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晋川到向前五金厂的时候，发现是郭长志在看门。
郭长志也看到宁晋川了，之前宁晋川请他们吃过饭，大家也算熟人。
介绍林龙喜和卢富给宁晋川认识的也是郭长志。
“宁老板！”郭长志笑着打招呼。
宁晋川给郭长志发了烟：“老郭，最近有没有合适我们厂的东西？”
郭长志犹豫了一下，说道：“宁老板，还真有。”
宁晋川只是随口一问，也算是寒暄两句，聊天总不能问你吃过没？最近怎么样。
宁晋川以为郭长志不敢再给自己介绍了，向前五金厂的厂长张志文最近可是在针对宁晋川，没想到郭长志还真敢。
只要郭长志敢，宁晋川也不怕：“什么东西呀？”
“废铁啊！”郭长志说道：“你们长不是要么？”
宁晋川有些愣住了，张志文拼命收废金属，就是为了打击自己，郭长志居然要卖给自己。
“哪来的？”宁晋川知道，这些废铁肯定是厂里收的，但收购也是有数量的，不可能随便拿的。
郭长志说道：“我们是五金厂，不是冶金厂，废铁收回来也没用，我们不能拿废铁生产配件，还是要卖出去的。”
“所以我们厂长根本不在乎收了多少回来。”
“我跟收废铁的人熟，收了一千斤，报八百斤没问题，但剩下两百斤，宁老板得提前给钱，要不然的话我们也没办法给卖废金属的贩子结账。”
这其实就是帮宁晋川收，郭长志也不可能白干，他得赚钱。
整个过程之中，五金厂没有损失、卖废品的也没有，那郭长志他们从什么地方赚钱？那就只能从宁晋川这里。
宁晋川问道：“价格呢？”
如果价格太高，宁晋川还真不想要。
郭长志说道：“收购价！收购价是透明的嘛，我们保证足称。”
宁晋川笑着说道：“老郭，你这是做好事啊！”
宁晋川话里的意思是，你不能白做好事，跟我合作，你们怎么赚钱？
郭长志也笑着说道：“宁老板照顾我，我也不能忘了宁老板的好。”
宁晋川见郭长志不说，心里有些犹豫：“老郭，这个事，我们找个机会细聊，到时去我那饭店，边喝边聊。”
“我今天是来找张厂长的，他在不在？”
郭长志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宁晋川：“在倒是在，你这找上门，不是给他机会骂你么？”
宁晋川说道：“我那小厂跟向前五金厂斗的话，着实有些吃亏。”
“我试着跟张厂长沟通一下，能不斗是最好的嘛。”
郭长志点点头：“也是，向前五金厂在国营厂里算小的，但也有好几百人呢。”
“我去给问问，我们厂长愿不愿意见，我可不敢保证。”
宁晋川掏出一包烟塞给郭长志：“行，辛苦了。”
宁晋川给的都不会是差烟，要么价格很贵，几毛甚至一块钱一包，要么是特供烟，有钱也买不到。
郭长志笑呵呵接过：“都是朋友，举手之劳。”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就是利益之交。
郭长志上去后，宁晋川在郭长志的位置上坐着休息。
等了足足十分钟，郭长志总算下来了：“宁老板，这次我可是被骂惨了，幸好不辱使命。”
郭长志一句话，就相当于卖了宁晋川一个小人情。
潜意思就是告诉宁晋川，我今天为了让你上去，可是挨了不少骂。
宁晋川一脸感激的模样：“老郭，今天是在是多谢了，周末晚上去我那吃饭，我们顺便讨论讨论废铁的事。”
郭长志喜欢跟宁晋川来往就是这点，不用你吭声，或者你稍一提示，宁晋川绝不会让你失望：“那行，又要让宁老板破费了。”
宁晋川说道：“请朋友吃个饭怎么能叫破费呢？再说了，今天要不是你帮忙，我连张厂长的面都见不着，请你吃个饭那也是应该的。”
郭长志笑道：“我这都是举手之劳，算不上什么。宁老板，你早点上去，别让张厂长等久了。”
宁晋川上楼，轻车熟路找到张志文的办公室。
“张厂长。”宁晋川打了声招呼。
张志文抬头看了一眼：“来求饶的？”
宁晋川走进，说道：“张厂长，我知道国营厂厉害。”
“相比向前五金厂，我那个厂子就是个小作坊。”
