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没了舵把子在河心里打开了漩涡!温家的大声叫道:“快落帆!”嫣红一跃出舱用刀子向帆绳上一搪大帆立即落下船身也随即稳住了。她又飞上前捡起小二的竹篙用力一撑那船离开漩涡顺水而下。英英眼尖她看到上游正有人追来、便喊了一声:“快看他们追上来了!”
众人全都大吃一惊向外头张望时只见一大一小两只快船飞也似的追了过来大船上足有二十多人黄水怪赤膊着身子站在船头他遥遥指着弘历等人大声叫着“就是他们几个下水凿沉了船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跑掉!”
温家的此时却是十分地镇静、她看了一眼嫣红说:“咱们也下水吧。今天就让他们看看是黄河鬼厉害还是洪泽仙的神通更大!”
嫣红听母亲一声令下也跟着无声无息地跳入水中。弘历他们都不眨眼地看着水面但逆波翻涌浊浪如粥却什么也看不见。稍过一会儿便见船头附近冒出一股血水来又等了片刻一个黑衣水鬼的尸体就浮了上来。再等下去就见一个个水鬼纷纷露出头来换气。可其中一人动作太慢了刚一露面就挨了一刀便也大叫着像死鱼一样地漂了上来。众人惊喜之间水里又漂上来两具尸体。另有一个水鬼大概是屁股上被扎了一刀失声狂叫着向贼船逃去:“水底下出事了贼婆子太厉害!快来人哪快……”他正在喊叫好像水里有人拉着似的也沉入了河水。温家的两脚踩水极其潇洒地上得船来。嫣红从船后爬上来时身上却已受了点伤。她顾不得自己却大声叫着:“快船底下这帮东西把船凿下了一块板子得赶快堵上它!”
秦凤梧却说:“我早就说过‘不利于涉大川’嘛……”邢建业在他脑后用力打了一巴掌说:“你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还要多嘴。你呀早晚得死在你这张臭嘴上。下去给我堵漏子去!”
弘历铁青着脸说:“不要难为他他说的也确实是真话。据我看这些个水匪好像是有人纠集起来专门对付我的。但是他们却没有经过行伍的训练打得没有一点章法。假如刚才他们上下一齐动手我们还能脱得了身吗?你们都要出力死战天幸我如能逃脱困厄是一定要报此大仇的。万一我死在这里你们之中尚且活着的人就要面见皇阿玛把今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奏报给他老人家。”说着他已经泪眼模糊了。他转过脸来对秦凤悟说“实不相瞒我就是当今皇上的四阿哥宝亲王弘历。我们之间的争论就到此结束了我赦了你你下去堵水吧。”
秦凤梧早就看出这位“四爷”不是一般人物了他上前跪下硬噎着说:“秦凤梧不是个小入我跟定了爷!”起身就爬进了后舱。
温家的亲自把舵大船在慢慢地行进。可是敌人的两只船小又有人撑篙所以来得飞快。船上的贼人们起一阵哄闹:“快点呀看他们能跑到哪里去!”“哎哎你们快瞧那上面还有三个女人哪!”“追上去谁先抢到谁就先快活。”“你们想的是那两个小丫头我却要那个老的。你们不知道越老就越有滋味……”
哄笑声中只听“砰”地一声两船全都撞了上来。弘历和刘统勋站不稳脚步踉踉跄跄地几乎摔倒。就在这时贼船上的几个彪形大汉已经跃了上来。弘历大喝一声“上!”带着邢氏兄弟就要向前冲去。坐在门口观战的英英突然一笑说道:“四爷这儿哪用得着您亲自出手啊交给我吧。”说着她抓了一把正在玩着的铜子劈面向贼人们投了过去。上船来的四人中有三个被她打倒在地、还有一个勉强站稳了。他急叫着:“你们都快上来呀!”
英英还是在笑着:“哦看来你比他们结实些。那就再补给你一文钱拿去买好吃的吧。”话到钱飞一枚小钱激射过去正中他的太阳穴。那人哼都没来及哼一声便一头栽下水去了。英英杀出了乐趣索性提着那串铜钱来到船头。她大喊一声:“来呀姑娘要赏钱了!”敌人那边只要谁敢一露头她就准能打着。不一刻功夫对面那条小船上竟然一个人影也不见了。
弘历兴奋得拍手鼓掌:“好太好了。你就这样地打吧狠狠地打!”
英英忽然叫了一声:“不好我的小钱全都打光了。”
躲在舱内不敢露头的黄水怪一听此言不由得大为高兴:“贼妮子没有钱玩了上啊!”
刘统勋站在弘历身后问:“姑娘围棋子儿行吗?”
