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堪堪而过,转眼三年过去了,姚知月已经硕士毕业一年了,目前在某个心理机构任职心理咨询师。
下班后,姚知月脱下身上水蓝色的褂子,露出里头一袭米色长袖连衣裙。她穿上卡其色披风,将柔顺墨黑的长发捋出来,而后拿起衣架上的包包,一边从包里掏出手机,一边离开办公室。
她点开微信,有两条姜璐妍发来的语音信息,“宝贝,下班了吧?我已经在你公司门口了。”
说来也是缘分吧,姜璐妍正是三年前在那个慈善晚会上替姚知月作证的那个短发女孩。她一直在时装周刊任职,一年前外调到墨尔本子公司。
大概快半年后,两人阴差阳错在某个露天咖啡馆相遇,那才算正式认识。姜璐妍不像姚知月认识的那些富家千金那样目中无人,她古灵精怪,亦正亦邪,不管任何圈层她似乎都能够混得风生水起的样子。
姚知月加快脚步,走出公司大门,果然看到姜璐妍那辆耀眼的敞篷跑车停在路边,但见她穿一件白色一字肩露脐灯笼袖针织上衣,搭配蓝色盖脚牛仔裤,打理得精致的短发上戴着一顶贝雷帽,手里拿着银色带钻手提包倚在车门旁,一副慵懒优雅的样子,引得来往的老外纷纷侧目。
“今儿吹得是什么风?能把咱们日理万机的姜主编吹到我这儿来。”
“龙卷风,一股脑儿把老娘从一堆花里胡哨的时装里卷过来。”
姚知月坐在副驾驶座上,在办公室吸收了一天的负能量,此时凉风虽刮得她的脸有点生疼,但精神却渐渐复苏振奋起来。
“得,我把车篷关上吧,我这吹弹可破的肌肤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姜璐妍按下按钮,语气里带着一丝疲倦,“怎样,最近工作顺利吗?”
姚知月的耳边总算清净了下来,笑应道:“老样子啊,一如既往地当一个知心姐姐。”
“厉害,换我听一天别人的苦水,非得要去死一死才行。”
两人闲聊之间,车已经在一家中餐厅店门口停下。姚知月双眼绽放出光芒,欢喜道:“这家中餐厅什么时候开张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你每天就办公室和公寓两点一线,知道才怪好吧。”
两人走进餐厅,点好菜后很快就上齐了。姜璐妍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夹了一筷子青菜,一边点开微信。但见,青菜还未夹到碗里就掉了下去,紧跟着她发出了一声惊讶地低呼。
姚知月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姜璐妍惊愕的表情,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rin宣告破产,连公司都已经注销了!”
姚知月只觉得姜璐妍的话犹似平地一声惊雷,一颗心顿沉,瞬间觉得口中的美食味同嚼蜡,已然没有了享用的心情。两年前,陈逸明公司的知名度都打到了国外,怎么可能说破产就破产呢?
姜璐妍放下手中的筷子,手指快速地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着。姚知月佯装镇定,喝着碗里的菌菇汤,余光却随时关注着姜璐妍的脸色。
终于,姜璐妍啪的一声把手机搁在桌面上,眉眼间挂着一丝淡淡的惋惜,“我看陈逸明八成是把他公司的资产拿去填补睿达的大窟窿了。唉,他也真是够倒霉的,足足撑了两年了。”
姚知月听得稀里糊涂,错愕地问道:“睿达怎么了?”
“这事你还不知道吗?天哪,你是在国外,又不是与世隔绝好吗!两年前睿达就倒闭了。难以相信,这么大的企业,一夜之间被卷走了所有的资金,听说那些钱全在国外被洗掉了。”
姚知月心里一个咯噔,不管是国内外新闻,她都很少关注。她掏出手机打开了浏览器,姜璐妍在说什么,她已经听不清了。
快速浏览了下讯息,姚知月的脑袋轰然炸开。睿达是被诈骗而破产的,那陈嵩岭怎么入狱了?
姚知月抬眸看着姜璐妍,压抑着内心的诧异,急迫地问道:“为什么陈嵩岭会入狱?”
姜璐妍耸了下肩膀,“媒体上说是涉嫌诈骗,不过有内幕说,闲扯出一桩陈年往事。好像说是陈嵩岭的起步资金是从一个女人那里拿的。神奇的是,那个女人所有的钱竟然是挪用了某个公司的资产,这就牵涉到刑事犯罪了。”
姚知月平静了已久的心好像又重新躁动了起来,心里头盘着一团团的乱麻。姜璐妍口中的女人必然就是康柔了。
她记得那个时候陈家父子有意包庇康柔,所以自从那次意大利最后一次见到康柔,她再也不知道康柔的下落和任何信息了。
姚知月理不清头绪,再说眼下她最关心的是陈逸明的消息,她鼓起勇气问道:“那,陈逸明现在怎么样了?”
