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微促,心头多了几分茫然。
上辈子,他没能为自己改命,终其一生都在与天道斗。
但是斗不过的。
这辈子,虽有不同,他也拜入了青华君的门下,可天道规则依旧在那里,所有事情的依旧在围绕着方旭明而转,依旧是为他修仙证道的踏脚石。
可,小师妹存在对于方旭明往后的路影响微乎其微。
那他有没有可能侥幸保下她……
“师兄你怎么也在这?”
就在崔晗出神时,于迢迢已经逛完了整条街又折了回来,距离无妄门最近的东市划分地并不大,只有短短一条街。
“嗯。”
对于崔晗言简意赅的回答,于迢迢已经见怪不怪了,她笑眯眯地拿着小兔馒头递到他嘴边。
“师兄,你尝尝。很甜的。”
崔晗下意识退了一步,于迢迢以为他不喜欢便没强求,调转方向塞进自己的嘴里。
温热的糖浆顺着撕开的口流出,弥漫在她的舌尖,于迢迢微眯着双眼,抖了抖手上的碎屑,满意地拍了拍小肚子。
这条街东西太少一点也不好玩,她凑上前和崔晗打着商量。
“师兄,听说西边的市集更加热闹……”
话还未说完,崔晗就知道她在打什么注意了,西市离这有些距离,而木鸢太过招摇,只适合在门中代步。近日他刚学了一种术法,可缩地成寸,虽不太熟练,只能在数十里范围之内,但很快就被小师妹盯上了。
他轻叹一声:“知道了。”
话落,他捏符念诀,符纸“腾”地燃起,一道金光笼罩,将他们带离原地。
西市中最为热闹的地方便是菩提庙,两人站在西市路口,望着周围来往的百姓,手里攥着的都是菩提庙相赠的祈福带。
他们将祈福带抛起,晃晃悠悠落在了挂满红条的祈福树上。
他向来不关心旁人如何,可这次,这些人面上的笑容却叫他心里发堵。
崔晗的眼皮跳了跳,虽然他不知祸事发到底是在何时,但算起来,应该快了。
以为小师妹会对那祈福树感兴趣,谁知她只是朝人群中张望了一会便打算拉他离开。
少年顿足,声音有一
丝沙哑:“小师妹,你不去许愿吗?”
于迢迢不假思索道:“我的愿望太多了,许不完的,而且许愿太多就不灵验了。”
“说来说去还是得寄托到自己身上。”
少年倏忽抬起眸来,直勾勾地盯着她。
于迢迢并未将那话放在心上。
她拽着崔晗望街上走了一段,突然被路边摊一个商贩摆的“套圈”吸引住了。
没想到这里居然也有这种东西。
地上摆着都大多都是些小玩意,围观的群众多数都是些孩童,反倒只有于迢迢崔晗二人挤在里面显得格格不入。
于迢迢并未觉得自己扎在小孩子堆里有什么不妥,一口气要来了三十个圈。
一炷香后。
崔晗忍不住开口:“小师妹,不如我们还是去其他地方瞧瞧吧。”
“没事,我还有三个。”
当最后一个圈完美掉落在空地。
“……”
崔晗的神情略为无奈。
三十个,小师妹竟然能做到一个都没套中。
于·又菜·又爱玩反倒更兴致昂扬,又找商贩要来了些。
崔晗有点于心不忍,他在背后偷偷调动着术法,想要帮她,谁知却被小师妹发现了。
她掐灭他的诀,扁嘴道:“若是用灵力就不好玩了。”
崔晗瞧着她起了兴致的模样,劝告的话还未出口便咽下了。
围观人群中,有个小孩笑她:“就算是瞎扔也该能套上了,你这别折腾了套不上的。”
小孩子童言无忌,说些闲话,一般人也只是听听而已,谁知于迢迢却和他杠上了。
两人斗嘴,一二来取,不知怎么回事,到最后两人还以一个铜板为赌注。
捏着手中最后一个圈,于迢迢扭头对崔晗双眼泛光道:“师兄,方才那个就差一点点,我觉得这次必中!”
