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云归处(2)(1 / 1)

“时陵?”

女孩放下敲碗的筷,正襟危坐,“是,时陵。”

时陵比天海秘境更为凶险,其中藏着的机缘也更多。

那年时陵秘境出世,许多仙门弟子前往其中探寻。

秘境一共十层,愈往下愈难,但得到的天材地宝也愈多。

怀柏等人在天海秘境大放异彩,正是意气风发、风华正茂,于是组队前往秘境。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满载而归。

但是直至秘境关闭,仍无人归来。

又过十年,当人们扼腕仙门不幸,丧失四位天之骄子时,怀柏居然走了出来。

去时四人,归时一人。

无人知晓当年发生过什么,只是怀柏说自己灵根尽毁,从此再不执剑,云中也不知所踪。

常人知晓,也只是惋惜,一个本应超凡入圣,一剑飞仙的绝世剑修,可惜就此陨落。

众人听罢,一时静默无言。

佩玉心中掀起波涛骇浪,微微垂着眸,攥杯的手指节发白。

女孩扫了眼众人,道:“但就算她灵根尽毁,这世上也没有哪个剑修能超越她。”

“呵,一个废人而已。”

女孩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我说,”说话的少年眉目锐利,箭袖窄袍,下摆绣有龙纹,头发扎着高高马尾,苍蓝发带在额前缠了一圈,“你把怀柏吹得再厉害,她现在也只是个废人。”

“你知道什么?”女孩气得发颤,“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说她?”

少年挑眉,“你又是谁?”

女孩气鼓鼓地说:“千寒宫,余尺素。”

少年轻蔑地笑了下,“千寒宫的人,不过如此。”

“你谁呀?”

少年下巴微扬,颇为自矜地说:“太初天,盛济。”

酒楼里登时热闹起来,太初天盛济这个名字,就算不是仙门中人,也对他有所耳闻。剑骨天成,习剑天才,曾让圣人庄和墨门好几位长老抢着收徒的少年,修真小辈中风头最盛的人物。

众人议论开来。

他们纷纷想,盛济现在出现在孤山脚下,看来也是想参加试炼。不过只要他通过试炼,六峰皆会向其敞开,而以他心性,定会选灵气最浓郁、实力最强的百代峰了。

余尺素冷哼一声,“原来也是个拿剑的。”她点点头,“我知道,你是在嫉妒。”

盛济丝毫不让,“我嫉妒什么?一个废人吗?”

“废人”二字还未说完,冷风乍起,盛济一个后跃躲开袭来的“暗器”,发带却被劲气割断,长发披散半身。

那暗器好端端地摆在地上——正是一盏瓷杯。发带断而杯未碎,足以见掷杯人对方向力道掌握的精妙。

可众人看过去,眼前先是一亮,马上又不由惊奇起来。

坐在那儿的是个小小的女孩,人如瓷做的一般,肌肤雪白,眉目精致,翠羽披风罩于身侧,及肩的短发半披着,额心抹额上缀有一颗碧玉小珠。

盛济将头发草草拢在身后,皱眉道:“方才的杯子是你掷的吗?”

佩玉轻轻笑了下,“孤山,守闲峰,佩玉。”

“你是怀柏的徒弟?”

“你是怀柏的徒弟!”

余尺素与盛济二人同时发声,而后相互一瞪眼。

余尺素说:“让你嘴巴不干净,现在人家徒弟要来找你麻烦啦。”

盛济颇为不屑,“我怕什么?我说的又不是假话。何况山高人为峰,这世上有谁是不能超越的?我最见不得你们这种整天不好练剑,盲目吹捧之人。”

余尺素又气又急,“我哪有盲目吹捧,这些都是我姑姑说的!”

“呵,盲从。”

“你!”

眼见着这两人又有骂仗之嫌,周围之人忙来劝架。这两个小孩来头不小,日后多半能进入内峰,值得结交。

“哎你们以后说不定就是同门师兄妹了,都让一步嘛。”

余尺素瞪大了眼,“谁要和他做同门?我要拜入怀柏仙长门下!”

盛济嗤笑,“没出息。”

佩玉闻言,默默蹙眉,“我师尊不会再收徒了。”

余尺素长长地“啊”了一声,“我可是千寒宫少宫主,她为什么不收我?”

千寒宫?佩玉心头冷笑,面无表情地说:“她答应过我,不会收徒了。”

“可我是千寒宫……”

盛济在一旁看热闹,“人家看不上你这个少宫主呢。”

佩玉无意再听他们说下去,往门口走去。

她的心中一直想着时陵之事,这世鹤青等人死得太早,而师尊……她想起那日夜雨宝船上,师尊说过几个好朋友团灭的故事。她虽不懂什么是副本、奶、团灭,却隐约能猜到一二。

原来那时师尊面上的悲伤,不是作伪。

思及此,佩玉的心不由闷闷地抽疼。人前欢笑,人后悲伤,师尊内心也背负着许多沉重吗?

