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夜深人静。
陆承在卧室安然熟睡。许青舟孤零零地坐在客厅沙发上失眠。
他眼前不断闪过陆承的那双眼睛。他觉得呼吸不畅,一种大概是抑郁的情绪笼罩着他。
他好像逐渐对未来失去了期望。
他的生活如一个死结,许青舟解不开。
有一瞬间他甚至想,是不是许河死了就好了。他死了,自己就不用继续受到陆承的控制,所有人都能解脱。
他可以回到原本的家庭,将一切当做从未发生……
这个念头让许青舟起了一身冷汗,随后更加痛苦抑郁的情绪继续折磨着他。
回不去的,他想。
凌晨三点,李琴琴从睡梦中惊醒。
她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小时候,正在被父母责打。弟弟的手不小心被开水烫伤了,她在辩解,自己只是想给他倒水喝。
李琴琴从床上下地,她想为什么会梦见这些?然后她感觉到了口渴。也许这就是原因。
她总是把别人的需求放在自己之上,她一直压抑。
其实她不是想给弟弟倒水,她只是自己渴了。但她不能喝水,因为弟弟是更重要的。
弟弟喝完水,她顺手再喝,这样才不会让她产生内疚。
李琴琴趿着拖鞋走到客厅,客厅里还留着一盏惨白的台灯。李琴琴借着灯光在饮水机前接了杯水,咕隆隆喝下去。
然后她在房间里走了一圈,门厅鞋柜上还放着丈夫的拖鞋,墙壁上挂钥匙的挂钩也是空的。她打开冰箱,剩菜剩饭被整整齐齐的装在保鲜盒里。她走进女儿卧室,在黑暗里熟悉的行至床前。
眼睛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适应黑暗,小单人床上,许笑嫣睡的甜美又安然。
李琴琴悄声退出去。困意已经随着不间断的活动慢慢消散。她站在卧室门口,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然后她坐在沙发前,打开电视,调成静音。
凌晨三点,实在没有什么好节目。李琴琴走神地想,这样一个寂静的时间,许青舟在哪呢?
他没回来。这一年一到周末他总是很忙。可这才周五。
李琴琴想,也许是他忙的太晚了,怕吵到自己和女儿。所以回了老房子住。
许青舟是个体贴的丈夫,他总是很温柔,不发脾气,也不争辩。
他们没有吵过架,结婚八年,平淡如水。
李琴琴在给许青舟找借口。
她不断欺骗自己,试图掩盖那些总是不合时宜地冒出来的怀疑。一个好的妻子,怎么能无端怀疑自己的丈夫?她了解许青舟,一个好老师,端正、道德、带着些古时候书生君子的气质。
李琴琴想起来前一段时间,许河住进敬老院以后。
她和许青舟商量,要不要把老房租租出去赚一些房租。
许青舟说,不用了,琴琴。钱的事情你不用发愁。要租出去,还要重新收拾,家里的东西都要搬走,父亲的书,写字的毛笔,还有衣服、日用品。这些东西腾空了,放在哪里?太麻烦了,也赚不到多少钱。
我有时候还会去住的。我小时候一直住在哪里,我不想它被破坏。
李琴琴被说服了。
那现在许青舟是在那里么?
老房子漏风,晚上睡觉容易着凉。他最近看起来太疲惫了,希望他能睡个好觉。李琴琴想。
然后她关了电视,回到自己的卧室。她也应该睡了,在睡梦里清退所有胡思乱想的消极思绪。那是她唯一能控制自己的行为。
明天,是她的生日。
窗外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卧室。
许青舟四点多才入睡,然后被自己终年如一日的生物钟准时在六点叫醒。
他拖着疲惫困倦的身体爬起来,该给陆承弄点吃的。他先冲了个澡,然后走进厨房。
鸡蛋羹吧,他想。
鸡蛋羹好消化,提前蒸出来,放在锅里保温,陆承起床的时间很没准,有时候是七八点,有时候九十点。
许青舟把鸡蛋磕在碗里,快速打碎。然后加了些牛奶,滤了好几遍,才放进锅里蒸上。
然后还有调料,要切葱花。许青舟一样样办完。早餐做好的时候,正好是七点。
七点,一般是许青舟已经到了学校,在食堂里吃早饭的时间。
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有些饿,但是他并没有给自己做早餐。
于是它只好又打开冰箱,自己吃了一片面包。
今天是周六,他本来也应该待在陆承的公寓。于是许青舟无事可做,打开电视看晨间新闻。
我市汉亭制药疫苗案件正式进入尾声,根据多方侦查结果,确认违规疫苗20万只……
汉亭制药管理人员共计215人被依法查办。
……
许青舟啪的关了电视。他努力晃着头,只觉得仿佛无处不在都是陆承的影子。
无论他身在何地,无论他在做什么。
许青舟拿起手机,突然想自己是不是该给妻子打个电话呢。
昨天晚上一夜未归,他至少欠她一个解释。
然后手机上的日历页面弹出提醒,李琴琴生日。许青舟的目光努力聚焦,他整个人吓了一跳,像被劈头盖脸浇了一盆冷水似的。
他忘了,他忘了,他怎么能忘。
今天是李琴琴的生日……
他慌乱的穿着衣服,他必须尽快赶回去。他已经欠了李琴琴太多。
十一点半,陆承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之后,开门到客厅准备吃饭。
客厅还有些凌乱,到处都没有许青舟的影子。陆承没由来的起床气又开始发作。
“许青舟!”“许青舟!”
他扯着嗓子大吼起来,空荡荡的公寓里只有他一个人声音的回音。
三百多平米的房子,着实不算是小。陆承在公寓里走了一圈,也没看见人影。
他进厨房,灶台上还开着火。锅却早已经烧糊了,泛着一层厚厚的黑痂。里面的鸡蛋羹变成了一种介乎灰色与黑色之间的颜色,像被糟蹋过的豆腐渣。
陆承把火关了,找了一块后抹布,淋湿了水盖上去,一瞬间锅上发出“滋”的声音。
陆承皱着眉,一脸嫌弃的把锅端起来,结果锅底整个掉了下来,锅里面碗一歪,全淋在他手上。
“操!”
陆承疼的忍不住骂,他把手放在水龙头底下冲,冲了半天还是疼。
他跑回客厅去找药箱,翻得乱七八糟,药箱里也没有止烫伤的药。
陆承拿一块毛巾捂着手,回到卧室拿手机,打电话给许青舟。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陆承劈头盖脸的骂:“你他妈人呢?”
许青舟支支吾吾半晌,周围有音乐声和许多人说笑的声音。
陆承听到许青舟声音的瞬间,第一反应竟然是放下心来。
还好,似乎没有出什么大事。他只是没在自己身边而已。
许青舟说:“对不起,我今天……可能必须请假了。”
陆承压着火气问:“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许青舟沉默了好几分钟,然后给了陆承一个理由。
“今天是我妻子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