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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培承最终也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留存于世,他残存的尸骨甚至都不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手臂。
陆无昭命人将陆培承待过的那个牢房填平,因为他的血已经玷污了这片土地。至此,陆培承在这个世上最后的一点痕迹也被抹除。
嘉宗皇帝驾崩后,已择了吉时良辰入殓,他的棺椁内只有生前穿过的龙袍,这些事唯有新帝与皇后知晓,如今封棺入殓,一切秘密都被黄土掩埋。
陈皇后苦于嘉宗皇帝的控制多年,她深至自己时日无多,唯愿在这些事了结后,陵王能送她毫无痛苦地死去。
少年夫妻,也算有始有终。生不同时,死同日。
但是这黄泉路啊,还是她一个人走吧,就别再碰上了。
“他给本宫用的那个药啊,太难熬了,陵王殿下,求你送本宫解脱。”除夕前,陈皇后找到了陆无昭,与他达成合作。
正月十六,早已入殓的陆培承再一次死去,死讯悄悄送到了皇后的宫中,当晚,皇后服用了陵王送来的毒酒,自尽于寝殿内,享年三十六岁。
陈皇后的身体常年遭受慢/性毒药的侵蚀,身子愈发羸弱。
那慢性药会蚕食人的精神,发作时会叫人看上去像个疯子,后宫的人都在背后悄悄议论,但谁也不敢忤逆皇后,因为即便皇后是个疯子,她也永远都是后宫之主,能掌握所有人的生死。
沈芜听到这个消息,沉默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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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与皇后不过是泛泛之交,仅几面之缘,但她能感觉到皇后是个温雅贤淑的女子,若是嫁给旁人,必定能健康终老,可惜嫁给了陆培承。
希望陈皇后能去往极乐世界,而陆培承,就在地狱里待着吧。
……
这一切的荣华富贵,至高无上的权柄和宠爱,都是嘉宗皇帝给她的,可她不快乐,或许从今往后,她才是真正地快乐了。
“只希望佛法中讲的极乐世界当真存在吧。”沈芜说。
陆无昭同意了,但有两个条件。在辅政期间,他有绝对的自由,想几时回家便几时回家,想不来上朝便不来上朝。还有就是,在一切回归正轨以后,他可以安心回家养老。
“养老?!”左丞相惊得胡子抖了抖,“殿下您才二十多,便要养老了?!您莫要搪塞老臣!”
新帝即位后,朝中并未掀起太大的波澜,一是因为禁军与辅国军的两位首领都对新帝极其拥护,二也是因为朝中的文官皆听两位丞相的话,而两位丞相已经与陵王达成了共识。
他们希望陵王在朝局未稳之时能鼎力相助,虽没有摄政王的名头,但却干的是摄政王的活。
被忽略的左丞相:“……”
谢脩禾路过,轻笑了一声,微微低头与一脸幽怨的丞相解释:
他一个年近花甲之人都没致仕,陵王才二十多岁,怎么好意思说出这话的?!
