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军压境,边关急报一叠接着一叠往王城中催来,可是本该启程的大军却因为主将而生生耽搁了下来。
长安城中说书人一天三遍地说着这件事,而那主将便是前不久风头无两的琅嬛将军君四子萧敛。谈及那四皇子萧敛,说书先生可谓是吐沫横飞。本因母妃出身卑贱而在少年时身为质子远走东辽,可是瑕不掩玉,归来后被当今君王重用一战成名而奉‘琅嬛’。
可是这种危急时刻,身为主帅的萧敛却不见了。
说书先生抿了一口茶,卖了个关子,“诸位可曾听过四皇子早已与李家小姐定亲,据闻两人自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如今李家小姐与南笙公主一同被贼子掳去,四皇子自然心急如焚。”
众人纷纷点头,有叹其不顾大局,亦有人赞其重情重义。
但不论是重情重义也好,不顾大局也好,他却是将陛下生生惹怒了,据说在那宝座上生生呕了血,一怒之下便将四皇子给锁在那琅嬛山上,那主将的位置眨眼之间便移交到二皇子手中。
众人忙追问,然后呢?
说书先生扇子一敲,嘿嘿笑,欲知后事,且听下回。
没人想到的是,被众人认为被锁在琅嬛山上看似束手缚脚的萧敛却正在琅嬛山上断崖处闲庭漫步。他用指腹摸着手中那块半心佩,如同暗夜一般的眼睛被朝霞映得风云莫测。
一人从山下赶来,玉色翠羽缝制在墨色的披风上似是标记,他在萧敛面前单腿跪下,行礼说道:“殿下,已随着公主的游枭找到了他们,只是有周围有暗卫把守据观察至少有一百人好手,属下认为若是强攻的话,恐怕会投鼠忌器。殿下何不直接告诉陛下,是二皇子绑了公主和李家小姐。”
萧敛握着玉佩的手紧紧一收:“父皇如今病况危急,全凭洛贵妃的药引子,告诉父皇又能怎样?李远那里如何了?”
那人回禀说道:“李将军已按殿下命令带着大军赶赴战场,如今主将的位置已然转交到二皇子手中,殿下,如今这局势对我们不利。”
萧敛转过身,看着远方层层山峦,“飞虹,在我一手带出来的骁骑军中我最看重的便是你,若是在这个时候我与洛氏翻脸,是正确的抉择吗?但若是拖得久了——”
飞虹犹豫了半响,才道:“殿下心中自有较量,飞虹等人愿意誓死追随殿下。洛氏既然敢明目张胆掳去公主和李小姐,便是已然要撕破脸皮。”
萧敛看着手心中的半心佩,良久才下定决心转过身,深深看着飞虹说道:“已然是被动,便应兵行险招。去通知骁骑军中所有驻留长安的人,整装出发。”
飞虹爽朗一笑,行礼说道:“诺!”
于是,在众人认为下本该被关着禁闭的四皇子萧敛骑着黑色骏马带领着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势如闪电地穿过长安城。等到萧恪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气得把桌子一掀,眼睛中尽是阴狠,“通知洛锋,将庄子烧了!烧得干干净净,别被人留了把柄。”
有心腹拿捏不准他的脾气,便问道:“殿下,那李家小姐和南笙公主安置在哪里?”
萧恪冰凉地看了发问之人一眼,又看向一旁鎏金的兵符,他挑眉:“李乐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嫁与萧敛那厮有干我何事,南笙那妮子本就是碍眼的,便都跟那庄子一同烧了干净。萧敛空手而去,我便让他空手而归。”
那属下即便是见惯了萧恪的心狠手辣也不由得打了个冷战,见萧恪脸上有不耐烦的神色,连忙说道:“诺。”
行道上一人骑着快马飞奔而至,下马时朝萧敛行礼说道:“禀殿下,那山庄之中的守卫竟都撤退了。”
闻言,萧敛剑眉一皱,“糟糕!”他刚说了那句话,从远方发出巨大的一声轰响,就连□□的玄风也被震得倒退两步,抬头只见去路上黑烟冲天,红烟闪动。
飞虹一惊,遥指着那红烟闪动的地方,说道:“那正是那庄子!”
萧敛神色冷静,只是眼眸黑得不见底,他紧紧一夹玄风的肚子,便如同离弦之箭紧紧奔去,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不过一瞬便紧跟着萧敛而去。
等到了那山庄前,火势竟大得吓人,只剩下短柱残垣在冲天火光中熊熊燃烧着。
飞虹连忙挡住萧敛,急急说道:“殿下勿冲动,断剡和冥钺他们都已进去救人去了,他们已在这里守了多日,地形应比我等熟悉。”他指挥着剩下其他人去打水救火。
热浪随着火舌滚滚而来,萧敛紧紧盯着那出口,只觉得心口闷得很让他透不过半分气来。
一人背着一个少女从那大火中冲出来,萧敛连忙冲上前去,便看见李乐气息奄奄地被断剡背着。看着李乐凌乱的发髻,削瘦的脸庞,萧敛心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扶着李乐坐下冲他人道:“快倒水来!”
李乐原本被烟熏得晕晕沉沉,这时听到萧敛的声音撑着所有的力气睁开眼睛,果然看见是他,一行泪便落了下来道:“萧敛哥哥,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且不说李乐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李乐的妹妹,便是他几乎是看着她长大的份上,即便是知道她瞒着自己许多事萧敛也始终是忍不下心不管她的,他揩了揩李乐的泪水,沉声道:“说什么傻话。”
李乐突然手捧在头上,似是想到什么难受得厉害。
这时冥钺从火中冲出来,萧敛顾不上其他紧抓着他,起身奔向他着急问道:“南笙呢?她呢?”
