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刘三吾道:“你写的文章有没有抄?”
周乾眨了眨眼睛:“没有。”
何清文气的挥着戒尺:“你,你还说你没有抄,你没抄,我便把你的文章给吞下去。”
周乾不明白,自己写的改土归流应该不会有人重复吧,怎么还说自己给抄上了呢。
正疑惑时,何清文把宫里带出来的民刊月册七月新本啪的丢到桌上,翻到政事第一篇,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改土归流!
落款是:笔落惊风雨。
刘三吾他们听蓝玉说这民刊月册建议里有周乾的份儿,谁知还没佩服两三天,这家伙就自己抄上了。
周乾道:“啧,七月的民刊月册已经出来了,改土这字怎么这么整齐。”
刘三吾看着周乾,道:“何司业说是你抄的,连错别字都一样。”
听明白话,周乾道:“刘学士,何司业,请问抄自己写的算不算抄?我就是笔落惊风雨。”
“你有何证明?”何清文道。
“你们这文章没有刊印前会让编册以外的人知道吗?”周乾问。
刘三吾与何清文摇摇头,这肯定不会的。
“那字迹潦草吗?”周乾道。
何清文当然知道最初那文章有多潦草,错别字自己都改了许多,让人誊抄的。
刘三吾道:“你与我说一说改土归流的事情。”
周乾便将自己的分析,如何进行土改归流,不容易造成失误叛乱。如何进行土改不容易出错,都条理清晰的说了一遍。
看了眼外面,天快要黑了。
刘三吾想起今晚他们还要去宫中赴宴,当下道:“是他写的,我可以替他担保,何司业,时辰不早了。”
何清文点头就要走。
似乎又想起来什么,走到周乾的身边道:“君子一言。”
接着把他卷子真给吃下去了,噎的翻白眼,灌了口茶水,跟着刘三吾离开国子监。
周乾也去马棚牵马,慢溜溜的出了书阁。
刚刚走到国子监门口,就看见徐妙锦撑着伞站在雨中,静静地望着他。
换了身衣服,那双水汪汪的杏眸凝视着他,似乎有些嗔怨,却又遮不住欣喜。
“徐……你怎么在这里。”周乾有些惊喜的跨过水潭,走到她面前,下意识就想碰碰她。
有些日子不见了。
真的有些想念。
在国子监的不快都没了,可是手伸到半空,又尴尬的收回来。
徐妙锦看到他收回的手,轻咬了咬唇,却主动将伞送过去,给他撑着。
口中轻声道:“我大哥今晚要去宫中饮酒,我才溜出来的。
周乾,听说你被他们冤枉,我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心急如焚。”
周乾心中一跳,转头看着她侧脸。
徐妙锦微微垂首,眸子望着地面的水潭,“那天的事我不怪你。”
“真的假的?让我拥抱下你,片刻便好。”周乾盯着她,眼神炙热。
“啊?”徐妙锦小嘴微张,身子有些僵硬。
这些日子,他也不会来找找自己的么,心里有些怨,但看见他后又满心欢喜。
自己要不要让他抱,这男女授受不亲,成何体统,大哥他们知道后该怎么办。
她心里还在犹豫,回过神时发现自己都被箍的紧紧的。
片刻后……
又一个片刻……
不是说片刻吗,这都快有半柱香的时间了,这个混蛋,片刻这么长么。
徐妙锦两手停在周乾身后,木木在半空。
心中骂到,无礼,混蛋!
她木木的被箍着,只听耳边传来周乾的声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徐妙锦没有说话,僵直的后背慢慢的软下去,靠在他的怀里,两只手也做出回应,手心覆上他的腰。
这些天不见,做什么都心烦意乱的很,好几次将热茶浇在茶花上,心里烦躁,在见到他这一刻,礼节,规矩,烦躁彻底消失不见。
幸亏这几天下雨,夜色也开始浓郁起来,国子监这条路上并无行人。
感觉到他有些手不安分,立刻警惕起来,两手推开他,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根,啐道:“无礼!”
