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旧恨(1 / 1)

从此,杋洛白日里跟着宿进习武修身,晚间跟着半面研读诗书,可杋洛身体单薄又受过重伤,日日如此身体不勉乏力,有些受不住,于是半面便也隔三差五的给他空闲几日,一来学习不会太累;二来半面与随风正好有机会出去查探时局,毕竟知己知彼,方可运筹帷幄。慈庆宫内则人人按部就班、一如平常,让外人丝毫看不出什么蹊跷。

前朝一直议论纷纷,立储两派争得也是不分高下,多数朝臣力挺皇长子杋洛,也有一部分拥护二皇子杋珣,毕竟皇帝陛下意属杋珣,两方可谓争的难分伯仲,尤其是近来三王并封的传言愈演愈烈,长此以往恐要成真。如此紧要关头,一定得想个法子来扭转局势。

不日,半面与随风趁着杋洛休息之时出去打探消息。夜雪初即,两个黑影鬼魅般在皇宫之中幽然飘荡。

“咱们这是去那?”随风问。

“去皇帝的寝宫看看!”

二人悄悄的来到启祥宫外,正逢皇帝的龙辇向别处驶去,半面便拉着随风偷偷的跟在后面。龙辇晃晃悠悠七拐八拐来到了翊坤宫,一妃嫔携着众人跪拜接驾,簇拥着皇帝进到了宫殿之中。

待众侍婢散去,寝宫之中只剩下皇帝与妃嫔二人。

风面两人躲在寝宫窗外,听起了墙根。对于小树妖来讲,听墙根可不是第一次了,昔时为了带孩子,更好的照料幼小的轩嫄,这法子用了可不是一次两次,但是偷听皇帝陛下的墙根可真是头一遭,紧张、兴奋、悸动、心奇一下子涌上脑门,简直让她浮想联翩……

“据说这翊坤宫是程贵妃的寝宫。”随风兴冲冲地望着身旁的半面小声说道,好似指望着他投来惊异的目光。可那双深沉的瞳仁连眨都不眨一下,根本让她无法窥其内心所动,随风自觉无趣的收起了好奇的眼神,乖乖地蹲在窗沿之下不再出声。

“皇上,让臣妾服侍皇上宽衣就寝吧!”那声音娇媚绵绵,听得半面心里一惊。

“嗯,好!”里面传出了慵懒的男声。

“皇上~,这三王并封前朝议论已久,可有个说法么?”

“爱妃莫急,怎么朕每回来此,你都追问个不停?今日就不要谈论此事了,朕累了,早些休息吧!”

“不么,不么!皇上莫要耍赖,今日必须跟臣妾说个明白,不然臣妾就不理皇上了!”娇癫之声尤甚。

听得随风心里生厌,她抿着嘴瞎琢磨着:这位皇贵妃娘娘年纪也不小了,说话如此娇声嗲气,真是让人难受。随风一时好奇,顺便瞥了半面一眼,想看看他此时什么表情。但见半面眉头紧蹙,双眼凝重,身体正在不住颤抖,好似受了很大的触动。

“好吧!好吧!”只听皇帝安抚她道:“朕已给内阁下了期限,让他们尽快处理。若是内阁不允,等过了年,朕就下了三王并封的旨意,我就不信他们敢公然抗旨不尊。”

“可三位皇子并封之后,又将如何?”

“爱妃,三王并封后,珣儿与皇长子的地位相当,届时封为太子岂不更加容易一些?也可堵了群臣口舌。若是珣儿立不成太子,待我百年之后立诏传位于他,亦无不可!”

程贵妃大喜,佯装羞惭:“皇上春秋鼎盛,万岁万岁。怎能轻言百年?臣妾真是罪该万死……”

皇帝哈哈大笑道:“你我夫妻,如此恩爱!自然无妨!”

“皇上圣明!臣妾替珣儿谢过皇上,若是能三王并封,如此以来就离太子之位更近一步了!”

”爱妃,你我恩爱多年,珣儿又是我最宠爱的皇子,储位本就有心予他,我又怎能舍得违了你的心意?”

只听程贵妃撒娇道:“就算内阁抗旨不尊,臣妾也不害怕!”

“哦?说来听听!”

“皇上可还记得,昔年曾在道观中许诺臣妾的密诏?”

皇帝的影子立时严肃起来,又气又惊,双手比比划划的奈何不得,毕竟那是他亲手写下的密诏,又如何抵赖的了?便安抚她道:“爱妃,那份密诏能不用则不用,珣儿还小,老臣们又执拗,这储位之争已尽二十年了,你我春秋鼎盛,又怎能熬不过那些老臣?”

“是!臣妾谨尊皇上旨意!”

“可这孩子一心修仙炼道,对朝政毫无兴趣,另朕有些不安。现下,年终岁尾,朕曾派人接他回宫,怎知侍卫回来禀报,说他随红封真人闭关去了!如此,过年也见不到我的皇儿了!爱妃呀,你都把咱们珣儿给宠成什么样子了?”圣言之中倍显对二皇子的宠溺和纵容。

程妃娇嗲着安慰皇帝:“皇上,珣儿还小,不勉有些顽劣执拗,等他日后回宫,我一定好好管教!”

透过窗内的光影,清晰可见皇帝揽过贵妃的腰肢,让她浮在自已的肩上,就好似一对平凡的夫妻。

可半面却望着窗内的人影神情越发复杂,甚至悔恨交加、心痛欲裂,这声音怎么如此熟悉,不由想起当年的她,娇音萦萦、丰神冶丽,难不成这位皇贵妃就是她么?