冥钺脸上多是划痕,看起来甚是狼狈的样子,“禀殿下,属下找遍山庄也不曾见过南笙公主。”他们只是随着游枭找到了这座山庄,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只是观察,平日只见到过李乐。山庄本就大,又加上这么大的火,找个人更是困难。
萧敛面色如死灰,他转过身紧紧捏着李乐肩膀,追问道:“李乐,南笙呢?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她呢?”
李乐抚着额头,痛苦地说道:“她……她在地底下的牢房中……”话未说完,便见到那个玄衣的青年想都不曾想地冲进了那大火之中,不曾犹豫,似是天性使然。
这样慌乱的萧敛,她何曾见过,那些骁骑军中的人又何曾见过?
见到这番,断剡和冥钺也顾不得许多,跟着萧敛便再次冲进了火海。
李乐的头更加痛了,痛得她忍不住咬着唇无声哭出来,只觉得脑子一片刺痛便晕了过去。飞虹扶住晕厥过去的李乐,叹了一口气冲几个下属吩咐道:“将李小姐送回李府,再请郎中好好为她诊断一番。”
“诺。”
我怒瞪着抓着我的手腕的洛锋,冷笑:“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怎么想通了,不戴着你那面具了?”
洛锋反剪过我的双手,疼得我倒吸一口冷气,只听他说道:“原来你早猜出是我了!也好,反正你迟早是死的,不如先让我快活快活!”
听到他言语中的无礼,我便猜到应是萧恪下了死令,便狠狠踩在他的脚上,“你好大的胆子!”
洛锋吃痛,我趁着这空隙从他手中钻出来,拔下头上的簪子抵在自己的喉咙上,气急道:“我便是自戕也绝不会让你来侮辱!”
洛锋猥琐地笑着,“你们这些女子便是这样口是心非,嘴上说得好听,其实还不是贪生怕死!李乐纵然泼辣凶悍,还不是跟了我们二殿下!”
我一惊,脱口而出:“不可能!”
洛锋哈哈大笑,朝我扑过来。虽然我躲闪开却还是被他将外衫撕开一大片。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连气温都高起来,我一惊:“是你们放火?”
“我最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了!”洛锋嘿嘿笑道,不回答我的话只是道,“公主若是喜欢这种玩法,区区自然奉陪!”
我发了狠将簪子狠狠地一划,便在他的手背上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鲜血从伤口处流出来只是眨眼间便让他的那只手上全是血,我看着痛得脸都皱在一起的洛锋,挑眉:“怎么,上一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洛锋阴狠地瞪着我:“上次是我还忌惮着二皇子,如今这里所有人都被我遣退了,你以为你还有活路吗?你以为还会有人来救你吗?”他一把抓住我将我推倒在地,钳住我握着簪子的手,一手用力将簪子掷出去!
只听衣衫撕裂的声音,我紧紧捂住自己的#露的右肩,只觉得那双充满着贪婪与欲望的眼睛真令人恶心!
“公主不愧是将那东辽大王子迷的神魂颠倒的人,就算是百花楼中的花魁恐怕也不如公主的千分之一!”洛锋捏着我的下巴,恶狠地笑道:“你哭啊?你怎么不哭!寻常的女子不是都会哭得你死我活的吗?”
我闭上眼,不愿意让我的眼睛出卖我的害怕。
洛锋哈哈大笑,“怎么,不哭吗?”他的一只手扯住我的另一只袖子,“如果不哭,我就——”
伴随着衣料撕裂的声音,我的胳膊露出来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洛锋的笑声让我感到无比的恶心,我挣扎着咬在他胳膊上,上一回我松了口,但是这一回便是任着洛锋怎样打我骂我也不肯松口。整个地牢中只剩下他的嚎叫声,一声接着一声!
我趁着此时推开洛锋躲到墙角紧紧抱着自己,绝望地闭上眼睛。似是幻觉一般,我听到阿斑清亮的叫声。
洛锋看着伤口,怒不可遏:“臭娘们!看今日我不把你往死里弄!”
下一刻,他指着我的手便被人生生切了下来,胳膊掉在地上时手指还在动。
洛锋如同见了鬼一般看着地上的自己的胳膊,连痛都忘了喊,可是没等反应过来,另一只胳膊也被人干净利落地连着肩膀切了下来。
我震惊地忘记了呼吸,看见洛锋的小腿被齐齐斩断。他倒地的时候痛得满地打滚,萧敛执剑如同从地狱而来的修罗,剑刃上滴着血。他在洛锋身上又刺了几个窟窿后,才将剑抛给身后的两个人朝我大踏步走过来蹲下,眼睛中带着心痛和愤怒。
萧敛解下身上的披风紧紧裹着我,额头紧紧贴着我的,嗓音中带着颤抖:“南笙,别怕,哥来了,我来了!”
忍了许久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理由哭出来,我抱着他哭出声来,“哥!”
所有的委屈和不安都在我见到萧敛的那一刻化作眼泪,在听到他的声音后烟消云散。
萧敛摸着我的头发,柔声说道:“我带你回家。”他将我抱起来,路过已经没有人样浑身是血的洛锋时,对断剡和冥钺冷声说道,“我不想再见到他,但是也别让他死得太容易!”
断剡和冥钺拱手说道:“属下明白。”
出来后,萧敛将我抱上马在身后小心地护住我,我靠着他的胸膛,想着之前的一幕幕只觉得后怕,“哥,还好你来了。”
萧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良久,才说道:“若是累了便抱着我睡一会儿,到了哥再叫你。”
我头靠在他肩膀上,“这么招摇过街,哥你不怕别人说三道四吗?”话虽这样说,但是我仍然闭上了眼睛。
萧敛轻声道:“别人怎样又干我们何事?”听他这般说,我便安心地枕着他的肩膀昏沉沉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