周乾揣着手:“……就只是抱抱你而已,那么紧张作甚?”
“哼,你还狡辩,你方才手在哪里乱动呢。”徐妙锦眼神飘向后面:“牵着马回城,有话待会儿说。”
周乾开心笑起来,随后去够那马缰绳,心中一惊,跑向后面:“我的马怎么跑那边去了。”
“叫你起坏心思,咯咯。”
徐妙锦转身而去,悦耳的笑声在暮色中传来,一手撑着月白油纸伞,哈着腰从躲过水潭,一手提着明式衣裙俏笑着从树下翩然而过。
绣鞋在道上点过,就连四周的暮色也变得明朗活泼起来,周乾骑着马跟在后面。
官道附近的灌木丛,蒋瓛和几个锦衣卫出来:“咳,不必跟着了,这事不许说出去,否则剜了你们眼珠子,拔掉你们舌头。”
“是。”
几人飞快离开。
城东集市口有人卖枇杷,徐妙锦指着几筐金黄枇杷,捏着碎银子:“我要你帮我买枇杷。”
“自己去。”周乾牵着马,没有挪动的意思:“你拿钱自己买。”
“我要吃你买的。”她把银钱塞进周乾怀里。
谁买不都一样吗,便走过去买了一些,用衣袍兜了回去,顺手给他的马喂了两个。
回到院子,找来木盆,徐妙锦将枇杷洗了,周乾随手拿了一个枇杷坐到树下啃着,熟透的枇杷,很甜。
“你站那么远干嘛,跟个受气小娘子似的,过来坐。”周乾说道。
风摇着桃树,雨虽停了,但水珠不时滴下来,钻到脖子里凉了的,周乾端着枇杷进了屋子。
徐妙锦顿了顿,跟着进去,坐在旁边看他画温室图,道:“我上次走的匆忙,落了东西在你这里。”
…………………………
武英殿很热闹,蓝玉,徐辉祖,周德兴,汤和,耿炳文,冯胜,傅友德还有常升和常茂,王弼,朱寿,叶升和众武将都来了。
翰林院,国子监,钱唐,赵思礼和几位尚书……
乾清宫,朱元璋看着沐英问这个问那个,朱标又何尝不知道,这是自己父亲在记挂沐英,这才显得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说到底,沐英对于朱标来说,亲如手足,情同兄弟,不是一母所生,更胜一母所生。
便笑道:“爹,您这从沐英进宫后就没有停歇,让他喝口茶喘喘气也歇歇啊。”
朱元璋忧虑道:“再怎么说,也是好几年见不到一次,路途遥远,说是天南海北也不为过,这一路上又风餐露宿的让人担忧。”
沐英赶紧说道:“陛下啊,您啊就放心吧,我从那次后就在也没有咳过血出来了,义母我还常梦见她。”
朱元璋看着沐英,也看了看旁边的朱标,这些孩子都长大了,已经快要做祖父的年龄。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
宫里的人今日心情格外开朗,沐英来了,其他武将也进宫来聚宴,这便是很好的事,往后的事情往后说,到时候还要带沐英去看看自己的大孙子。
要不是人多,朱标和朱元璋定然将这消息告诉沐英了。
朱元璋道:“标儿,你去东宫,把允炆叫过来,那孩子太没礼貌了,今日沐英好不容易回来,还要如此怠慢?”
随后,朱标带着亲随向东宫那边走去,但又看到朱允熥在外面站着,过去拍了拍他肩膀道:“熥儿,你还不进去见见西平候,你小时候他可抱过你。”
朱允熥此刻眼睛在扫视,他在寻找赵芳华的身影,约好了今晚见,到时候他去通知她,怎么这会儿了也没有看见她。
但被朱标一催,他也顾不得太多的事情,径直走了进去,乖巧的见过沐英和朱元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