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死亡面前,众生才是真正平等的。
开了二三十公里后,蔡贤豪寻了一处山洼地带停下车。车上有铁锹,很显然刚刚那伙人已经打定主意要干掉自己后就地掩埋,只是铁锹此时变成了他为那位倒霉的司机挖坑掩埋的工具。为了不让这个倒霉蛋在死后还被山里的野兽刨出来,坑挖得很深,将尸体推进去后,掩上土,踩结实了,又从一旁的树上折了根长枝,刻了两道横后插进土里。出身贫古的缅国司机并没有名字,大家都叫他“小二”,所以这刻了两横的长枝也就算是他的墓碑了。
“事发突然,你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了才当了我的司机。用你信的那个佛教的说法,那应该是你前世做了孽了,这辈子上来还了。希望你这辈子没干太多亏心事,转世投胎后能有个好去处。等一切都结束了,我会找你经常去的那座庙里的和尚来给你念上几段经文的。”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蔡贤豪开始思想自己的处境——刚刚的杀手很明显是境外的雇佣军,从口音看应该是东欧人。但他并不觉得现在道格会对自己痛下杀手,相反,自己现在算是在经纬集团和吴将军之间的润滑剂,道格的生意如果想在缅国继续做下去,那个智商很高的恐怖份子一定不会轻易对自己下手。
剩下的便只有一种可能,如今在缅光享有无穷权力的吴老头要对自己痛下杀手了。自从碧姬夫人将那个擅长媚术的赤彤送入老头子的床帏后,一切就变得不太一样了。他突然想起自己出发来吴帕的前一晚,那个叫赤彤的女子居然脱得精光地钻进了自己的被窝,吓得以为自己的身份被揭穿的他一脚就将那女人踹到了地板上。
想到赤彤光溜溜在地板上咕噜噜地滚了几圈的声响,他就忍不住想笑,跳上那辆厢式货车,发动引擎,一路驶向第二个城市。一边开车,他一边琢磨着,应该是赤彤那个女人吹了枕边风,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描述的,但从老头子气得要派雇佣军把自己干掉的结果来推断的话,应该被描述得很不堪,当然,在赤彤楚楚可怜的故事里,自己一定是那很不堪的一方。
他做了一个鬼脸的表情,这几年的卧底身涯,让他习惯了这种高强度的精神压力。现在明明知道自己的处境很不妙,但却不得不再回一趟缅光,毕竟,自己的任务还没能够真正完成。单手开着车,另一只手变戏法一般地拿了一只手机,单手换卡装电池拔电话,一气呵成,电话响了两声便接通了,那边传来一个嗓音甜美的女声,说的却是一口缅光口音的缅语:“你好,请问你找谁?”
“找雷子。”蔡贤豪也不跟她说缅语,直接用中文道,“麻溜儿地把电话给那厮,否则我就告诉老头子,前任总统的儿子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开着赌场呢!”
接电话的女子显然被吓了一跳,没多会儿,电话那头就转来一个地地道道的河北口音:“哎哟我操,你小子来电话一准儿没好事儿,怎么着,老头子没弄死你?你可别告诉我你现在在回缅光的路上,我已经派人去看了,你那宅子边上全是他娘的军中的特务,只要你露脸,铁定给你扫成马蜂窝。”
蔡贤豪苦笑道:“你他娘的开个赌馆还这么嚣张,信不信现在我就告发你?”
那边嬉皮笑脸的男子声音听上去大概三十出头,但显然跟蔡贤豪极熟,当下也不生气,嘿嘿笑道:“你他娘的有种告发去,我就不信了,我这儿要是被抄了,你那几个躲到我赌场里来的人,我也顺带着交出去。你也知道的,老头子现在六亲不认,要是知道我这个前总统的私生子就在缅光,那还不要把我生吞活剥了,这身边的人,估计也都会被诛连。”
蔡贤豪笑骂道:“滚你个犊子!诶,他们几个没受伤吧?”
那叫雷子的男子道:“就一个跑急了崴了脚,那边的消息才出来,我就派人去救他们了,还好去得快,否则啊……诶,我说,你可欠我一顿大餐啊,什么法式鹅肝什么的,可不能小气了这回,你要知道,把你那几个人救出来,差点儿没把我的小心肝给搭进去。”
“得得得,也别什么法式鹅肝了,等忙完这事儿了,回京城,一色儿涮羊肉,管饱!”
“那我可得要仙味观的锅底!”
“成成成,你这趁火打劫的家伙,你知不知道现在仙味观有多贵?”
“您老人家都已经是缅国的头几号人物了,还差这点儿钱?”
