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舟从学校离开,已经是傍晚。天色将暮,昏沉如夜。
他一个人走在街道上,看着眼前熟悉的街景。
周围城区老旧,砖墙斑驳。学校附近开张着许多小摊贩,摊主多是本城人,一代代经营。他小时候上学时,一次次路过。上班了以后,又每天走过。
这么多年,许青舟从来没有任何一次走进,但他却知道每一家摊主的名字,知道他们的孩子多大,在哪里上学,学的什么。他甚至背得出一些店里数十年未曾变过的菜单。
许青舟在树荫下走着走着,走进了一间小卖铺。
小卖铺里摆着很多学生爱吃的零食,薯片、豆干、辣条。没什么牌子,却卖得很好。冰箱和货架上放着各种饮料,再远一些,还有泡面和扑克牌。
许青舟转了一圈,拿了一瓶矿泉水,走到柜台前结账。
“三块钱。”
店主低着头,目不转睛地手机上的电视连续剧。
许青舟从兜里掏出零钱,零零碎碎的,大概有许多张。
他低头看着眼前的透明柜,看了好一阵子,直到店主抬起头。
许青舟伸手把水退了回去,指了指透明柜子里的黑色烟盒,轻声道:“不要水了。给我……拿一包烟吧。这个多少钱?”
店主神色怪异的瞥了他一眼,嗓音沙哑的说了个数,然后问道:“这不是许老师么?我记得许老师不抽烟啊?”
许青舟笑了笑没说话。
他拿着一那包烟,一路走,走了好久,才坐上公交车。
他回到陆承的公寓。陆承不在,许青舟站在窗台前,伸手从裤兜里拿出烟,把玩了一阵子烟盒,然后用陆承的打火机把烟点着。
许青舟不太懂烟的牌子,所以买的陆承常抽的那一款。他只认识这个。
然后他今天才知道,原来这小小的一包烟,就要将近一百块钱。
黑色细长的烟卷,滤嘴的部分雕刻着英文字母,显得低调而奢华。
许青舟咬在嘴里,一手拢着火,另外一只手划打火机。
打火机是那种老式的煤油打火机,许青舟划了好几次,才点着火苗。火苗撩着烟卷,把白色烫成黑色,烟头徐徐飘出雾气,许青舟拿着烟,非常不熟练地吸了一口。浓醇的烟雾瞬间充斥进口腔,一种无法形容的苦涩与甘甜。
许青舟含着,吐出去,接着再吸进一口。
他一口一口的接连抽着,间或被呛到,发出咳嗽,很快一支烟燃烧殆尽。
那是他第一次抽烟,原来也不难。
许青舟想。
·
陆承回到公寓的时候,许青舟正和衣睡在沙发上。房子留给了李琴琴,因为有季涵的帮忙,所以很快就办完了过户手续。许青舟已经无处可去,于是只能住在陆承公寓。他依然习惯睡沙发,除非陆承特意要求他:“去床上。”
陆承把西装外套随手扔在衣架挂钩上,换了拖鞋,走到沙发上坐下。
沙发下陷的感觉吵醒了许青舟。男人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着陆承。
“你今天出门了?”陆承问,“昨天手续不都已经办完?”
许青舟说:“去了一趟学校。”
陆承说了声哦,随口问道,“不是放假么,去学校干什么?”
他已经离开校园太久,对于暑假和开学的时间点毫无概念。
许青舟于是耐心的解释:“明天就要开学了。”
要开学了么,陆承心想。
一个暑假居然这么快就过去了。
他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正要打开电视,许青舟却突然从沙发上爬起来。
他半跪着,手撑着身体,贴近陆承。
早上整理好的头发此时软软的垂落,有些盖住眼睛。陆承用手将那些头发拨开,一部分拢在许青舟的耳后,一部分太碎了,怎么也固定不住。
许青舟一直没动。任凭陆承的手指在他脸上划来划去。
陆承大概猜出许青舟有话要说,于是放弃了折腾男人的头发。他微微偏了些头,垂着眼睛问:“怎么了,想说什么?”
许青舟低头,耳后的头发又垂落下来,盖住了他眉骨下的小半张脸。
许青舟道:“我已经离婚了,你满意吗?”
陆承停顿了一会,按开电视开关。他将眼睛停留在电视屏幕无声的图像上,沉默了几秒,才笑道:“满意啊。”
他侧头用嘴唇贴着许青舟的额头,轻轻吻了他一下。
许青舟没动,然后他继续说:“我离婚的事情,以及我和你在一起的事情,不要让任何风声,传到我父亲耳朵里。”
“他现在住在那家私立医院,我知道里面有你的关系,你能做到。答应我,陆承。”
陆承问:“你这是在要求我吗?”
许青舟沉默着,然后点点头。
他用手拢过自己的脸,将那些散落的头发播到脑后。他仰起头,露出脸、脖颈与喉结。
他伸出手,一点点扯开自己的衬衫领口。陆承侧头看他,许青舟垂着眼睛。
“是。”他说,“我是在‘请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