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大刘发现一黄发男子跳进冰窟窿里自杀,随即叫上冯春一起去查看,二人到达“月牙泉”水库后,发现了冰下溺亡的黄发男子。
“别白费力气了,这么滑的冰面上,没有着力点,咱们别说够不到他,就算够得到,也拖不上来啊”
冯春对着趴在冰面上,将伸手伸入冰窟窿里的大刘说道。
大刘手臂在这冰水中搅弄了一会,他感觉似有无数只蚂蚁在自己手臂上爬着,冰冷到了极点,便成为了钻心的痛痒
他实在坚持不了了,猛地抽出手臂,定睛一看,手臂早已红肿
“妈的,我早该想到的,哪有人会在冰窟窿里游泳,我可真是笨,真是蠢”
冯春看到,面前这个铁血的汉子,此刻怒目圆睁,双眼泛红。
这是不甘,亦是自责。
“好了大刘,这事儿怎么能怪你呢,现在我回去叫人,通知刑警队,你去那个房子里看看平老鬼在不在”
冯春刚要走,发现大刘仍怔在原地,盯着那半悬于水中的尸体。
“还是你回所里叫人吧,我去那房里看看,我跟平老鬼更相熟一些,他老婆是我们井口村人”
大刘兀自站了一会,又沉默地转身,开车走了。
冯春望着大刘那落寞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太能理解大刘的感受了
冯春环顾了下四周,又低头看了一眼水里的尸体,他突然感觉有一丝恐惧,他生怕这明丽的世界,有一天会如脚下的水底一般,冰冷刺骨
光明与黑暗,温暖与寒冷,仅有一冰之隔,只是这层冰,早晚有崩坏的那天吧
冯春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想那么多,因为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处理。
他望向岸上的小泥草房,转身朝它走了过去
这小房实在是简陋,距离越近越觉得破烂不堪,整个房子向前倾斜,全靠前方两个粗木棍支撑着才未倒去。
泥土外墙正中间处有一条两指宽的裂缝,自上而中,有光从裂缝中透出来。
窗子上胡乱贴着破报纸和塑料布,且都破了洞,洞口上横七竖八的粘着胶带。
破木门上挂了一把锁,显示没有人在家,这锁没有什么意义,因为这破木门只需要一脚便能踢烂
茅草房坐北朝南,正对着“月牙泉”水库,站在院中便能看到水库全貌。
冯春朝四下里望了望没看到人影,想是库主平老鬼不在这里。
冯春也没觉得意外,他知道平老鬼在镇中另有住宅,他昨晚想必是回家了吧
冯春刚要离去,忽听得外屋位置有桶子翻倒的声音
他警觉地转身,高抬腿轻落步,轻声向这房子的裂缝处走去,这裂缝的位置刚好能看到外屋里面的情况
冯春眯起右眼,瞪大左眼朝里望去
一只发着黄光的恐怖大眼睛,正隔着这墙缝,跟他对视。
这猝不及防的一幕,吓得冯春连忙向后退去,身体失衡,狼狈倒地,他本能地向腰间摸去
坏了,自己一早刚到单位,就被大刘拉来了,哪里会佩戴警具,就在他踌躇之际,屋内忽然传出大型犬类特有的低沉叫声。
“汪汪汪”
“汪汪汪”
连续急促,低沉且洪亮。
原来,昨晚平老鬼回家了,把这只陪他看水库的大狗,锁在屋子里,方才这大狗听见外面有动静,从里屋跑出来,碰翻了水桶,随后这一人一狗竟同时趴在墙缝中互望起来。
冯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忽听得有汽车轰鸣之声传来,想着是大刘带人回来了,冯春连忙向尸体方向跑去。
跑至中途,车已经到了,从车中下来五人,王副所长带队,大刘、大周、小徐一同下车,后面跟着一个秃顶佝偻的中年人,冯春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水库主人平老鬼。
冯春加快了脚下的速度,不多时便来到了王副所身边。
