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季怜星觉得要是她还想套点儿什么,江小檀肯定还会毫无保留地说,可想了想好像有点不厚道,便也结束了这个话题。
她带着江小檀到后院找猫狗玩,大鼠和小鼠两只非常温顺,江小檀怎么摸怎么撸都行,它们基本不反抗,有时候还追着闹。
院子里洋溢着江小檀欢快的笑声,她简直开心得不得了。
季怜星端了张凳子坐着看着她玩,跑着闹着,将近一个钟头,小檀终于累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每天都有定量的精力,不释放不行,释放完之后就困。
当季怜星背着江小檀上楼的时候,江曙正在和李向彦打电话,开门的那瞬间,江曙掐断了电话,看了眼季怜星背上的江小檀,放低了音量:
“她睡了?”
“嗯。”
“辛苦你了。”江曙小声说,伸手接过了江小檀,怕季怜星走了,不放心又说了句:“小刺猬,你等等。”
她将江小檀放在床上,替她掖好被子,才转身又对季怜星说:“下午视频通话开了一个小时的会,交接了一下工作。”
似乎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没下楼的原因。
“好,没什么事我要下去了。”季怜星站在门口,并没有要进屋的意思。
“等等。”江曙在床上捎了一件衣服,“我和你一起下去。”
季怜星没拒绝,两人一同下楼,季怜星走在前面,江曙走在后面。
江曙盯着季怜星的后脑勺发呆,浅灰色的发圈扎了一个丸子头,露出她白净的后颈,江曙很想靠近她,但却没有靠近的理由。
“小刺猬。”
“嗯?”
“等等我。”江曙加快了步子,上前和她齐平,“你走得好快。”
楼道的空间并不大,两人并肩的情况下,肩膀偶尔会摩擦肩膀,触碰在一起时,季怜星总是无意避开,但江曙却又会主动贴上去。
相互都没说话,只能听到鞋子踩在木板上的声音。
空气中夹杂着玫瑰和雪松的味道,季怜星只嗅了几口,心尖便在发颤,江曙身上的香味还是没变,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走到一楼时,空间宽阔了些,季怜星主动拉开距离,她朝后院走去,江曙跟在她身后。
发现院子里站着一个男人,正在逗猫玩,听到声音才抬起头来,总算看清了他的脸。
年纪大概三十来岁,还算年轻,皮肤黝黑,但五官端正,眉眼深邃,很有阳刚之气。
在看到季怜星那瞬间,男人紧拧的眉头松开,绽放出笑容:“小季!”
季怜星看了他一眼,神情无恙,“哦哦,我都忘了,不是晚上吗?”
这男的叫刘亦阳,算是季怜星的商业合作伙伴,当初刚来露莓县的时候,刘亦阳就是在这里开第一家酒吧的人,季怜星也是跟着他学习经营的。
“下午没事做,想着来看看你呢。”
就这么一句话,江曙眉头紧蹙,来自女人的一种直觉,这男的百分百对季怜星有意思,来回才这么几句话,那种献殷勤的感觉实在是太强烈了。
“可是我还要磨豆子。”季怜星表示自己可能没时间,她看向台面那边的大盆子,里面放满了泡水的大豆,“张师傅今天有事,我得把剩下的豆子磨了。”
满满一盆豆,得磨一两个小时。
刘亦阳一听,当场袖子就已经捞了起来,“我来吧,这事这么能让你们女生来做。”说话时,他还看了江曙一眼,估计以为江曙是季怜星的朋友,于是笑着对江曙点了一下头。
江曙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搭理他。
“不了不了,小阳,我自己来。”季怜星不喜欢自己的事别人来做,特别是让刘亦阳来做,总觉得欠着欠着的感觉。
她搬出豆子,手脚非常麻利,期间刘亦阳要帮忙,被她避开了。
帮不到忙的刘亦阳很无奈,“害,你较个什么劲,我们之间的关系,用得着这么客气么?”
一旁的江曙一听,脸都绿了,目光直直刺向刘亦阳,可刘亦阳毫无察觉,他的注意力都跑到季怜星那儿去了。
季怜星直摇头,“那个,小阳。你去歇歇吧。”
“不成不成!”刘亦阳伸手去拉季怜星,想抢过她手里的石磨,季怜星有些无奈,她都能预料到江曙看到刘亦阳这么热情之后会有的反应。
可终究还是拗不过他,石磨最后还是被刘亦阳抢了去。
他抓了一把豆子放进去,开始磨豆子,一边磨一边笑着对季怜星说:“你去坐会儿,和你朋友聊会儿天,这里交给我了。”
语气轻松自在得就像自己是这个房子里的男主人。
“这个豆子怎么磨?”江曙走到刘亦阳面前,问他。
刘亦阳这才来得及好好看了江曙一眼,果然美女都是和美女交朋友的么?