陆无昭没有理会左丞相的不满,他远远瞧见沈琮志朝自己而来,于是敷衍地冲左丞相点点头,朝着沈琮志迎了过去。
谢脩禾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道女声:
“你?你不行,你太花心,我不喜欢。”
“王爷惦念家中夫人,不喜欢太忙碌。”谢脩禾背过手,慢悠悠地踱步,与老丞相一同往外走,“他执掌昭明司,为大霖朝鞠躬尽瘁这么多年,一日假期都没休过,也该歇歇了。”
谢脩禾想起自己方才递上的告假折子,笑了声。他为了大霖也做了太多,如今也该好好歇歇。
……
时光匆匆,一转眼,半年过去。
谢脩禾眸光微暗,花心?勾起一个冷笑,甩了下朝服的袖子。他也需要休个长假,好好处理一下自己的私事。
……
他虽是个出家人,对衣食住行却甚是讲究,比京城中的公子哥们也是不遑多让。
他不愿住在城外的破庙里,为了方便来往,就在京城中最豪华的酒楼里包了一间天字号客房,是自己掏的食宿费,非常豪气。
又到了一年的夏季。
明心大师本在云游,但为了陆无昭的伤势,难得长久地留在京城小住。
大师看着年轻,但他年方几何,无人知晓。他的举止不似一般僧人那般拘谨板正,而是颇为随意,浑身由内而外自然地散发着禅意与淡然,叫人捉摸不透。
谢卿昀抬头与青年对上了视线,对方点点头,冲谢卿昀露出了个温润的笑。
那日谢卿昀与好友在酒楼吃酒,遇上了刚从王府回来的明心。他前两日去过陵王府,当时还遇上了这个青年。
初见时他看对方气度不凡,举止间透着矜贵与优雅,还以为这是哪位大臣家的公子,可沈芜与他说,这是位医术高超的佛法大师。
明心笑着颔首,受了这礼,未发一言。
与谢卿昀擦肩而过时,明心突然顿了下,腰间的佛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外头在下雨,青年动作优雅地收了伞,站在门口,抖了抖伞上的雨水,才拎起长袍,不紧不慢地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谢卿昀连忙放下酒杯,理了理衣袍,冲对方揖手。他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于是只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
明心眉心微皱,歪了下头,又笑了声,“公子下个月还是离开京城为好,离开会有好事发生。”
他这话叫人摸不着头脑,若是旁人听了,只当觉得此人是个江湖骗子,或是装神弄鬼的算命先生。
微微侧头,盯着谢卿昀看。
谢卿昀心头一跳,思及对方的身份,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您……可是有事?”
谢父在世时,于他有过一恩,如今报在谢家的小公子身上,也算了却他一桩心事。
谢卿昀回到桌前坐下,神情恍惚。同行好友端着酒杯,揽住他肩膀,“哎,那人谁啊,长得挺俊,你对他还挺客气啊,是哪位大人家的公子?咱们瞧着脸生。”
但谢卿昀却立刻眼前一亮,诧异道:“您是叫我离京?!”
明心颔首,而后拎着伞,一步一步踏上了楼梯,不再过多寒暄。
他冒着小雨,一路狂奔到将军府,扑了个空,听仆从说沈琮志去了陵王府,又转了个方向奔向王府。
门房老李认得谢卿昀,没拦人。谢卿昀一路畅通无阻地进了府,迎面遇上正打算出门办事的孟五。
另一人也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叫你下个月离京?”
谢卿昀谁也没理,发了会呆,突然站起来往外跑,“改日再约,先走了!”
“我带他去烽州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的前途!小殿下你知道,那边的灾情实在太严重了,那些个文官管个屁用,还得老子带兵过去,震慑一下那些地方官,这事办好了,他回来必定能得到嘉奖。”
“陛下都准了,可那小子还犹犹豫豫,婆婆妈妈的!老子又不是带他去送死,战场上真刀真枪没怕过,这回就送个赈灾银,一来一回办好事最多一年,这个臭小子百般推脱!”
孟五带着人去书房的时候,沈琮志正在跟女儿女婿抱怨。
“谢二那个兔崽子翅膀硬了,我说话不顶用了。”
陆无昭坐在书案后面,手支着头,若有所思。
他想起来这半年间谢卿昀总是跟沈琮志一起来王府,每回谢卿昀似乎都要问上沈芜一句:
“还说什么他母亲最近身子不好。我呸,我前儿个去看了谢家嫂子,人家身子骨好着呢!也不知臭小子为什么不乐意跟老子走。”
沈芜看着她爹老小孩一样发脾气,忍着笑劝道:“二哥许是不舍得离开家,他这些年在外面太久了,想多陪陪谢伯母吧。”
陆无昭眸色微冷,微眯了眼睛。
听到门口的动静,转过头,冷淡的目光投了过去。
“可还开心?”
“他对你好吗?”
