孟氏因着三少爷坠崖身亡的事情郁郁寡欢,当年生产时还动了胎气大出血差点儿就送了性命,她依稀琢磨出几分来。
当年那个真正的五姑娘,怕是刚一出生便夭折了。
不然,程老夫人又何至于有此举措。
程老夫人的马车很快就到了宁寿侯府门前,等马车停下来,她一眼便见着了面色慌乱等在那里的女儿孟氏。
孟氏脸色苍白,脸上带着泪痕,在见着程老夫人的时候,一下子就露出几分紧张来。
“母亲”
她才刚开口,便见着程老夫人摆出一副冷脸来“慌慌张张杵在这儿做什么,还有没有一点儿当家夫人的定力,莫不是要叫人看笑话”
说着,程老夫人便抬起脚来进了宁寿侯府。
孟氏心里咯噔一下,她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不安,她想着程老夫人方才的表情,心中更是忐忑,这个时候母亲因着老太太一张帖子便乘着马车来了这宁寿侯府,莫不是幼丫头当真不是她的女儿
这念头才刚一转,孟氏便将其压了下去。
不会的,不会的,幼丫头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是她一日日看着长大的,怎么会不是她亲生的一定是母亲听了消息,心中担心她这个女儿,才急忙赶着过来的。
孟氏想着,便急急忙忙追了上去。
等到到了老太太所住的明雍堂,程老夫人见着脸色铁青面上没有一丝笑意的老太太,只重重叹了口气,对着一屋子的人吩咐道“你们都散了吧,我和亲家太太私下里说说话。”
孟氏心中一紧,猛地看向程老夫人。
程老夫人见着她,沉声道“你也留下。”
见着老太太默许,娄嬷嬷便使了个眼色,叫一屋子的姑娘和丫鬟婆子全都散了,屋子里只留下老太太、程老夫人和孟氏三个。
“亲家姐姐当年在产房,可是亲眼见着孟氏生产的,如今闹出这般的事情来,我少不得要问一问亲家姐姐,我家那五丫头到底是不是徐家的血脉”老太太忍不住问道。
老太太的话音刚落,孟氏便猛地看向程老夫人“母亲,当年您是亲眼看着幼丫头出生的,她是女儿亲生的,是不是”
程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眼底露出几分怜惜来,良久才道“当年你因着三少爷坠崖的事情抑郁不安,好不容易又怀上了怀像也不大好,那日你动了胎气被人抬进产房,生下孩子的时候早已不醒人事,那孩子是个女胎,只是出生时便全身青紫,稳婆只看了一眼便摇头说是不行,那孩子哼了几声便夭折了。”
程老夫人看着满脸震惊的孟氏接着道:“当时我料想你受不了这般的打击,又可巧你是在安国公府生产的,便叫身边的嬷嬷去了慈善堂抱了个刚出生的女婴过来。”
“这些年我也屡屡想要开口,可是见着你这般宠爱那幼丫头,每每话到嘴边又全都咽了下去。”
“不,不会的,幼丫头怎么会不是我亲生的我有感觉的,怎么会”孟氏受了打击,痛哭流涕,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她哭着跌倒在地上,上前扯着程老夫人的裙摆道“母亲您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程老夫人脸色沉了沉,声音高扬了几分“为什么,你不明白吗”
“当年你失了个儿子便寻死觅活的,和姑爷也生了嫌隙。后来好不容易有了这一胎,若当时你知道孩子夭折了,你能撑得下去吗你身子本就不好,打击之下谁知道能撑住几天”
“母亲,您莫不是疯了即便那孩子夭折了,那,那也是我的,您怎么叫我养了别人的孩子”
孟氏喃喃道“这些年我将幼丫头捧在手心里,生怕她受一点儿的委屈,到头来您告诉我,她不是我亲生的,不过是您叫人从慈善堂抱回来的您叫我情何以堪您叫幼丫头往后怎么活,她还那么小,还没有定亲,往后怎么寻着一门好亲事府里的人又怎么看她这个主子”
老太太坐在那里原本没打算说什么,听孟氏这般一连串都在替徐幼珠担心,脸色铁青重重拍了下桌子道“你好糊涂幼丫头既不是你亲生的,你还这般担心她做什么”
“你不想想,幼丫头这些年抢了令丫头多少宠爱,你偏心到那个地步如今知道她不是你亲生的还要继续偏心下去吗”
孟氏愣在那里,好半天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老太太见着她执迷不悟,气的浑身发抖“你回去好好想想,你自己疼了这些年的女儿,到底是什么货色”
