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死。
都说人在死前会想很多。而以王夏极快的思维速度,眨眼间就闪过无数念头。
自己就要死了。
王夏突然想起那些被他杀死的人。
其中,只有寥寥几个有印象。
而绝大多数,他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多大年龄,有多高有多瘦,是否有父母妻儿,或者,他们又有什么故事
作为侵略者,杀了这么多人。
或许这就是自己的报应。
一个凶厉不甘的声音突然在脑海响起:“你等着!爷爷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给我等着!不!爷爷在地狱等你!在地狱等你!”
这是被自己腰斩的铁驭。对了,他用的是长长的野太刀。
地狱
自己会去那里吧。
面对这完全无解的局面,王夏想了无数种应对办法却都行不通!自己的每一步都被对方算到!根本没有办法!
王夏几乎放弃,甚至已闭上眼准备等死。
无尽的黑暗中,一个声音却徒然炸响:“凭什么我就要死!我做错了什么!我有什么错!至始至终!我只是想活着啊!至始至终我只是想活着啊!”
“活着有什么错!有什么不对!难道我就不能活吗!!”
凭什么我就不能活!!
凭什么我就要死!!
求生的欲望前所未有的暴涨,王夏猛的睁开双眼。
没错!凭什么我就要死!!
事到如今!想活下去就只有一个办法!荒谬的办法!疯狂的办法!
那就是镰仓秀死!
下一瞬,王夏已把手按在惊雪刀柄上,双目泛红几近疯狂。
铁甲又怎么样!一样斩开给你看!
蓄!气!拔!刀!斩!!
在生与死的交界,王夏几乎透支了身体所有力量!再加上这念力疯狂蓄气的力量!
“嘭!!!”
惊雪如子弹出膛,对着镰仓秀的腰猛的斩出!!
去死!!
“嗡!!!”
没有任何人看清王夏是怎么拔出这一刀的,只听见刀刃剧颤嗡鸣的声音!
“噗!”,伴着令人牙颤的声音,镰仓秀被一扇雪亮的刀芒斩成上下两段!
惊鸿一瞥,刀光如雪。
巨大沉重的人形铁甲,“咚!”的砸落在地,城墙轻轻一颤。
“三原夏,你!”
剧痛袭来,镰仓秀此时不可置信又惊恐至极。他做梦都想不到,局面会在瞬间逆转,而自己真的会被三原夏击杀!
而且是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要是自己死了,收复关元城将希望渺茫!
身为军人,哪怕镰仓秀早已做好随时去死的准备,但此刻还是极度不甘。
他不想就这么死掉!!
他还没收复失地!还没把侵略者赶出厉国!他还没有向申国复仇!他愧对陛下的信任!
他有罪!!
“三原夏,你!你到底是什么怪物!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没有理会生机不断逝去的镰仓秀,王夏缓缓站起,将惊雪收入鞘中,再捡起脱手飞出的细雪,将之插回刀鞘。
他默然一息,轻声道:“镰仓军主帅,镰仓秀。已被我击杀。”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传到周围将士的耳朵里,所有愣住的人都傻了。
镰仓秀被击杀!
好几息后,终于有个北田军武将反应过来,大吼道:“镰仓军主帅镰仓秀!已被三原大人击杀!!”
被这一声巨吼惊回神,其它北田军将士纷纷反应过来,纷纷振奋大喊:“镰仓军主帅镰仓秀!已被三原大人击杀!!”
“镰仓军主帅镰仓秀!已被三原大人击杀!!”
“镰仓军主帅镰仓秀!已被三原大人击杀!!”
听到喊声,其他不明所以的北田军将士军心振奋,也纷纷跟着大吼。一时间喊声不断汇聚壮大,最后响彻整个关元城,隔着几里也听的到。
“镰仓军主帅镰仓秀!已被三原大人击杀!!”
“镰仓军主帅镰仓秀!已被三原大人击杀!!”
连镰仓军的主帅都被击杀了!
北田军士气疯狂大涨,而镰仓军则慌了神。
哪怕有将领大叫:“这是假的,假消息!将军还在城头!”,但在山海般的喊声面前,他们的声音是那么微小,轻而易举就被淹没。
听着这山呼海啸的声音,铁盔下的镰仓秀,痛苦的闭上眼,等待死亡的降临。
这位盖世无双的武帅,临死前又在想什么呢。
是无尽的懊悔自责,是对王夏的愤恨,还是对过往一生的追忆。
或许都有。
但谁也不得而知。
正当镰仓军对这个消息半信半疑之际,镰仓军大营突然传来“铛铛裆”的钲声,在绵绵雨丝中显得格外凄凉。
鸣金收兵!
无数镰仓将士都惊呆了。
“不可能,将军大人他怎么可能会死!这是敌军的诡计!”
“根本没人是大将军的对手!撤军一定是别的原因!一定是!”
下一刻,不甘也好,震惊也罢,无数镰仓军士只能纷纷后撤。
北面城头上,正激战的铁驭和假冒镰仓秀的近卫都是一愣。
那近卫身体一僵。
“将军大人竟然!怎么可能!!”
还是始终面无表情的铁驭司最是冷静,当即爆喝一声“撤!”
众人反应过来,且战且退想要撤离。
但他们的对手可是黑卫,当然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一番激战之下,铁驭们付出一死一伤的代价才得以脱离战场。
看着铁驭们跳下城墙,鬼老六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叫道:“熊谷,三原把镰仓秀杀了,乖乖,到底真的假的?”
见所有黑卫都疑惑看来,由衷松了口气的熊谷太玉道:“三原的实力你们不是不知道,我只能说,有可能。”
有可能!
众人皆是一震。连熊谷太玉都这么说,说明很有可能!
泉田志当即喊道:“我们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走,看看三原去!”
对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们从这边去!”
“那我们走东边!”
黑卫们兴奋起来,兵分两路,风风火火的就开跑。
反正城墙是圆的,只要三原夏还在,就一定能找到!
活着有什么错。
这个世界,弱小就是错。
弱小,就是罪。
默然站在城头,王夏看着潮水般褪去的敌军,心神松懈之后,他近乎贪婪的呼吸着潮湿又血腥的空气。
活着的感觉,真好。
在生与死的交界走了一次,王夏从未觉得生命竟如此宝贵。
同时,他更为自己终结了无数生命而自责。
王夏知道,自己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的他,带着另一个世界的天真。而现在,这份天真褪去,他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活着的艰难。
如果所有人都能活的轻松点
而自己,注定要去地狱的。
只希望在去之前,能稍微的赎罪。
黑卫们找到王夏时,只见这个清秀的年轻人面朝城外立在细密雨丝中,身后被血染透的斗篷随着轻风费力摆动。
而离他不远处,两截包着铁甲的尸体躺在血水中。
镰仓秀不知在何时,完全失去了生机。
上百名北田军将士恭敬立在一旁,不敢发出一丝声音。任何世界通常都是崇拜强者。对于王夏,他们已经到了膜拜的程度。
毕竟不知多少人都看到,包裹着铁甲的那巨大身躯,被王夏一刀斩成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