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展到最后,以校长和警察的一起到来而结束。
校长和那些记者以及姜家父母一起去了警察局,因为这次的事情传播范围有点广——学校贴吧里那些学生们怎么说校长暂且可以不管,最迫在眉睫的是,有个主播直接在课堂上直播了,还说了很多煽动的话,导致不少网上的人都知道了。
这才是最难搞的。
众所周知,网民嘛,在不了解真实情况的时候最容易被煽动,在看见一些“不公平执法”的时候,最容易跳出来指点江山,这时候如果有人半真半假的带几把节奏,就很容易调动大众的情绪。
毕竟隔着一层屏幕,他们只管发泄自己的情绪就好了,没人会考虑到他们说错话的可能。
至于那两个小报记者,只不过是两家自媒体的小记者,连记者证都没有,拿个话筒就敢去采访。
毕竟姜文涛的事情没什么好报道的,警方早都查过,法院也不公开受理了,一切都结束了,也没有挖掘的价值,大网站都会选择更有价值的消息,只有一些小网站为了噱头,才会跟着姜文涛的母亲跑来找路远远。
至于其中到底是姜文涛母亲和小报记者没说实话,忽悠了他们,还是这些小报记者明知道错不在路远远,还要为了点击率而胡乱报道,就不得而知了。
警察是接到保安报警来的,直接一辆警车把所有人都给带走了,除了路远远。
司铭当时给校长打了个手势,然后直接带路远远出了学校。
这种情况下路远远也不适合继续上课,司铭提前联系了司机,让司机送他们回家。
这件事从发生到司铭把路远远带出来不过就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他们从学校里走出来的时候也不过才是早上九点半。
九点半的时候学生们都在上课,也没有家长来接人,学校门口就停着一辆黑色的车,司机在来之前就预料到了什么,果然,车子才停下,他就看见他们二少爷拉着身边的人,走到车门旁,亲手开门,送那个同学先坐进来了。
司机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后视镜,是这张脸,再往下看,是他买的鞋。
没错了。
这回他手脚麻利的很,司铭才坐进来,司机已经开动了车。
车子一路行驶回了司家别墅,司机麻利的下车开车门,司铭带着路远远走到别墅门口的时候,保姆分毫不差的打开门,笑着递上拖鞋,迎接司铭回家。
二少后面还跟着上次那个容易害羞的小男孩——但这回这个小男孩的脸色不太好,站在那里眼睛都没有光,看上去浑浑噩噩的。
司铭的脸色也算不上好,他也没和保姆说话,换过鞋后就拉着路远远走,在保姆惊讶的视线里,把路远远拉进了他自己的卧室。
司铭的主卧有大概一百平米,装饰风格是黑白的性冷淡风,衣帽间、洗手间都一应俱全。
路远远被拉进来之后被司铭带到了沙发前,司铭扔下了一句“你先休息一下”,然后起身就往外走。
刚才一路上回的太急,他都没有时间去询问校长结果如何,等他从主卧出来了,再去联系校长的时候,事情都结束了。
校长是这么回的:“警局这边说要拘留,但我看也拘留不了多长时间,没犯法,管不了。”
司铭当时沉默了片刻,回了一句“知道了,保安那边加强巡逻,以后不要再让他们闯进来了”,然后挂断了电话,联系了“皮三”。
皮三是外号,这人真名叫什么司铭也不知道,大概就是个混得还算可以的地痞流氓,唯一的用处就是消息很灵通。
以前司铭去酒吧赚过的时候顺手解了皮三的困,皮三就一直喊他“司哥”,后来司铭用了他几次,觉得人还算好用,就一直有联系。
之前路远远的事,也是他打听出来的消息。
皮三那边回的也很快,几乎是司铭前脚刚问,后脚皮三就回过来了一个文包:“司哥,我这几天打听到的消息都在这里了,你找个电脑看看。”
司铭的电脑在卧室里,他折回主卧去找电脑,就看到路远远已经倒在沙发上,抱着抱枕,沉沉的睡过去了。
他睡着的时候脑袋挤在沙发的扶手和背椅之间,下巴埋在抱枕里,他似乎格外喜欢把自己挤在这种狭窄逼仄的小地方,最好一丝缝隙都没有,紧紧地压着他,才让他感到安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梦游的原因,路远远总是犯困,睡眠质量也很差,睡的时间长但是质量不好,只要让他有个倒下的地方,他就会把自己缩成一团睡着。
有点逃避现实的意思。
司铭盯着他看了片刻,总觉得他这个睡姿太过扭曲,蹙眉上前把人从沙发里抱起来,带到了他的床上,把路远远塞进去了之后,他才回到他的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
司铭的书桌其实算不上是书桌,他有专门的书房,在二楼,所以这个书桌只是一个简单地小圆桌和一个小圆凳,用力一推都能倒的那种。
皮三传给他的文档显然是经过仔细整理的,一个小小的文档,涵盖了路远远的前十八年。
路远远是b市本地人,出生在一个普通的职工家庭,母亲生孩子后辞职当家庭主妇,父亲升职当了主管,母亲因为家庭压力开始去找工作,他很小的时候被奶奶带过一段时间,奶奶去世后路远远又被母亲带,因此母亲被迫辞职。
父亲在路远远十二岁的时候出轨了新入职的前台,母亲和父亲互相痛苦纠缠三年后,以小三怀孕上位结束,他们在路远远十五岁的时候离婚,然后各自组建新的家庭。
算起来也就是三年以前。