英英答道:“快去拿来我试试。“一句话来了刘统勋早已将一合棋子儿送到了她手边。一个贼人刚要伸头英英劈头便打只听“啪”地一声正中了那贼子的眼睛。英英雅龄童心不由得大声笑了起来:“妈妈你快来看哪!这棋子儿比我的铜钱还好使哪!”说着又抓了一把撒了过去只见那些个棋子儿成一排牢牢地钉在甲板上。英英可真是高兴了:“你们快摸摸自己的脑袋谁要觉着能比这船板还硬就出来尝尝姑***黑枣儿!”
对面大船上的人也许是被英英的这一手给镇住了也许是在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好大半天也没有一点动静。突然一个人刁声恶气地说:“***你们是怎么打探的消息?你手下死了七个不错可老子这边却死了十几个呢!原来你们是叫我来吃这钉板酒席这生意没法做了。黄老怪开船送老子们回去!”
弘历他们听了这话全把心放下了。此刻秦凤梧也从舱底钻了出来。他一个劲地吐着嘴中的泥浆:“咳那两个死尸太碍事了让我好不容易才用他们的棉袄把洞子给堵上了。”
弘历的心里也松弛了下来他慢慢地走到舷窗旁坐下觉得又饿又累浑身上下没有了一点力气。窗外温家的掌舵邢氏兄弟拼着命地在撑船。又看到贼船渐渐去得远了而且已经消失在落日的余辉之中。弘历望着河面脑子里却如滚油翻腾。妙手空空那“旧调新曲又重弹”的诗句在他心中回响。这件事难道是弘时让干的吗?如果三哥真的要加害于我那么说不定前头还有更大的风险。李卫说的那个吴瞎子在那里呢?他能不能找到自己如果他不能来那么凭着眼前这几个人能够保得住不出事吗?他越想越怕便把刘统勋和秦凤梧全都叫了进来可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问他们。过了很长时间弘历才犹豫着开口了:“今日之险真是终生难忘。你们心里在想的什么说出来让我听听好吗?”
刘统勋思忖着说“四爷我看这些贼人不像是图财害命倒像早就作好了准备在这里等着我们似的。”
秦凤梧点点头又问:“知道王爷习惯和脾性的人多么?这些贼这样锲而不舍地追杀您他们不图钱财又是图的什么呢?”
弘历冷笑一声说:“大概是要图比钱财更大得多的物件吧!”
刘统勋曾在十三爷身边呆过他对朝里的情形太了解了。他真想说出“弘时”这个名字来可到底还是忍住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哪敢随便出口啊!见弘历的眼睛正看着自己他才勉强地说:“依我看是不是有人不乐意让我们逍遥自在地走路呢?这样的太平年景仓促之间能买通几路强贼截杀我们得要多大的财力呀!他们真的舍得下这个功夫?”
弘历没有回答他们他还在想着这个令人不解之谜……
天慢慢地黑了船也靠上了岸头。又饿又累的人们个个筋骨酥软。等他们收拾了物品登上河岸后才看到离这里不远处就有一个大镇子。从远处看镇子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好像什么事情也没生似的。倦鸟归巢锋铃脆响孩子们在追逐嬉戏老人在赶牛回村……大难不死的人们乍入这人间香火之地真有点恍若隔世之感也有说不出的温馨和亲切。弘历欣慰地舒了口气边走边说:“今晚我们就宿在这个镇子里吧。先不忙赶路好好地歇它几天再说――秦风梧你再算一卦看看这里是否还有小人?”
秦凤梧笑了:“王爷识穷天下这是在取笑学生啊!要是有再遭风险之理那我们爷们岂不是倒霉透了吗?‘讼’卦上说‘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的话看来是应验了。王爷就要见到皇上学生也蒙您开恩赦免这不都是‘利见大人’吗?”
说说笑笑之间他们已经进到镇里。看样子这里好像刚刚散了集市街上到处都是牲口粪便也到处都有人围在小吃摊边吃喝。当这一群拖泥带水又衣衫不整的人们来到近前时着实招惹了不少看客。他们也不去管它只顾了向前走最后在一家百年老店“王记客栈”里落下了脚。打听了一下原来这镇子名叫索家镇。还是在河南的地盘上也还归着那位田大人管。弘历想让官府出面保护的心现在又凉了。
三天之后这一行人又重新上路了。不过他们不全是步行的。雇了走骡驮轿还特意给弘历买了一匹马。他们还是扮成行商模样大摇大摆地上了官道。此时弘历忽然又想起了南京见过的王老五一家。向百姓们一打听都说那个叫“黄台”的地方早就没有人烟了王老五这名字又太普通竟是谁也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弘历没有忘记皇阿玛交给他的差使一路上逢人就打听田文镜。问他的为人问他的官声也问他的人望和民望。可是他越问越扫兴。就和在开封时一样既有人说他好也有说他坏;有人夸他“清廉”也有人恨他太残酷。问来问去的无论官民对田文镜的评价仍旧是有好也有坏令人莫衷一是。到了后来弘历干脆也懒得再问了。此时天已到了五月中午时骄阳逞威晒得人头晕脑涨。偏偏这个地方好久都没有下过透雨了。大车道上浮上数寸一踩就是一串白烟儿。弘历先前曾经中过暑喜寒畏热。骑在马上他怕晒;坐在轿里又太闷。他真想找个地方歇歇脚等凉快时再走。可是这里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又上哪里去消凉呢?
