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吴俊不解,郎中指了指王常礼:“他去请我时,我一见他这身黑色甲衣就知道你们身份了。”又道:“吾幼子与尔等同袍,也在黑甲军中!”
原来这位老先生是军属,大家仿佛见到了亲人,纷纷喊起“伯父”来。
吴俊赶忙打听:“不知老伯贵姓?”
王常礼抢话:“姓骆,骆大夫。定是三营小骆驼,不是,我是说…”当着人家爹的面叫人家外号总是不太好,可是叫惯了,王常礼一时想不起小骆驼的大名是什么了。
吴俊接过话,朝郎中抱拳,“原来是骆佐的尊公。我军有规:同袍父母,亦吾父母。”随即在郎中面前跪下,众将士皆随之跪下,一齐拜道:“拜见父亲大人。”
“好,好,好,都是吾儿。”骆大夫欣慰无比,赶忙挨个扶起眼前的“儿子”们,“佐儿有你们这些兄弟,老夫放心了。”
“不过,”骆大夫将吴俊等人拉近,“看你们躲在这深山老林中,定是怕暴露行踪,可他…”意指王常礼“已穿着黑甲出现在镇上,必已暴露,我劝尔等还是速速离开为妙。”
吴俊点头称是,“可伯父你怎么办?回到镇上怕是要被为难。”
骆郎中哈哈一笑,“老夫自有办法。”从药箱中拿出一些药丸交于安和,“暂且先给病人用这几颗八珍丸补养气血,待你们安全后再找郎中开药方子。”并嘱咐了服用方法。
吴俊见他要走,突然想起一事,赶紧道:“伯父,再劳烦您一次,给一位兄弟看看手伤。”那位兄弟自然就是一直哭丧着脸的赵兴了。
骆郎中欣然答应。
赵兴很难为情,本打算拒绝,却被吴俊瞪了一眼后乖乖就诊。
为赵兴处理完伤口,骆郎中与众人告别,由王常礼送下山去了。
安和公主未死,计划又败露被云庆知晓,对方必不可能轻易收手。虽然看起来安和公主才是主要的目标,但现在云庆已出手阻挠,无法评判对方对待云庆及黑甲军的态度。未免被人追踪到,最多能让云庆再好好歇息一个时辰,就不得不上路了。
吴俊根据之前云庆指定的路线——“向西绕行走良州”,做好了部署,决定朝良州的图良镇而去。
图良镇在良州东北,位于戌州、良州、中州三州交界之处,是目前距离他们最近的良州城镇。更重要的是图良镇附近驻军是扬威将军孙宏权的靖西军,当年先帝就是将云庆交给了靖西军去培养锻炼,那时靖西军的统帅还是孙宏权的父亲孙博老将军。
进京的原路必已是埋伏重重,已绝无再走。可能现在云庆受伤昏睡,只有投到与云庆关系非凡的靖西军处,才是万全之策。
一个时辰里,吴俊等人在马车里搭出一个小床,安和和兰锦将其铺的尽量舒适。随后云庆被小心翼翼地放上马车,一行人连夜离开了这座小庙。
……
第二日晌午,眼看着即将进入良州,山路却变得越来越窄,也越来越颠簸。但是云庆还在昏睡,又不能让人背着骑马前行,恐压迫伤口撕裂流血,只能继续用马车载着走。
用马车就只能走官道进良州。可官道上在入良州前有一处关卡——图门关,必会遭遇官兵盘查,万一盘查的官兵中已有李彦一党安插的人,情况就会十分危险了。
而且十八个骑马的人外加一辆马车,太过惹人注目。
经过反复商讨,大家决定派出两人依旧走山路快速进入良州,向靖西军求援,其余人伪装成百姓,前后照应,分批过关。
这边的官道上有许多行人和商队,骑马的、乘车的,熙熙攘攘,有要进良州的,也有从良州出来的。做行人生意的也不少,图门关前两边都是大大小小的饭庄、茶楼和客栈,俨然成了市集。
这样很好,安和一行人都淹没在了人群中,不会被特别注意到,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不过吴俊明显看到除了负责例行核查的几个城防兵外,他们身后还有三四个人,从穿着判断不是城防兵,他们只是扫视行人但并不说话,城防兵对他们也十分客气。吴俊明白,能否成功过关就看能不能蒙过这三四个人的眼。
王常礼带着四个人先过了关,然后是齐直带了五个人也过了去,现在轮到吴俊赶着马车行至关口前。
“车夫下来!”一个歪歪斜斜带着铜盔的士兵斜着眼冲吴俊斥道:“过关只许牵着马走!”