前次,就是在最近一次在府上遇上明心大师那回,他无意间撞见这对小夫妻在拥吻。
那次谢卿昀躲在暗处瞧得分明,他看到了陵王眼中热烈翻滚的爱意和钟情。
谢卿昀对上这份充满敌意的目光,身子一僵,心虚地错开对视,不自在地咳了一声。
他的确是因为还放不下沈芜,倒不是不甘心,而是总担心陵王会对她不好。
这些日子闷闷不乐地躲了好几天,其实已经有些后悔拒绝了沈琮志,今日友人相邀,他便出门喝了些酒,放松自己。
明心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叫他坚定了离开的心思,或许他早已决定放弃,只是一直没有勇气面对,没有勇气离开,如今外人一句鼓励,他便能勇敢地踏出这一步。
那一瞬间他有些释然,又有些难过。
后来沈琮志通知他去烽州,他下意识便拒绝了,可很快又想到了那日陵王那个格外认真的眼神,又摇摆了。
谢卿昀鼻子有些酸,他父亲早早战死沙场,这些年沈琮志是将他视若亲子在照顾。
他被人拽着走出了书房,穿过院子,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吸了口气,走进书房,在沈芜的注视下,与众人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沈琮志当下乐坏了,拉着人就往外走,“走走,回家准备行李,对了,我那新得了双鞋,你肯定喜欢,回去拿给你。”
房门关上,谢卿昀也转回头,不再看。
她应该是笑着的吧,她有了自己的生活,很幸福,他也该走出来了,他的前路也一样精彩。
举着伞的手高抬,视线远投。
远远地,瞧见沈芜站在门口,正目送他们离开。她身后,男人划着轮椅也出现在了视野里。谢卿昀看到沈芜扭头看向轮椅上的男人,然后她被人拉了回去。
沈芜在男人的怀里,被吻住了唇,无法呼吸。
他像是心情不好,变着花样折磨她,撕咬着她的唇,就是不给换气的机会。
错过的确有些遗憾,但未尝不是好事,路是要走着看的,未抵达下一个风景前,谁也说不好是喜还是悲。
客人离开后,陵王府又恢复了平静。
“昭昭……”
她被冷得缩了一下。
沈芜的脸涨得通红,抬手捶了一下男人的胸膛,在快要窒息的时刻,终于被人放开。
趴在他肩头喘气,感觉后颈被一只略凉的手捏住。
沈芜亲昵地主动蹭了蹭,手臂环上他,笑道:“我又不是白团。”
陆无昭闭上了眼睛,没有回她。
陆无昭偏过头,咬了下她的耳垂,“嗯。”
手一下一下揉着她的脖子,像是逗弄小猫那般。
谢卿昀喜欢她,谢卿昀不想离开是因为放不下她。
这些陆无昭都看在眼里。
“昭昭?你怎么了?”
“没什么。”
他不必再给自己找麻烦,多此一举地将谢卿昀的犹豫讲给她听,这是他与谢卿昀之间的心照不宣。
陆无昭知道自己不该生气,但是……
他们心里都十分清楚,她是个多么好的女子,因为好,所以忘掉她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陆无昭明白,不管谢卿昀原先如何想的,如今,看到她开心幸福,也该心甘情愿地放下了。
接连五日,明心每天都能收到陵王的书信。
青年摇头失笑,将信笺置于烛火之上燃烧。早知如此,还不如就住在陵王府上,也好过他每日往返于住处与王府之间浪费时间。
有人喜欢着他的娘子,叫他心里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
明心看了看外头仍旧在下着的绵绵细雨,叹了声,展开伞,从容地踏进雨中,朝陵王府的方向走去。
算算时日,也差不多了,一直等待的一个奇迹,或许很快便要发生。
这段时日,他收到陵王的书信愈发频繁。是发生了什么,叫这位王爷变得如此急躁不安?
想来也只有最钟爱的女子可以叫他乱了分寸吧。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完结啦!番外提名都看到啦,会考虑一下写哪些的,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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