“办完这事儿了,那些钱可都是要上交给组织的。”
“得,要不这样,回来后先来我这儿赌上几场,输个千儿八百万的,回头回了京城,你也别请我了,我就拿这个钱请你,成不?”
“滚蛋,别跟我死贫,这都什么时候了。喂,我跟你说真的,老头子那边估计要出问题了,缅光的局势很可能马上就要再次出现变化,你那赌场要不要避避风头?”
“避个毛啊!现在十个来这儿赌博的,起码九个都是军中高官,老头子不行了,这些人还在啊,就算不军政了,换了执政党上台,那也一样!”雷子笑着道,“倒是你小子,现在里外不是人。老头子估计觉得自己的女人被你祸祸了,要找回场子,不死不休啊!外面的人看你,一色儿地都觉得你是老头子的左膀右臂,那些隐藏的反对党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你现在可当真是两面儿不讨好!诶,对了,我说你小子是不是真的把老头子的女人给睡了?赤彤身材那么好,也难怪你要动心……”
“滚!快到的时候打你手机,别关机啊,到时候找几个人来侧应我,我估计老头子在城里到处布着眼线找我呢!”
说着,蔡贤豪便挂了电话。马雷雷是缅国前总统年轻时在中国留学时生的儿子,当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那位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发小自己也被惊得差点儿一屁股坐地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老子曾经居然也是太子爷!
厢式货车开进附近的城市,在一处停车场换了一辆普通的家用两厢车,开到附近的理发店将留了几年的长发和胡须尽数剃光。看着镜中明显清爽了许多的面孔,恍若隔世,似乎数年前的那晚在总参办公楼里开了那一枪后,自己便从来都没有如此面容清爽的一刻。
“先生,您的辫子……”年迈的理发师将他随意打成一个结的长发辫子提了过来,“这头发,要是卖给做假发的,值不少钱呢!”
他笑了笑:“那送您了。”
理发师一愣,随即摇头:“佛祖在上,这不是我的东西,哪能轻易索取?”
“就当我的理发费用了!”他笑了笑,潇洒地推门离开。
等理发师转过身来,才发现电动推下方还压着一张纸币,年迈的理发师追出去,却发现大街上早已经没了那年轻人的身影。
天黑的时候,蔡贤豪才开着那辆缅国自产的两厢小车进入缅光市。
将小车扔在一处不起的巷角,走出空无一人小巷,一辆黑色的宝马停在他的面前,看清开车的人,他便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哎哟,马老板亲自来接我?太荣幸了!”蔡贤豪笑着打趣开车的马雷雷。
“滚你的,别说风凉话,老子放着大好的春宵一刻不度,跑来接你个五大三粗的爷们儿,已经够憋屈了!诶,上午你还没说完呢,赤彤那小娘们儿,你真把她给睡了?我说你小子,看着人五人六的,啊,成天跟我说什么一身正气,执行任务,睡婆娘的时候,你那一身正气都去哪儿了?”
“滚蛋!”蔡贤豪笑骂着接过马雷雷递来的烟,点上吐出一团烟雾后才道,“我他娘的才叫冤呢?那娘们招呼也不打,就光溜溜地钻我的被窝。你知道的,我就是惊弓之鸟,她大半夜地跑进来,我还以为是老头子派的杀手,一脚就踹下床了。哎哟,那一脚可不轻啊!”
“哈哈哈,哈哈哈……这叫报应啊……”马雷雷疯狂地拍打着方向盘,笑得前俯后仰,“他奶奶的,谁让你长得比老子好看,哈哈哈,报应啊报应!”
“诶,我说你小子能不能不说风凉话?打从幼儿园开始,你就没少跟我这儿整笑料,你身世揭秘的那一刻,我那可是陪你喝了一晚上的酒!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家里那边,是回不去了?”
“你还回个毛线啊,现在你那宅子四周,起码有一个连的兵力,你要是乐意,这立马麻溜儿把你送进包围圈。”
“这样啊,这倒有点儿难办了。不在老头子身边了,有些事情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也该跟上头说说,出来这都几年了,也该回去了。你看看,你现在在缅国,弄得我也常年在缅光待着,我媳妇儿都有意见了!”
“不行,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候,我还有些事情没完成!”蔡贤豪若有所思地看向窗外,缅光的夜虽不如京城那般繁华,却也别有一番异国情调,只是,那纸醉金迷的灯红酒绿下,却隐藏着噬人的危机。
好吧,马雷雷是谁?哈哈哈,你们猜一猜,很多铁杆书迷都在微信群里抢过他发的红包的!
磊哥,你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