随风听的又气又惊,这皇帝老儿过为已甚,同为皇子竟如此徇私偏向,怪不得杋洛屡招杀机,有他袒护,程妃想当然的有恃无恐大肆妄为了!好一个程皇贵妃,我倒想看看她倒底长什么样子,怎么把这皇帝迷得如此神魂颠倒。

随风心血来潮,偷偷地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洞向里望去。灯光之中一双凤眼微微上挑,柳叶弯眉,绛唇映日稍稍上扬,说不出的美艳与凌厉,青丝乌黑发亮梳成高耸的飞天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髻侧配着一支镶玉蝶花金步摇,眉飞色舞间珠钗晶莹辉耀、步摇闪动流光,身量纤秾合度,体格风骚,本是徐娘半老之年却还是冰肌玉骨,极为雍容华贵。

她保养的如此得当,也难怪她能宠冠六宫了。随风暗自感叹,兴致大起瞅着屋内的两人仿佛看戏一般,忍不住拽着半面想让他也瞧上一瞧,竟丝毫未能发觉半面的异样之色。

半面顺着小洞看去,那一霎间顿如五雷轰顶阵的他脑中轰轰直响,好一个美艳的皇贵妃娘娘,原来你设计害我就是为了嫁给皇帝!半面顿觉万箭穿心,五内俱焚,胸中的怒火难以压制。自已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爱上此等毒妇!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半面不可抑制地显出杀机。此时随风正瞧地意味甚浓,忽觉半面周身气息变冷,杀气重重,扭头看去半面已是青面獠牙,瞳现绿光,青白修长的手指上指甲骤然獠长,锋如钉锥。

“半面,你这是要做什么?要杀人么?不要啊!”随风按住他,心语传音道。

“不要拦我,我要报仇!”半面心语传音。

紧要关头哪里还敢多想,随风双手法力骤生,挟起半面向夜空飞去。

殿内两人忽觉窗外狂风呼啸,刮的门窗哗哗直响,犹如鬼哭狼嚎,吓的程贵妃大喊大叫,惊得众侍仆赶紧出门四下查看,可此时庭院中已无异状,就连听墙根时踩的脚印都被狂风刮的无影无踪。

飞了一阵,也不知这是哪里,随风见此地幽静无人便携着半面落了下来,方才形势紧急,树妖可谓是用了全身力气捏得半面骨头都要碎了,现下半面疏了疏肩膀,气汹汹吼道:“你为何拦我?”

“半面,你要弑君么?”随风不敢去再想方才那恐怖的一幕。

“那又如何,现在杀了他们二人,我易如反掌!”半面冷冷道,眼中怒火正旺。

“可他是凡间的皇帝呀!你饱读诗书,精通儒家典籍,弑君乃大逆不道之事,你怎能做那弑君之人?”随风急得都要哭了。

“那我就杀了程贵妃!就是那毒妇把我害成如今的模样,我又怎能放过她?”说完便起身往翊坤宫方向行去。

“不要!我不准你去!”随风挡身在前。

“血海深仇,怎能不报?我的事不要你管!”半面厉声,仍是踱步向前。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偏要管!皇帝就在那里,你若杀她,皇帝岂能善罢甘休!若是真杀了人,必然引起嗜血狂乱,到时你难以自制,势必会大开杀戒,伤及无辜!届时你将如何收场?你曾与我说过,三界之间自有法则,相互约制,妖异鬼灵万万不能残害凡人,否则必受神魔诛罚!如此,你何以立于这天地之间?就算天地之大,也没有你可以隐藏的地方了!半面,我求求你不要杀人,难道你还想回到之前那幅怪物的样子?嗜血狂魔人人得而诛之。你生前本就凄苦无比,现在虽为厉鬼,可是只要勤加修炼,成仙亦无可,若是不想修仙炼道,多做善事争取早日遁入轮回重新做人,也好过如此呀!”

“闪开!别再拦我,你可知那种噬骨焚心的痛苦?”

随风更是又气又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阻止你报仇,我确实说不过去。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夫心起于善,善虽未为,而吉神已随之;或心起于恶,恶虽未为,而凶神已随之。这些道理都是你教我的呀!凡人常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这种做恶之人早晚会下地狱,又为何要你亲自动手?你可明白,若杀了她,你也会万劫不复!何况你现在要杀他,杋洛、轩嫄他们兄妹二人也必会受此牵连。他们兄妹一生凄苦,好不容易熬到今天,你忍心他们陪你遭此大劫?再者,程贵妃不是提过一份密召么?若她死了,这宫城硕大,要想找到密召岂不难上加难?”

半面两眼凶光,难以自制,失去了理智,恶狠狠地对随风道:“原来你拦我的目的竟是为了他们兄妹二人?别在说了!不要危言耸听,若再拦我,就和你绝交!!”

“半面,你说什么?”随风的脑中嗡地一下,倏觉混乱不堪,为何心口如此疼痛,好似在滴血!她挣扎着强作精神道:“就算你要与我绝交,我也不许你杀她!我不许你的双手再沾人血!!”

眼看半面不顾阻拦,势要向翊坤宫飞去,随风不及他想再次挡在身前,“若要杀她,就先过我这一关!”

倏地向半面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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