“她当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还是知道了还将咱们这些人瞒得死死的”
“你下去吧,我和亲家太太私下里说上几句话。”老太太吩咐道。
孟氏还想说什么,见着老太太执意如此,便只好站起身来,虚浮着脚步出了屋子。
程老夫人在软榻上坐了,对着老太太道“我当年做下这种事情虽是无奈之举,却也瞒了亲家姐姐多年,真是对不住你。”
老太太缓了缓情绪,心里虽藏着火气,却也知道如今一味怪罪程老夫人不仅于事无补,还会伤了他们宁寿侯府和安国公府的和气。
她摇了摇头,耐着性子开口道“也不怪亲家,当年三少爷坠崖身亡后孟氏的情形我也是看在眼里的,说句实在话,当年她若知道孩子刚出生便夭折了,还不定要出什么事情呢。”
“若她有个三长两短,留下令丫头也不是一回事儿。”
程老夫人再糊涂也知道老太太心里是怪她的,只是如今安国公府爵位高,宫里又出了个贵妃,老太太才不好发作。
听了老太太的话,她也重重一叹“可不是,这些年我瞧着她那般宠爱那幼丫头,反倒将令丫头冷淡苛责了,我心里也着实不好受。”
“你以为我为何那么疼爱令丫头,不过是心中存着愧疚罢了。”
“当年的一念之差,竟然弄出这些个波折来。”
程老夫人看了老太太一眼,若有所思道“事情既已如此,那幼丫头,妹妹你可有打算”
老太太点了点头,带着几分冷淡道“她既不是我们徐家的血脉,总不好一直住在这宁寿侯府。当年姐姐一念之差叫她享了这么多年的福,也足够了。”
“咱们做事也不好太绝了,虽知道她瞒着我们这些个长辈想来也做了许多糊涂事,可她到底年纪还小,过往便都不追究了,只叫她家去吧。”
“曹氏和那盏菊既然是她的亲舅母和表妹,想来也会善待她的。”老太太话语中带着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冷漠。
程老夫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左右都是宁寿侯府的事情,和她们安国公府也不相干。当年她此事做的虽有些欠妥,却也是为着保全自家女儿的性命,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事情既被宁寿侯府知晓,徐幼珠好不好的全都看她的造化了。
程老夫人和老太太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告辞离开了。
等到程老夫人离开,老太太才沉声吩咐道“叫幼丫头搬出如意院去,随便寻个屋子安置着,等明日就叫她家去吧。”
娄嬷嬷脸色微微变了变,知道老太太是心里不痛快,又不能朝着程老夫人发,所以将火气全都撒在了徐幼珠身上。
听了老太太这般吩咐,便应了一声,下去叫人安排了。
如意院
徐幼珠才刚醒来不久,听到娄嬷嬷的来意便立时傻眼了。
不,不,她才不要搬出如意院,她才不要跟着曹氏和盏菊回家去。
她抓着娄嬷嬷的衣袖哭道“求嬷嬷在老太太面前替我说句话,我是母亲亲生的,是母亲亲生的,不是假的。”
她语无伦次,满脸泪痕,因着惊惧慌乱肩膀都在颤抖着。
“姑娘莫要太天真了,如今老太太不追究曹氏和盏菊,说是连同卖身契都给了她们,也算是你在府里住了这一场全了老太太和你的祖孙之情。您再闹,保不准那曹氏和盏菊就有牢狱之灾了。”
“到时候姑娘被赶出府去怕是连一口吃喝都难,姑娘您说是不是”
娄嬷嬷嘴里虽依旧叫着姑娘,眼里却早没了平日里的恭敬。
徐幼珠抽泣不已“不,不,我要去见母亲,我要去见母亲我是宁寿侯府的姑娘,不是什么其他人”
“姑娘您快别喊了,您如今不接受也得接受,难不成您还指望老太太继续叫您在府里住着您别忘了,这些年二太太为了您是如何苛待冷落四姑娘的”
“正经徐家的姑娘被苛责疏远,反倒叫您这个假冒的享了这么多年的福,您该知足了。”娄嬷嬷看了她一眼,道“这话不是老奴说的,是老太太说的”
徐幼珠失魂落魄,几乎是被拖着出了如意院的院子。
只一会儿工夫,这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宁寿侯府。
徐玉珠不敢置信看着徐令珠“四妹妹,世上竟真有这样的事情,四妹妹这些年的委屈,总算没有白受。”
“五她竟不是咱们徐家的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