一旁看戏的小孩嗤了一声。
红圈抛起,在众人的注目下,牢牢将一只瓷娃娃套住。于迢迢的呼吸一滞,兴奋道:“师兄!中了!中了!”
她欢天喜地地接过商贩手中的憨态可掬的瓷娃娃,如获珍宝一般捧在手中。
瞧着她这副模样,崔晗摇头笑道:“方才给的银钱本是可以换得更多的瓷娃娃。”
于迢迢反驳:“才不是!买的哪有自己套来的有意思。”
她自顾自兴奋道:“以前那么多次我还从未中过,这次竟然成功了!”
“以前?”
于迢迢逢圈必套,逢玩必输,可那都是穿书之前的事情了,她立马惊觉不对劲,原身不经常下山,没见过这东西才对,便改口:“我是说在扔最后一个圈之前从未中过。”
趁着崔晗还没反应过来,她转移话题,朝四周张望:“对了,师兄那小孩呢?”
两人是在人群角落里找到那小孩的,他嘟囔着,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裤兜里掏出一个铜板。
于迢迢笑眯眯地接过,二指弹了弹铜板,放在耳边听声响。她故意回头问了句:“小孩你这铜板真给我了?”
“哼!愿赌服输!”
她耸肩道:“行吧,一个铜板正好换一个糖葫芦。”
望着那小孩快哭出来的眼神,于迢迢脸上是压制不住的笑意。她早就瞧见那孩子一直跟着一位卖糖葫芦的小贩,后来听到动静后才跑来这看戏的。
买了一根糖葫芦,于迢迢折回将两样东西都给了那孩子:“行了,逗你玩的。”
馋嘴的孩子最是好哄,给吃的便是一口一个“好姐姐”。
这小孩家里人忙没人管,自己跑出来,对这一片熟得很,给了甜头主动说要给他们带路,于迢迢也并未拒绝。
小孩砸吧着嘴,还不忘问她套圈那事儿。
于迢迢挑眉道:“小屁孩,你懂什么?这叫知其不可而为之[1],你看我最后也不是成了吗?”
他吐了吐舌头:“笨方法。”
于迢迢气得故意作势要捏他脸:“笨方法也是成了。”
“……”
崔晗的心猛地一颤,神色变得晦暗不明。
上辈子已然给了他教训,本以为,他已经能够将所有事置之度外。就连从极城下的荷华仙君也没能逃脱天道,他又如何能成功?
可……
他抬眸,瞥见小师妹那副和小孩较真气鼓鼓的模样,时而怒目,时而开怀,心头一紧。
若是知道结果,什么都不做那便是对的吗?
从那日以后,崔晗便开始着手探查镇中以及周围的异动。
可还是无功而返。
他如同惊弓之鸟,对于一点风声都是心惊胆战。
可是该发生的事,终究还是发生。
那群接受
布粥的乞丐们中毒了。
崔晗面色阴郁,他查了,每日都在查,那些粥他并未发现问题。
那群人身上长满了类似脓包一样的东西,此次下山帮忙布粥的弟子都资历不深,瞧见这副模样,顿时被吓破了胆。
也有弟子上山请教,可门主和几位长老们趁着这个时候纷纷去各地拜访老友,青华君再次闭关,门中虽有七长老等人坐镇,但七长老脾气暴,不善言辞,弟子们怕他开口反倒叫人误会。
这时,不知有谁传出消息说无妄门想要将镇子里所有的人做某种术法上的实验,是以才假惺惺下山布粥,夺取民众信任。
这番话立刻在镇子里传开了,镇子里所有的人都恐慌了,一群还能行动的人立马砸翻了他们的驻扎点,并扬言要上山讨个说法。
门派规定修士不得向民众动手,弟子们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连续几日,崔晗与门中弟子们一起寻求病症根源,安抚暴民,日夜不眠。
与几位长老以及师父传了消息,将那群人勉强安顿下来,他才得以喘息的机会。
于迢迢此时也是坐立难安,她一边跟着门中弟子帮忙,一边回忆书中剧情,可是没有一点对应的上。
这一段原书的空白剧情,自己得到了填补,而对于她来说又是一次无知的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