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太后娘娘身边的安嬷嬷过来了。”
未央宫里,顾珞虽知道郭太后这会儿怕是因着护国公府的麻烦头痛极了,可也从未想过,太后会这么轻易就低头。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直接便让人把安嬷嬷给请进来了。
安嬷嬷并非第一次往未央宫来,可眼下瞧着未央宫处处的显赫,再想想慈宁宫的暮气沉沉,她心中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太后娘娘到底是老了,说实话,又如何能争得过贵妃娘娘呢?
很快,安嬷嬷便进来了。
不过没等安嬷嬷请安,顾珞便让人扶了她起来,“嬷嬷是侍奉太后娘娘身边的老人了,今个儿特意跑这么一趟,本宫又怎敢受了嬷嬷的礼呢?”
不知道为何,安嬷嬷听着这话,多少觉着娘娘这话有些言外之意。
只是她也并不觉着奇怪,毕竟,太后娘娘这接二连三的为难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心中生怨,倒也是情理之中。
想及此,安嬷嬷不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开口道:“娘娘,太后娘娘差奴婢过来,请娘娘过去一趟。”
安嬷嬷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丁点儿都没谱,生怕贵妃娘娘故意拿乔。
可没想到是,顾珞却是满目的善意道:“太后娘娘到底是长辈,召本宫过去,只需打发了下人来传个话就是了,哪需要劳烦嬷嬷亲自走这一趟。”
说完,顾珞也没耽搁,直接让拙心替她换了衣服,便往慈宁宫去了。
一路上,安嬷嬷心绪别提有多复杂了。
顾珞见她神色凝重的样子,下意识问道:“嬷嬷侍奉太后娘娘跟前几十年了吧。”
突然起来的话让安嬷嬷不由心里一咯噔。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贵妃娘娘接下来便一阵沉默,再未说任何的话。
安嬷嬷心中更是不安起来,娘娘这话,到底是何意呢?
难道娘娘是想警醒自己。
毕竟这天底下,能坐上慈宁宫皇太后这位子的人,要不便是皇帝的生母,要不便是先帝爷的嫡妻,凭着手段和资历养尊处优,得意有这尊荣。
而自家娘娘,两者皆有,却闹腾的皇上不得已对护国公府下手,仔细想想,这母子间的嫌隙,确实已经是到了让人心惊的地步。
许是因着心里藏了事儿,安嬷嬷都没感觉用了多长时间,竟然就已经到了慈宁宫。
顾珞下了轿撵,瞧着眼前这朱红色大门,还有御笔写的慈宁宫的牌匾,第一次不再感觉慈宁宫给人一种威慑力。
太后娘娘到底老了,不是吗?
这边,郭太后早已经在等着她了。
顾珞进来之后,恭顺的请了安,“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见她来了,郭太后似乎是有些自嘲道:“哀家还以为,宸贵妃会找了借口避着哀家呢。”
顾珞能听出郭太后言语间的悲怆,其实换做是谁,只怕也会如郭太后一般。
毕竟,她身处高位,该是从未想过会和今日这样狼狈。
儿子是她的亲儿子没错,可比起这骨肉亲情,皇上首先是这天下之主,便是她,也拿捏不了他半分的。
许也因着感受到了郭太后心里的悲怆,顾珞不由对她生了些怜惜。
撇开近来太后娘娘对她的为难,其实她曾经是承过太后娘娘的照拂的。而这些,她这辈子都不会忘的。
所以,面对郭太后的问话,顾珞恭敬的回道:“太后娘娘,您是皇上的生母,臣妾一辈子都会尊您,敬您。何况,臣妾能有今日,也全靠太后娘娘的照拂和怜惜,所以臣妾从未想过在娘娘面前失了恭顺。”
顾珞这番话是发自内心的,郭太后当然也知道。
可也正因为她知道顾珞的秉性,郭太后的挫败感才会会愈发深。
只听她似真似假道:“是啊,你是懂事的孩子,哀家原不该疑心你的。可哀家却不得不疑心你。若你坐上哀家这个位子,恐也和哀家一样的心思。”
“皇帝如今厌恶太子,许迟早生了废太子的心思。可除了太子,膝下的其他几个皇子,阖宫内外谁人看不出,皇帝对幼子的偏宠。哀家是怕啊,怕皇帝有一日有什么意外,给了六皇子某大的荣宠,到时候主少国疑,又该如何?”
