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碧幽阁的门口,紫熙回过头张望了一下,心中纳闷:姐姐和昕若为何还没跟来?
竹澜猜透了她的心思,淡声道:
“先进去吧,小心着凉。”
拽了拽身上竹澜的外衫,紫熙心想着:你更冷才对吧!
推开大门,紫熙再次回头望去,见还是没人,便随竹澜进了院子。
冰雨抚心弦,冷风欺薄衫,情浓不可语,凝珠悬睫尖。
方才紫熙下意识闪躲的动作犹如一根细线,猛得勒住了竹澜的心,都说爱而不得苦,可是,失而不复得的感觉,更苦……
点灯燃烛,屋里渐渐明亮起来,竹澜神色如常,道:“我去烧热水。”
放下伞,脱下外衫递给竹澜,紫熙有些不敢直视他:“昕若会准备的,你……你早些回屋休息吧!”
“你就这么害怕跟我单独在一起吗?”竹澜的语气很平静,不是责怪,不是质问,只是单纯的想知道紫熙的感受而已。
“不是害怕。”紫熙低下了头。
“哦?那是什么?”
“是……是……”
紫熙吞吞吐吐的,竹澜蜷起手指,有些后悔问了这个问题,倘若她的回答是“怕滕璇熠吃醋”,那自己就真的成了一个笑话。
斟酌片刻,紫熙抬起了头,勇敢的与竹澜四目相对,道:“我知道自己常常口不择言,我是怕说错话了话会让你不开心。”
瞳孔渐渐放大,竹澜恐是怕自己听错了,又将紫熙的话重复了一遍:
“怕说错了话,我会不开心?”
“昂!”
……
竹澜扬起嘴角,之前的阴郁一扫而光:“傻丫头,你这个样子我才不开心,我以为……你是因为滕璇熠……”
“哈?”紫熙琢磨了琢磨,忽然大笑起来:“你以为我是怕他吃醋啊?切!我跟你说啊,他是个酿醋的天才,即使没有生在皇家,单凭这个本事,呵,也能家财万贯,富甲一方,因为他就是醋王,不,醋尊,嗯!醋圣!
……
咣!屋门被踹开。啪!伞被扔到一边。
滕璇熠站在门口,表情很是微妙,他直勾勾地盯着屋里的两个人,一言不发。
紫熙指了指他,一脸戏谑地对竹澜说道:“呐!你闻!酸不酸?”
低头看看手里还未穿上的外衫,竹澜点了下头:“嗯!确实酸!”
像个小孩子似的嘟了嘟嘴,滕璇熠翻了个白眼后走到橱柜前,从里面拿出两坛酒,咣当!往桌子上一放,又转身走了出去。
将衣服穿好,竹澜笑着拔开了酒坛的塞子:“紫熙,你是去找他还是……”
“喝酒!”这一声回答干脆利落,不加思索。
于是,这两个人靠着暖炉坐在桌边,边喝酒边闲聊,就这么看着四殿下一趟趟的进来,出去,再进来,再出去。
第一次,是没好气的将两碗浓浓的姜汤放到了紫熙和竹澜的面前,而后面几次,则是提着一桶又一桶的热水进了内室。
最后一次从内室出来,四殿下终于开了口:“先去洗澡,洗完再喝!”
“哈哈哈……”紫熙这一阵笑可谓是荡气回肠,她捂着肚子笑的七扭八歪的进了内室,望着内室被关上的门,滕璇熠也露出了一丝难以觉察的笑容。
竹澜笑着摇了摇头,拿过一个干净的酒杯,将其斟满后递给了滕璇熠:
“来,喝醋!”
白了竹澜一眼,滕璇熠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哈……”内室里又传来一阵狂笑,紧接着就是水花翻滚的声音。
滕璇熠啼笑皆非地看了看竹澜,压低声音说道:“要不现在我进去把她捆了丢出去吧!”
……
“你敢!你捆她我没意见,现在不行!”
竹澜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克制”早已成了他与滕璇熠之间的默契,虽然是玩笑话,可是这个时候这样讲,难免不会让人想入非非。
滕璇熠抿了抿嘴,见竹澜一脸严肃,心里觉得莫名的好笑,方才自己在门口都听到了,紫熙的那几句解释应该解了竹澜心里的一个结,尽管他心结不止这一个,但是少一个,也是好的……
他为竹澜斟了一杯酒,道:“旄由的事,你怎么看?”