那时候路远远已经念了初二了,从初中开始住校,平时住宿在学校里,只有周六周日才会回家,但是这个“家”也没有他容身的地方了。
他的父亲和新的妻子结婚生子,他的母亲嫁了一个丧偶的丈夫,又怀了第二任丈夫的孩子,这对昔日夫妻现如今都有了新的生活,谁都不肯回头看,自然也看不见跟在他们后面走的踉踉跄跄的路远远。
对于一对已经离异了、又新组建家庭的夫妻来说,他们过去的孩子很像是一个投资失败的项目,他们已经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关注路远远了,所以路远远从初中升高中一直都是住校,一旦学校放假,他就要在父亲和母亲的新家庭里来回辗转,暑假住这家,寒假住那家,难免受些白眼。
如果路远远自己安然长大,一路风平浪静,长大了孝顺他们还好,还能维持一个表面上的平和,但路远远这边闹出祸事之后,他的父母也跟着倒霉,双方家庭为了这个钱扯皮了许久,谁都不想出,但是又躲不过法律,最后两个家庭一共掏出了三十万。
这三十万把双方家庭对路远远的厌恶推上了顶峰,平时那些小打小闹不提,这三十万可是真的割在身上的刀,切得他们血淋淋的,自掏过钱以后,路远远从二中到茂盛高中,他的父母都没有管过他。
除去路远远的父母背景以外,文档上还有路远远以前初中时候的照片,看样子是代表学校出去参加比赛获奖的照片,那时候路远远还很小,穿着一身肥大的洗的掉色的蓝色校服,被几个老师簇拥着,冲着镜头腼腆的笑。
再往下看,是姜文涛父母的一些消息。
司铭的鼠标还没等滑到下面,他的电脑上云端突然显示他收到了一份文件,司铭鼠标一点,一连串的外文就跳了出来。
是f国d校的录取通知,跨洋文件现在才发到他这里。
司铭捏着鼠标的手一顿。
路远远的照片被邮件挡住了一大半,司铭在看到邮件的瞬间才记起来档案,之前从校长办公室出来后,档案不知道被他丢到哪里去了。
这时候,司铭的手机又弹跳了一下,是皮三又发来了消息。
司铭抬手去看,却突然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他的屋子里铺了一层细密柔软的羊毛毯,踩上去的时候会有羊毛陷下去的声音,司铭下意识地把手里的手机扣在桌面上,抬手关了电脑屏幕。
电脑屏幕“啪”的一下合上,司铭才刚测过身,就看见路远远赤条条的站在他面前,茂盛高中的校服被他脱了一地,黑色校服胡乱的丢在地上,和白色羊毛毯叠在一起,一眼看去给人一种别样的暗示。
司铭轻吸了一口气。
他刚刚还以为是路远远醒了,现在看是又梦游了。
司铭不太了解梦游,但也知道像路远远这样频繁的梦游不对劲,他才刚转过来,路远远就已经一头冲他栽过来了。
司铭伸手一接,路远远整个人顺势往他怀里一缩,两只手环过他的腰,脑袋顶到了他的胸口,两条腿也往他腿上踩。
司铭是坐在凳子上的,这个凳子没有靠椅,所以全靠司铭撑着路远远的压力,路远远半蹲半骑在司铭的身上,动作干净利落,但眼睛还是无神的。
这回,司铭近距离的、亲眼看到路远远在抱上了他之后,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睡着了。
像是前两次,第一次路远远靠上了门板、第二次背对着他趴在他的手臂上一样,只要让路远远找到一个让他觉得安心的地方,路远远就能闭上眼继续睡觉,结束短暂的梦游状态。
恰在此时,司铭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司铭拿起桌上倒扣的手机,把手机调成静音,然后才开始看消息。
“司铭哥,我跟着姜家父母呢,他们认为当初判定路远远无罪的警察受了贿赂,想要翻案。”
这是第一条消息。
“几个小报记者我解决了。”这是第二条消息。
司铭的左手手指摩擦着手机,垂眸扫了一眼趴在他胸前,脸埋在他校服里的路远远的身上,路远远的两至膝盖缩在他的左右手两侧,他的右手手指放在路远远的后脖颈上,手指指尖扫过那枚牙印,司铭的呼吸逐渐急促。
没人要正好,归他了。
他可以继续留下,花些时间处理完这些,然后把路远远带到国外去。
当然,前提是路远远愿意乖乖的跟他走——这很简单,只要让路远远感受到足够的安全感,路远远就会像是飞蛾扑火一样自己扑上来。
他没被尝过偏爱的滋味儿,所以只要给他一点儿就足够了。
司铭还颇有趣味的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时限,最多一个月,他就能把路远远浑身的毛儿都捋顺。
半响,司铭调换了下坐姿,和手机那边发过去了一句:“先和谈,谈不了请律师。”
真要告的话,姜家父母是没有任何希望的,他们连翻案都不可能,反倒是路远远被他们几次殴打,证据确凿,甚至可以安一个“故意伤人、杀人未遂”的罪名。
只是这样的结果让司铭不太满意。
这让他有一种治标不治本的感觉,就算是他真的把姜家父母都赶走了,也没办法解决路远远压在心底里的愧疚,哪怕这件事过去了很多年,只要再被翻出来,路远远还是会被困扰。
路远远压根都不需要别人来用道德去捆绑他,他自己就把自己捆成了个粽子,举步维艰,呼吸困难。
得把这些线都彻底剪开才行。
思虑了片刻,司铭又打过去一句:“找找那个小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