顾珞听着,却是笑了笑,“太后娘娘,皇上如今春秋鼎盛,您何须担心这些。臣妾不瞒您说,臣妾其实从未有过私心,让熙儿掺和储位之争。臣妾只等着熙儿能平平安安长大,到时候,臣妾会让皇上给熙儿指了封地。”
什么?郭太后听着顾珞这话,直接就惊呆了。
她怎么都没料到,宸贵妃竟然真的无意让六皇子掺和储位之争,反而是想着等他长大后,离京就藩。
可看着顾珞不像是说笑的样子,眼神里也满是认真,郭太后顿时更是心生感慨,低声道:“哀家竟不知贵妃早有这样的打算,哀家到底是老了,否则,若早知贵妃有这样的心思,何至于生出这样的难堪来。”
说完,她又喃喃自语道:“而且,你有句话也着实提醒了哀家,你说的没错,皇帝如今还是春秋鼎盛,哀家确实不该想太多。”
顾珞听着太后这番感慨,也不由暗暗叹息一声。
而等她离开慈宁宫,安嬷嬷瞧着太后娘娘像是突然老了十岁的样子,不由沉声道:“娘娘,您这样做便对了。贵妃娘娘无意让六皇子掺和储位之争,您也该放心了。”
“至于日后哪个皇子登基,那权且看他的造化。可不管哪个皇子登基,您不还是太皇太后吗?谁又敢对您不敬,不尊着您呢?”
郭太后听着安嬷嬷这话,静默片刻,到底是嗯了一声。
一旁,安嬷嬷又开口道:“娘娘,既然您和贵妃娘娘已经没了嫌隙,那宁国公府大姑娘给二殿下做侧妃的事情,您不如装装糊涂。娴妃娘娘若真想让这大姑娘做了二殿下的侧妃,那她自个儿想法子去,娘娘没必要为此再和皇上母子闹了不快。”
郭太后想到儿子这次态度如此强硬,一时间心头是万般思绪,点头道:“你便是不说,哀家又怎会蠢到掺和这破事去。哀家可不会当了娴妃手中的棋子。”
太后娘娘召了宸贵妃往慈宁宫去,这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内宫。
大家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太后娘娘这怕是借着宸贵妃,和皇上缓和母子关系的。
一时间,众人都觉着心有戚戚。
永平宫里,娴妃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只听她气呼呼道:“太后娘娘未免也太不经事了。护国公府的事情闹腾的再大,皇上还真的肯降罪护国公这个亲舅舅不成?”
在娴妃看来,太后娘娘实在是没必要这么急着低头的。
而且,太后娘娘这么容易低了头,娴妃如何能指望太后会把顾锦宁指给自己儿子做侧妃。
想到这事儿,娴妃不由神色更难看了。
一旁,石嬷嬷见自家娘娘脸色这样难看,急忙道:“娘娘,如今这结果,您可不能再顾及表姑娘了。您别忘了,表姑娘之前那样高姿态,说什么不愿意与贵妃娘娘为伍,就冲着这个,您怎还敢让她做殿下的侧妃呢?”
“这麻烦,咱可是能躲多远就该躲多远的。”
说着,石嬷嬷顿了顿,又道:“何况宁国公若是听到太后娘娘这么急着召了贵妃娘娘前去,心里怕又有了主意。您还能指望宁国公真的支持二殿下。只怕经此一事,宁国公是铁了心再不敢做这墙头草了。”
娴妃冷笑:“这宸贵妃怎就这么命好呢?本宫就不明白了,她到底怎么迷、惑皇上的,让皇上这样护着她。”
却说这边,顾珞刚回了自己的寝宫,还未坐下喝口茶,就听外头一阵喧闹声。
没一会儿,拙心缓步走了进来,言语间满是不屑道:“娘娘,您怕是不相信,是大姑娘过来给您请安了。”
“她竟还有脸往您跟前来请安,她不是不屑和娘娘为伍吗?奴婢直接便让她回去,省的惹娘娘生气。没想到,她竟还敢哭闹起来。”
听着拙心这话,顾珞轻抿一口茶,笑道:“她如今失了太后娘娘的支持,给二殿下做侧妃的事情也没了结果,自然是知道怕了。”
“何况,她入宫闹腾出这样的事情来,回去后大哥会作何处置,她这个时候,当然是胆战心惊,想着来求本宫了?”
说完,顾珞懒懒又道:“罢了,她想见本宫,本宫也给她个面子,毕竟,她是咱们国公府出来的,这样喧闹没得让人以为本宫心狠。”
很快,顾锦宁便进来了,那日她被皇上从宫里撵出去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入宫。
更别提眼前这未央宫了,便是之前顾珞在万寿山,六皇子的洗三还有满月宴,她也未曾前去的。
这会儿,她瞧着未央宫的显赫,处处的奢华,当真是比娴妃娘娘宫里都漂亮,她心中如何能不泛酸。
而等到她进了屋子,看着房间里半透明掐丝珐琅菱扇,彩蝶如意屏风,斗彩兰花花瓶,黑漆凤蝶槅扇,她攥着帕子的手更紧了。
她早就听闻小姑姑宠冠六宫,可真正看到眼前这处处奢华,却还是让她惊讶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