吴俊陪着笑乖乖下了车牵起马。
一个左手捧着簿本,右手拿着笔的小吏凑过来,“哪里人?几个人过关?车上的都是谁?所为何事?”
吴俊:“中州人,四个人过关,车上是我的三个姊妹。一位妹妹生了病,家里无钱医治了,只好到良州投奔亲戚。”
小吏龙飞凤舞地将吴俊所说之话记在簿上,对刚才歪帽子的兵道:“车上三个女的,查一下。”
歪帽子兵正去开车门,吴俊就对车里提醒道:“妹妹们别心惊,是军爷查验。”
执笔小吏轻蔑一笑,“你这当哥的还挺尽心。”
吴俊赶紧解释:“我家妹妹都在阁中未嫁,不好直面军爷。”
歪帽子兵开门瞅了一眼,安和兰锦都拿娟帕半遮着面,再往里躺着个半死不死的还带着面纱,可能嫌弃也没仔细瞧就“嘭”地把车门关上了,并向执笔小吏表示检查无误。
执笔小吏又在簿上记了几笔,又问:“你家妹妹生的啥子病?”
吴俊一副很悲伤的样子,“大夫说许是瘟。”
“啊?”执笔小吏立刻离开吴俊五尺远,用簿挡着口鼻,“我看你这马车还挺气派的,想也是大户人家,怎么就得了瘟,真是没天理。”
吴俊深深叹口气,“可不是嘛,家里都变卖了,就剩这车,等到了亲戚家,也要卖了换盘缠。”
“行行行,快走吧。”小吏发话,其他城防士兵立刻为吴俊放行。
吴俊一边感谢军爷,一边牵起马往前走,视线与执笔小吏身后的那几个身份特殊的人相交而过,吴俊本能地警觉起来。
刚刚走出关门,果然有人在后面喊:“前面那个赶马车的,站住!”
恐怕这次来者不善,吴俊背着这人站住,手已暗暗揣到袖中握住匕首,已然做好硬闯的准备。
吴俊:“军爷有何事?”
过来问话的是那几个身份特殊的人之一,他在马车周围又摸又看,边绕着马车转,边问吴俊:“你这车身为何会有好几处箭坑?”
已将匕首拔出一寸的吴俊阴阴地答道:“军爷想知道,过来我悄悄告诉你。”
这人半信半疑地朝吴俊走去,却听见前头有人大吵大闹了起来。
“来人啊,有贼!”
“你他妈说谁是贼?!”
“就说你呢!”
两人很快扭打在了一起,路人纷纷围过去起哄。城防这边赶紧分派几人过去拉架。
与此同时,关口这里也起了骚乱,好似有人不满另几个人插队,一言不合也扭打了起来,城防兵人手不够,顾着拉架就顾不上别的了,好些人直接趁乱不待查验就轰挤了进来。
一前一后两拨闹事太过及时,正在盘问吴俊的人被冲过来的人群左推右搡已不知道挤到哪里去了,吴俊暗笑,赶紧上了马车,随着人潮往前走去,待人稀疏一些后,扬鞭一声“驾”,仿佛向同伴们发出“走了”的信号。那两起闹事的主角们闻得此声,出奇地立刻彼此和解,纷纷翻身上马,朝着马车的方向奔去。
……
好热啊……喉咙好干、又干又疼……没有水吗?热死了……
云庆心中着急,手脚却似绑了千斤坠,沉得不行,她极不喜欢这种束缚的感觉,咬着牙使劲挣脱,终于在一番挣扎后,挣开了眼皮。原来是在梦中……
四周昏暗不清,是在夜里。
云庆想确认她在何处,稍稍一抬头就扯到了伤口,左胸传来裂痛,疼得她呲牙咧嘴地躺回去,不敢再随意动弹。回想了半天,想起她之前是在定泽谷被人射了一箭,随后就不省人事了。隐约瞧见了八角木梁的屋顶和搭在梁上的幕布,云庆知道这是在营帐中。想抬右手摸摸伤口,才发现手被压着,是有人趴在她床边睡着了。
故意用力挪动手,睡着的人很快被她弄醒了,却没有因被打扰而生气,见云庆将手伸到被子外,十分欣喜地从地上爬起来,凑到云庆面前,带着轻微鼻音小声试探:“你醒了?”
果然是安和,云庆冲她笑着眨眨眼,缓缓说道:“公主……别来无恙啊。”因喉咙干痛,云庆的声音低哑,说话的气息较微弱。
见安和转身离开,云庆急问:“你去哪儿?”
安和没理她,摸黑到一旁倒了水端过来,“来喝点水。”
安和语气格外温柔,云庆耳朵十分受用,伤口的痛似乎也没那么痛了,拄起右肘,十分配合地把水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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