“要斗赢向前五金厂，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张志文颇有些得意：“现在知道低头了？”
“你这种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见识了厉害才知道害怕。”
对于张志文得意的模样还有嘲讽的语气，宁晋川没有什么感觉。
上一世别人指着你鼻子骂都很常见，宁晋川早就锻炼出了强大的内心。
这种“功底”并不会随着重生而消失。
宁晋川说道：“张厂长，你们是国营厂，走的是统销统购的路子。”
“你们也不搞市场经济。”
“之前红星二厂的订单你们也拿回去了。”
“相比你们整个厂的订单，红星二厂那一小部分订单，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我今天在这给你个保证，只要是向前五金厂的订单，我以后绝对不碰。”
“现在我主要做的也是自由市场，并没有接国营厂的订单。”
“废金属向前五金厂拿了也没用，但那却是我们厂里耐以生存的材料来源。”
“张厂长，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摆一桌，自罚三杯道歉，您给个面子，之前的事，咱们就一笔勾销。”
“您看如何？”
宁晋川的语气虽然没有哀求，但也放低了姿态。
张志文这时候更为得意，他本来就看不上个体经济那一套：“宁晋川，我原本以为你是个硬骨头，没想到我随随便便动一动手，你就受不了。”
“我告诉你，除非你那破厂子倒闭了，要不然这事完不了。”
宁晋川认真看着张志文的神情，心里一沉，看他那神色，真不像是想找会面子，而是真想把自己的厂子给逼死。
宁晋川做了最后一次努力：“张厂长，这又是何必呢？”
“允许个体户发展，这是大势所趋，国家都承认了。”
“为了逼倒我们，您收那么多废铁然后低价卖出去。”
“一进一出，一斤要亏几分钱呢。”
一斤亏几分钱，但来卖废铁的一次最少也是小几十斤，一天至少也是大几百斤废铁，多的时候可能有一吨多。
一斤就算亏个三分，十斤三毛、百斤三块、千斤三十。
平均一天就能亏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收入。
一个月就是一千多。
一千多放几十年后确实不多，也就普通工人十天左右的工资。
但现在的一千，大约能抵后来十万左右。
这样做，放几十年后，相当于张志文打着公家的旗号故意每个月亏十几万，只为泄私愤。
张志文根本就不在乎：“宁晋川，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好听的，说再多也没用。”
宁晋川沉默片刻，又说道：“张厂长，要不这样，你把向前五金厂一些不赚钱的订单给我。”
“我也不赚钱，每个订单再返你货款5%的数额，怎么样？”
向前五金厂肯定有一些不赚钱的订单，比如小单，或者工序比较复杂的单子。
这些单子可能是不赚钱，因为是安排过来的任务，厂里没办法拒绝，只能接。
现在宁晋川把订单接过去，就能让向前五金厂盈利情况更好。
同时，宁晋川还给了张志文5%的回扣。
这对于张志文来说，简直是百利无一害。
于公于私，他都是占便宜的。
这也是宁晋川能给出最后的“好处”了。
张志文冷哼一声：“宁晋川，你太小看我了，你觉得我是那种侵吞公家财产的人？”
这一句话张志文说得大义凛然。
宁晋川可不会信张志文这话。
但张志文这话也让宁晋川死心了。
宁晋川微微颔首：“张厂长，我明白了。”
“那我就不打扰了。”
不等张志文回话，宁晋川转身离开。
宁晋川这次来也算是低声下四，态度诚恳了。
如果还要往下的话，那就是卑躬屈膝了。
宁晋川确实不想跟向前五金厂斗，但不代表他就怕了。
既然如此，那就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