一柄剑拦住了她的去路。

盛济挑眉,“喂,你还欠我一根发带。”

佩玉心情不佳,没有说话。

余尺素忙伸手去推盛济的剑,可惜用力推了几次都没能推动分毫,“连小孩都欺负,你可做个人吧。”

盛济忍不住回刺她,“连剑都推不动,废人。”

佩玉立在那儿听她们吵嘴半天。盛济前生也拜入孤山百代峰,与她做过一段时日的同窗。她知在盛济的眼中,这世上只有两种人,对手与废人。初见时,她便被盛济骂过几次,但在她艳刀初成,将这倨傲少年狠狠教训过几次后,“废人”这一词,她再没听到过。

言语如利刃,最是伤人。何况那时的她心性高,面皮薄,最怕被人看不起,给师尊丢脸。为这“废人”二字还默默垂泪许久。

但现在想起,那些少年时的恩怨,就如幻梦一场,当年觉得委屈不平,但在她失去孤山那么漫长的时光里,每每想起,却不由怀念。便如一壶青茶,初时苦涩,再品,却是细细的甜。

“要打一场吗?”她问。

盛济的眼睛亮起来,“就等你这句话了!”

灵素峰上哗啦啦的洗牌声响起。

几只飞仙鹤老气横秋地扫了眼盘坐在石上打牌的几人,熟稔地另找个僻静山头休息。

怀柏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我怎么感觉有人在骂我?”

琢玉峰主十分心直口快地说道:“骂你的人还少了?你也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事?对了,”她想到一事,“你新徒弟可不是从墨门骗过来的吧?”

怀柏笑道:“不是不是,路上捡的。”

琢玉峰主点点头,“那就好,上次为了补偿圣人庄,掌门师兄让我炼了好几个上品法宝送过去,哎呀可心疼死我了。我们自家徒弟都没,凭什么给他们送去啊。”

灵素峰主附和:“就是,他们没能耐留住人,倒怪我们了。不讲理。”

黄钟峰主淡淡道:“不亏,莫再提。”

“哈哈哈不亏是不亏,明英那丫头可是好苗子,我还记得圣人庄那几个老家伙气得胡子都掉了的模样。”

怀柏止住她们,“好了好了,都说了这事不再提,要是再让人听见,我又要到掌门师兄那儿吃一壶。”

琢玉峰主“切”了一声,“掌门师兄哪里舍得罚你?他最疼你了,反正到最后是要我来擦屁股。”

灵素峰主道:“听说佛门和圣人庄吵起来啦。”

琢玉峰主忙问:“怎么回事?那群和尚不一直号称要佛系吗?怎么还会吵起来?”

灵素峰主说:“就半年前那场血雾,章礼他儿子不是死了吗?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小弟子说当时出现过一个奇怪的尼姑,那尼姑看了他们一眼,血雾就升起来了。”

琢玉峰主道:“哇,妖僧。”

灵素峰主说:“咱们不管这档子事,看看热闹就得了,别引火烧身。”

琢玉峰主道:“火早就烧到我们身上啦,你忘了……”

怀柏感受到这三人的目光,轻咳一声,“我就打了个人啊。”

灵素峰主说:“师妹,打得好!我早看旬常笑不顺眼。你说她叫常笑,为什么总是板着个脸?她不喜欢笑,为什么不叫长哭?”

琢玉峰主突然笑起来,“你这么在意人家爱不爱笑干嘛?可不是看上人家了吧?”

灵素峰主愣了下,“说什么呢?我可和你们不同,我未来的道侣,会是整个仙门最好的儿郎。”

怀柏将牌摊开,“胡了,给钱吧。”

待几位峰主肉疼地交出灵石,怀柏想离开牌桌,却被一把拉住。

“怎么?赢了就想走?”

怀柏很无奈,“三位姐姐,我都赢了一宿了,你们还不放我走,我徒弟还在等我呢。”

琢玉峰主伸出纤纤玉指在她额头戳了下,“成天念着你徒弟,没良心的小东西,无声无息消失大半年,也不想想我们担不担心。”

怀柏合掌讨饶,“好了我错啦我错啦,以后我出门,去哪里,去找谁,一项项都给你们报备成不成?”

灵素峰主白了她一眼,“你还不耐烦了是不是?长本事了?翅膀硬了?开始嫌师姐烦了?”