“好事。”
“哦?为什么?”
竹澜喝了一口酒,道:“真打起来,与你无关,不打,也算是替你解了围。”
滕璇熠挑眉道:“嗯,有道理。”
战事一起,谁也不知道会持续多久,边境虽有齐方坐镇,但以往都会有熠麒军相助,一场战争中,人数固然重要,可谋略和战斗力更不容小觑。
熠麒军在滕璇熠的带领和培养下早已经是南丹国军中最锋利的一把利刃。且不说那些将士个个有勇有谋可以一敌百,单凭熠麒军的大名,在战场上也能打压敌方的士气,南丹王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自断这把利刃。也就是说,那些将士的性命在旄由退兵之前,无忧了!
若有所思之后,竹澜又道:“蛊毒一事,想必那个太子不会善罢甘休,我猜,滕璇扬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想牵制住他,或许,滕璇扬是在等一个时机来替代你,若他能退敌,你和你的熠麒军真的就没什么价值了。”
滕璇熠颔首道:“可是他没想到,那太子的毒被解了。他没了必胜的筹码,不敢轻举妄动了。”
“那倒不一定,你别忘了,他身边有奇人,狗急跳墙也不是不可能的!”
眉峰一凝,滕璇熠道:“你是说……他会对父王下手?”
“不知道,按道理讲,他早可以这么做,有那个奇人在,在凡间夺个王位易如反掌,我可不相信他是什么顾念着父子兄弟之情才没有动手,想不明白,滕璇扬很爱玩吗?”
“啊?玩?”
“嗯,感觉他一直在玩。只不过没想到我们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打乱了他的游戏节奏而已。”
滕璇熠倒吸一口寒气,顿觉毛骨悚然,若真是这样,很多事情都不能再按常理推测了……
看了一眼内室的门,竹澜有些担心:“她不会睡着了吧?天气这么冷,那水也会凉的快些吧?”
凌乱的思绪被瞬间拽回,滕璇熠站起身走到内室门口,附耳贴门听了听,里面安静的很。
咚咚咚!轻敲了几下,无回应。
他看向竹澜,神情有些慌张,生怕紫熙一个人在里面出了什么事。
竹澜猛的起身,一个箭步冲到内室门口,使劲砸门大声喊道:“紫熙!”
内室里终于传来了细微的水声。
“啊?干嘛?”
两个人拧着眉头闭上眼,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竹澜道:“困了就去床上睡!你……你赶紧出来!”
“哦……”慵懒的声音飘了出来,一听便知道是刚刚醒来。
两个人一步三回头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死死地盯住那扇门,不一会儿,紫熙身着一身素衣,披头散发的走了出来,而挂在脖间的那片彩羽若隐若现的贴在领口处,显得格外明亮鲜艳。
滕璇熠和竹澜默契的拉了一下自己的椅子,将中间的位置空了出来。
那丫头揉了揉眼睛,走到桌边,一手拎起一个酒坛,晃了晃,撅嘴说道:“岂有此理!都没有给我留吗?哦对了!姐姐和昕若怎么还没回来?”
滕璇熠起身又从橱柜里拿出了两坛酒,轻轻放到了紫熙面前:“独处去了!”
“什么?”紫熙压根儿没听明白,睡眼惺忪地问道。
“你姐姐和昕若今晚不回来了!被流氓带走独处去了!”
噗!
竹澜一口酒喷在桌子上,不可思议的看着滕璇熠,他是哪根筋不对了?
迷离的双眼顿时冒出贼光,摸了摸自己的手腕,紫熙在心里暗道:啧啧啧,这么记仇,真要命!
“啊……呵呵……嘿嘿嘿……喝酒,喝酒!”拔开塞子,紫熙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的样子,捂着半边脸朝竹澜努了努嘴。
竹澜顿时心领神会:“啊!喝酒!喝!”
看着那举着酒坛猛灌的两个人,滕璇熠心里一阵得意,幽幽地端起酒杯,慢慢饮了一口,道:“今晚我不走了!”
咣!
紫熙将酒坛重重放在桌上,面无表情地站起身,道:“困了!我先去睡了!你们,独处吧!”
说完,她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内室,用震耳的关门声表达着自己强烈的不满。在那两个神经病开始比赛之前,闪人,是上上策!
滕璇熠和竹澜相视一笑,碧幽阁里的宁静刹那间被洪亮的行酒令打破,而且,久久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