邢家兄弟对秦凤捂的评价是对的他那张嘴确实是个闲不住。一路上只听他忽儿吟诗说词忽儿又打诨说笑。他滑稽多智又带着名士风流加上一心一意地想讨好弘历使出了浑身的解数拿出了全副的本领倒也使得这位皇子不觉得寂寞。
弘历与别的皇子不同他自幼就受到康熙皇帝的教导也在当今皇帝身边学了不少规矩。比如就说这穿戴吧他就和雍正一样。像这样大热的天儿依然是衣帽整齐一丝不乱。走着走着他忽然对刘统勋说:“不行再走四十里恐怕也难见到个活人。万一有谁热倒了你就是想找些人来帮忙救助一下也是办不到的。况且还有牲口呢?它们也热也累呀!快快找地方歇上一会儿。”
秦凤梧眼尖他早看上路边种的甘蔗了。他匆匆地跑过去一下子就撅了五六根追了上来。他把那甘蔗先刷去皮儿递给弘历说:“王爷您先吃根儿那梢头留给奴才。”又分给大伙每一根这才说:“大热的天太闷了我说个笑话给大家解解乏吧。咱们这中华帝国太大了北边生活的人就过不惯南边的日子可又互不眼气。有一天一个北方人遇到一位南方人俩人一见面就对着吹上了。北方人说:‘我们那疙瘩冷啊冷得很着哪!你摸铁铁咬手摸石石沾皮。要是出去撒尿更是得小心一只手拿根小棍随尿随敲慢一点就连人带尿地冻在一起了。舌头舔牙时也得先试一试要不舌头和牙能冻到一块儿’。他这样一说南方人听了很不以为然也跟着他吹说‘我们南方热热极了。在太阳地儿里放上几个老玉米一会儿就熟。时辰再长它就成了爆米花了。有一次我赶着猪进城一路上都不敢停步。半路上找了一家人要了口水喝出门一看生猪都变成烤猪了’。”
弘历哈哈大笑着说:“嗯说得能博大家一笑也算有用。我来出个对联吧谁能对出就赏他一把爆米花儿:今年的早玉米旱得精细焦黄不长。”
秦凤梧脱口而出道:“到后来给个穗下场雨还差不多。”
弘历大声称赞说:“好敏捷!”
车上却传来三个女人的大笑声:“四爷您让他骗过去了他少对了一个字儿!”
弘历正愣着时秦凤梧又说:“我没有对错呀‘下场透雨还差不多’这话不对吗?”人群中响起一阵欢笑声也都对这个书生有了好感。笑声似乎赶走了热浪;笑声也使人们振奋。这些天来的忧郁、不快气愤和无奈都随着笑声飞走了。
刘统勋骑在马上说:“四爷您快看前边有棵大槐树。咱们到那里歇一会儿好吗?”
“好主意!”弘历夸赞一声纵马就奔了过去。众人也全都跑了过来嗬这里可真凉快呀!秦风梧是个好动的人他攀上大树一看就叫上了:“四爷咱们来得正好那边还有块西瓜地呢。你们等着我去买瓜去。”
这一下不但是弘历他们就连赶车牵马使骡子的夫役们也都十分兴奋。就在这时从西边走过来一位小姑娘大概也就是十二三岁吧手里还提着一个瓦罐像是给家人送饭的。她羞怯地看着这群人问:“你们想买瓜吗?那就跟我来吧。我爹爹就是种瓜的几步路就到了。”说着又朝弘历仔细地看了一眼。领着秦风梧去了。
“啊好大的一块瓜田哪!”秦凤梧一边说着一边就低下头来挑瓜。那边小姑娘正在和她爹爹说话:“爹真是他一点儿也不错上回在南京粥棚里时我跪得近看得也清楚。他的鼻子下面有几颗小麻子听我娘说那是出痘留的。不信你自己去看看。”
秦凤梧一下子就挑了二百多斤对那农夫说:“我们人多还带着妇道人。你能不能帮我送到那边去?”
“能!我们就是干的这营生嘛。”
俩人正在这里说话不防北边又过来一个人。他也是看到这块瓜田了只见他几步抢上前来摘起一个瓜来拍开就吃连同一声都不问还高声叫骂着:“***这里的人真怪连瓜都不在路边上种叫老子好找。哎――常掌柜的叫兄弟们全都开过来吧这里有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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