怀柏长长长长叹了口气,“不敢。”

一向冷淡的黄钟峰主也轻蹙眉头,“小柏,可是那日被人为难?”

琢玉峰主顿时大怒,“是不是章礼他们又拿时陵的事刁难你?”

时陵之事曾在仙门引起轩然大波。

鹤青是墨门首徒,明如雪是望月城少主、圣人庄的精英,这两人身上都被寄以厚望。若他们几人一同死在时陵,也就罢了,世人还能感慨几句天妒英才,落几滴泪,但偏偏怀柏回来了。

只有她活下来。

当年众说纷纭,许多无端妄测、流言蜚语一并传出,更有眼红怀柏者,凭空污蔑道她在秘境中出卖好友,换来自己一线生机,不然,怎会只有她一人活下来呢?

何况她一回来便自称伤重避不见客,也绝口不提时陵中发生过什么,定然是问心有愧,怕人追究。

圣人庄与墨门几番施压,想让孤山交出怀柏,将时陵中所发生之事一一说出。

孤山道尊一改素日温和,使用雷霆手段,将流言尽数压下,同时向仙门宣告,若有人敢提时陵之事,便是与孤山为敌。再加上怀柏灵根尽毁,已不是昔日那惊艳众人的剑修,那两门才就此罢休。

只是关于时陵的旧事,仍是一把尖锐的剑刃,横在三教之间。

说到时陵,怀柏的面色稍稍黯淡一瞬,又马上笑道:“哪有?章礼刁难我?他敢吗?”

灵素峰主颔首,“也是。”她顿了片刻,轻声说:“小柏,最近血雾重新现世,逢魔之地的妖魔也有异动之兆,你就乖乖留在孤山,不要到处走了,好不好?”

怀柏抿唇,“好……但是,我小徒弟还被我扔在镇上,我总要去照顾照顾她吧。”

琢玉峰主拉住她的衣角,“不许走!再打牌!你不知道让你其他徒弟去干活吗?不然收徒弟做什么?”

怀柏想了想,觉得她说的甚是有理,于是取出传声纸鹤,说:“白儿,我给你收了个小师妹,在我们镇上那间房里,你去带她玩玩呀。”

“师尊,你怎么又……”

还没等那边说完,怀柏及时地切断了联系,把纸鹤捏成团,从云海扔下。

琢玉峰主倾过身,好奇道:“你还没说你这次是怎么捡徒弟的呢。”

怀柏微微垂下眸,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下,“缘,妙不可言。”

盛济与佩玉的比试场所选在孤山脚下。

一弯月牙形状的苍蓝碧潭在秋阳下粼粼生光,潭水明净空明,潭边芳草萋萋。

他们走来时,本有好事者跟在身后想看热闹,于是盛济施展神通,甩开那群闲人。

他想,毕竟也是孤山之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倒不好太让她难堪。他自习剑开始,与同辈对战未有败局,养出副眼高于顶的性子,自然没把面前这女孩放在心上。

余尺素劝道:“佩玉,算了吧,你打不过他的。”

太初天盛济本就是同辈中的不可超越的存在,正如以前那几个天之骄子一般。

佩玉拢袖不语。

盛济抽出身后长剑。剑长三尺,剑身略宽,通体赤红,其中仿佛有火焰流动,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目光芒。

“这是我的剑,鸿雁。”他看出佩玉身上没有修为,便未将真气灌入剑中,想来一场公平的决斗。鸿雁是焱海精铁所铸,比寻常剑要沉上许多,剑尖垂于地面,剑中所含真炎将数尺之内的草木灼成焦黑。

余尺素说:“佩玉,你要小心,他那把剑是用焱海的精铁铸成,只要被剑风波及,就会被灼伤。你有什么克制他的水属性的宝剑吗?”

佩玉道:“我用刀。”

盛济很不屑地笑了声,“剑是百兵之君,而刀不过寻常莽夫所用,你在武器上便输我一筹。”

佩玉有心指点,“剑是百兵之君,持剑者需立身正气,心怀乾坤,犹如手中之剑,千锤百炼,百折不挠,如此才能将剑道发挥到极致。你心高气傲,鲜少经受挫折,眼界狭隘,目下无尘,剑道未必会一帆风顺。”

若他总这样自以为高人一等,永无可能到达山高人为峰的境界。

盛济恼羞成怒,玉面涨得通红:“你、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佩玉心中叹口气,本想与他继续讲讲道理,但过了片刻,她只是脱下身上翠羽披风,小心收在师尊送的储物袋中,平淡道:“那来试试吧。”

算了,打得过,谁还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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