姜璐妍轻轻擦了下嘴唇,眯着眼探究地看向姚知月,打趣道:“你在关心他?”
姚知月眼神微微闪烁,慌忙又夹了一口肉,否认道:“我就蛮问问,也算认识的人啊。”
姜璐妍才不信姚知月那一套,轻笑了一声,颇有些同情地说道:“肯定很难受啊。”
那一顿饭,姚知月吃得心不在焉,总是走神。好在,姜璐妍中途来了个工作电话,所以她们很快就结束了聚餐,姚知月自己打车回公寓。
姚知月坐在车上心事重重的样子,听姜璐妍的意思,她猜测出康柔很可能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真是想不到,陈嵩岭那时不想因小失大,最终却还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姚知月的心狠狠被抽了一下,痛得不能自持。他难受又如何呢?他现在可是别人的丈夫了,也许还是别人的父亲了,他好与不好,跟她又有什么相干?
可是,她怎么还是觉得心像是被摘掉了,血淋淋得不成样子呢?以为自己三年了,足以平复了,可是提起来还是这么伤筋动骨。
刚来澳大利亚的那一年,她不仅要适应新的生活环境,更难受的是要适应完全不同于母语的文化和语言,身心上都在受着双重的煎熬和考验。
就在她撑不下的时候,陈逸明就那样突如其来地降临在她身边。那一刻,无论之间有多深的恩怨纠葛都化成了一腔柔情。
后来,宋玲玲告诉她,在她出国不久后,陈逸明竟然找到宋玲玲打听她的下落。也许因为身在异乡,彼此似乎都跟那些前尘往事隔离,两个人抽离各自的身份,默契地变成了短暂的情侣。
那段时间,白天她上课,一下课就飞奔到陈逸明的酒店,他们手牵手将这个异国的每一处风景游览尽,彼此默默无言看日出日落,真是恨不得就这样过了一生一世。
当然,他们少不了那一番风云覆雨的风光旖旎,达到了灵肉合一。那种依恋和贴近,是她从未在黎承皓身上感受过的。
也是在那个时候,她仿佛从未遇到过黎承皓一样,如果不去刻意搜索,记忆里就没有他的存在。
半个月后,陈逸明回国了。她的思念如滔滔江水阻隔不断,恨不能丢开好不容易在这里稳定下来的生活和学业,千里迢迢追寻而去。
刚分离那段时间,他时常还和她打电话视频,后来就是隔三差五在微信上的一声问候,再到后来就像一块石头沉入海底,从此风平浪静。
姚知月的记忆一下子飘到了那个晚上,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公寓,鼓起勇气拨打了陈逸明的手机号码。
当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似乎又活了过来,忍不住哽咽地叫着他的名字,“逸明。”
可是,好一会儿那头依然沉默不语。她的心猛然下沉,心里登时长满了荒草,慌得不成样子,“你、你怎么不说话?”
“我们很快就订婚了,请你自重,不要再跟他有任何联系了。”
她的脑袋轰然炸开,那样温婉却不容置疑的声音,不是章若伊的会是谁呢?她竟然就这样接起他的电话,那必然是达到了亲密无间的程度。是了,她都已经快是他的未婚妻了。
姚知月觉得她就像是厚脸无耻闯入人家之间的外来者,羞得无地自容,一颗心碎得四分五裂,心口痛得无以复加。
“抱歉!”她慌不择路般地挂断电话,全身像是被抽光了力气,颓然瘫坐在地板上,眼泪浸湿了衣领口子。
姚知月明年就奔三了,至今还是茕茕孑立。从那之后,她尝试着跟别的男人约会交往,到目前为止有过三段关系。
第一段无疾而终,找不到继续相处的感觉,不到一个月结束。第二段勉强维持了两个月,当对方主动提分手时她才觉得如释重负,原来对方只是有点他的影子罢了。
第三段到底坚持了半年,她是真心实意与对方交往,甚至准备谈婚论嫁。可是,她却对他的身体感到陌生和排斥,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她主攻心理学这一块,这些年也开导过不少人,却独独解不开自己的心结。
姚知月像往常那样在办公室和公寓两点一线之间往返,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是心神不宁,有时候心理咨询进行到一半时竟然会忍不住走神。
她知道,她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那个念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