王副所,全名王祥,平日里性格温和,爱与人说笑,所里无人不对他爱戴有加,大家私底下都亲切地叫他“王舅”
王祥其人,平日里虽有说有笑,但遇到案子时却严肃认真,他原是县刑警队侦查员,屡破奇案,后来年纪稍大,身体单薄,吃不消刑警队的苦,主动申请退居二线,来到这相对清净的吉盛镇派出所当了副所长,自此淡泊名利,洁身自好。
之前的季三儿案时,他正休年假回老家调养身子,听闻吉盛镇发生命案,马上赶了回来,结果刚到镇上,季三儿案已经结了,算是白回来一趟。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又发生了一起命案,杜所长正在县里开会,自己便先一步带着所里的人,过来帮忙。
“慌什么慌。”王祥对面前气喘吁吁的冯春说道。
冯春平日里思维缜密,目光独到,深得王祥的喜爱,此刻的语气,更像是一个家长在关爱自己的孩子
“王王所,您您回来了”
看到王祥站在面前,冯春倍感安心,他相信,没有王祥破不了的案子。
“嗯,昨晚就回来了,案情我听大刘说过了,我想问问你怎么看,你先梳理一下,一会再告诉我你的想法。”
王祥压低了声音问道。
王祥顾及大刘感受,因为这案子,大刘是目击者,从大刘的语气中透露着坚定,他认为黄发之人是自杀无疑,自己如果有过多猜疑,大刘可能会有想法。
王祥虽不高,身体单薄,但目光中透露出来的坚毅,非常人能比
“来来来,小徐先拍几张照片,然后大伙想些办法把这人拽上来。”
年轻的公安小徐,拿出局里发的相机,大周抻着尺子,绕着冰窟窿,迅速地拍了一圈。
王祥蹲下身子,朝水里望去,这浮尸,又漂远了一些
“根本够不着啊”
王祥心里想着。
“大刘,把车开到这来,然后去后备箱拿条粗绳子”
王祥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冰面,说道。
“你过来”
王祥朝早已吓呆在原地的平老鬼摆了摆手。
平老鬼颤抖着走了过来。
“别害怕,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就可以了。”王祥道。
“好好的”平老鬼连连点头,说道。
“这条路”王祥指着水库坝上到冰窟窿那一条没有雪的冰路,问道:“是你扫出来的吗”
“是,是的,这不是凿了个窟窿吗,冬天镇上的人上山,习惯从这水库穿过去,不爱绕远走坝上,我担心他们不留神掉下去,特地露出冰来,提醒一下”
王祥抬眼望去,这水库依山势而建,才成了这月牙形状,上山若从这走,确实省时省力。
“昨晚你干什么去了”王祥又问道:
“昨天我过生日,儿子儿媳从县里请假回来,我们全家在家里给我过生日,这点我家街坊邻居可都能证明啊”
平老鬼没见这种架势,见公安对他盘问不休,自然着急,不知不觉,话里竟带哭腔
“同志,我们只是照例问话,不代表我们怀疑你,千万别紧张”
王祥连忙安慰平老鬼道。
大许把车停在王祥身后约一米远的地方,从后备箱掏出一捆绳子,对王祥说道:
“王所,绳子”
王祥看了一眼,点点头,朝大伙说道:
“这里有谁熟识水性,得下去个人,捞尸”
到这个时候,除非这黄发之人有异能,否则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众人沉默,这大冬天的,扎进这冰水里捞尸体,本就无法想象,再加上在水面有冰,无法换气,实在不是好差事
“我来吧”
众人大吃一惊,循声望去,说话之人正是冯春。
“我水性好,以前干民兵连长的时候,乡里给咱培训过。”
众人心里无一不佩服冯春的勇气。
“嗯,注意安全”
王祥深深点头,说道。
大刘发动车子,提前把暖风打开,杨秋热了热身,然后脱光了衣服仅穿一条短裤,把绳子系在腰间,众人站在横放着的车后,身体倚着车子,准备一会拉冯春上来。
有车子在中间,身体便有了着力点,发得出力了
只见冯春双手举过头顶,深吸两口气,突然一弯腰
如一条泥鳅一般,整个人瞬间钻进这冰窟窿之中。
一入水中,冯春只觉得似有电流通过全身,直冻得他全身发麻酸胀,说不出的冰冷之感,他想睁开眼瞧,但这水温刺激得他根本睁不开眼
他只能凭借记忆闭眼向前游去,可奇怪的是,他的身体逐渐适应了水底的温度后,竟渐渐不觉得冷了,身体开始发热,十分舒爽。
冯春试探地睁开了双眼,发觉自己游错了方向,他连忙做出调整。游到黄发之人身后,左手探至对方腋下,右手用力拽了几下腰间绳索,然后迅速改为双手缠绕在对方身上,突然腰间一紧,二人被岸上众人向冰面破洞处拽去
众人见冯春从水面探出头来,连忙把绳索系在车轮上,随即一同跑向洞边,拽出黄发尸体,众人一看,此人正是靳伟。
冯春双手一撑,离开水面,大周给他穿上棉鞋,披上警用棉衣,解开冯春腰间绳索。
冯春径直向车门处跑去,刚要伸手去拉门把手,忽然被大刘喝住:
“你这样开门,手掌不打算要了吗”
冯春忽然反应过来,没再伸手去握那冰凉的门把手,大刘抢过来,一把拽开车后门,冯春道了声谢,一溜烟地钻进暖风开足了的车内。
在东北,冬天切忌用湿手去摸冰冷的金属,谁试谁知道
出水后到钻进车里之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冯春头顶和身上的水,开始迅速凝结成细碎的冰碴
上车后冯春掸了掸身上的冰水混合物,身体渐渐暖和了起来。
忽然副驾驶车门被人打开了,冯春定睛一看,上车之人是王祥。
“昨天的现场我没看到,不能乱猜,我听听你怎么说”
王祥放倒了副驾驶座位的靠背,闭上眼睛,等着听冯春的意见。
冯春深吸一口气,缓缓地说道:
“说实话,我老觉得这两个案子都有些蹊跷”
“哦,是吗,你继续说”
王祥右手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说道。
“这仅仅是我的猜测,我就是觉得有些地方很绝对,但有些地方又又有些多余”
“很绝对,很多余”
王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声嘀咕道。
“这二人的死,看上去都是无法辩驳的,一个是酒后冻死路边,一个是在大刘眼皮子底下自杀身亡,他二人关系这样密切,又先后离奇死亡,似乎”
“似乎什么”
“似乎是中邪了一般”
冯春自知这个答案有些幼稚,便停住了嘴。
“继续说啊,中邪有点意思”
“若不是中邪了,季三儿喝的醉醺醺的不回家,跑到白银村去干什么若不是中邪,靳伟为什么偏偏选择这种遭罪的方式自杀大刘说他一早便看到这人站在那,就好像”
冯春望向窗外的大刘,继续说道:
“就好像是故意让咱们公安看到他是自杀一般”
冯春感觉有一种感觉,这两个案件,绝对不是巧合,一定有一条看不见的线,把这两个案子联系到一起,到底那条线藏在哪里,又有谁用了什么方法,让靳伟情愿跳水自尽呢
真相到底是什么
“滴滴滴”
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
“你坐着,我下车”
王祥说完,
灵巧地下了车,
在关上车门之际,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冯春,
说道:
“站的高,看得远,这案子要破,你得站得高高的,把自己放在云端,总有一天你定能成为一个优秀的刑警。”
王祥说的没错,最终那条隐藏极深的线,还是被冯春找到了,冯春因此被破格提拔到刑警队,成为了一番佳话
王祥说错了,因为冯春,注定有属于他自己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