江曙也是站在人群中会引人注目的那类女人,可是和季怜星比起来不太一样,季怜星看起来要好接近些,而江曙这样的女人,给人感觉像是中间隔了块冰,很难想象什么样的男人和她一起会合适。
“害,你们城里人不懂也正常。”刘亦阳言语中透着几分自信,“我给你说说吧,就这把豆子弄进去,朝着一个方向磨,直到出汁,沿着这个磨盘往下流,最后落入这个桶中就行了。”
“哦,这么简单。”江曙已经撸起袖子,“你让开,我来。”
站在旁边的季怜星脸色微变,“江曙,你干嘛?”
“没干嘛,我想磨。”
“听着简单,做起来难!”刘亦阳捏着磨盘不让江曙碰,生怕江曙抢了他的功劳。
在刘亦阳看来,帮季怜星做事就是靠近季怜星的方式,为她做得越多,季怜星就越有可能接受他的追求,虽然这两年过去,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什么进展,但刘亦阳不想放弃。
“这位女士,你还是到一边歇着去吧。”刘亦阳戳了戳自己的胳膊,结实的肱二头肌仿佛在告诉江曙:体力活,你不行。
江曙瞬间就笑了,笑得特别灿烂,以至于她那笑容在她的冰山脸上看起来有点瘆人。
“你能做的,我为什么不能做?再说了,季怜星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我自己做。”江曙解开袖口的扣子,将袖子折了几圈,眼疾手快将磨子接到手上,直接将刘亦阳ko出局。
她一只手抓豆子,另一只手推动磨盘,朝着顺时针的方向推。
石磨挺重,但江曙常年运动,力气其实也不小,推起来并不费劲。
倒是季怜星有点慌,这俩人真的是......磨个豆子有什么好较劲的啊,天。
她跑到江曙面前,“我来吧。”
“不。”江曙捏着把手,死死不放开。
刘亦阳站在一旁相当无语,这女的也太没眼力见了吧?
/季怜星没法,她知道江曙性子倔,只能替她灌豆子,于是很快变成了江曙推磨,季怜星灌豆,刘亦阳站在一旁看着。
期间刘亦阳时不时和季怜星搭上一两句话,江曙全程一句话都没说,一直在磨豆子。
整整一大盆,三十个人的量,磨了一个小时,江曙全程一刻都没歇,她的手已经酸麻到快没知觉。
期间季怜星问了无数次要不要歇一歇,她没歇,直到最后一捧豆子落入石磨中,江曙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这边磨完之后,江曙释了一口气,看了眼季怜星,问她:“还有么?”
语气轻松得好像在说她还能磨五个小时似的。
“没了没了!”季怜星心想再磨还了得,这手不得断掉。
站在一旁的刘亦阳啧啧几声,笑道:“你这城里人,不赖嘛。”
江曙挑眉,“我臂力一直很好。”
季怜星没说话,低头去拿桶,脸上早就烧得火辣辣,好像听懂了江曙的话外音。这人真是......较真起来比牛还倔。
总之一来二去的,豆子在最快的时间被磨完。
刘亦阳也不是吃素的,既然他能追季怜星两年不放弃,说明他心理素质相当好。
这边季怜星搬桶的时候,他又屁颠屁颠去帮忙,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一看又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刘亦阳又主动提出自己要做晚饭:
“小季,你不是说师傅今天不在家么?晚饭我来做吧!”
季怜星刚想拒绝,江曙抢先一步插话:“好,你做。”
说话时,江曙一只手搭在季怜星的肩膀上,季怜星吓了一跳,她想逃,结果江曙牢牢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完全没有逃离的可能。
季怜星轻轻挣脱,江曙却搂得更紧了。
“你干嘛!”季怜星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几分嗔怒。
“出去说。”江曙先发制人,离开时还不忘对刘亦阳说:“那你慢慢做吧,我们上去歇会儿,等会儿来吃饭。”
话音落下,江曙带着季怜星往外走。
两人走出后院,季怜星才从江曙怀里出来,满脸困惑不解。
“江曙,你干嘛?没有必要这样,他是来找我谈事情的。”
“所以呢?”江曙低着头看向季怜星,目光里带着几分不悦,“他献殷勤你就让他献?”
“......”季怜星着实被哽了一下,但很快又怼了回去:“他献殷勤关你什么事呢?”
“我不开心。”江曙盯着季怜星,眼眸骤冷,语气也很冷漠:“我不喜欢你接受别人的好,你要是要磨豆子,我可以,磨一百斤都行,不需要别人。”
季怜星:“......”
她本来就没打算让刘亦阳帮忙,倒是江曙和他杠上了,再加上刘亦阳这人也很倔,两个碰在一起铁定要有火.药味。
“江曙......”季怜星语气稍稍轻缓了些,说:“前两年刘亦阳帮了我很多忙,酒吧怎么开,怎么经营,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生意上我们会相互照应,是合作伙伴。”
“那谢谢他。”江曙语气也很平缓,态度却不退缩,“合作伙伴是合作伙伴,那要是他想追你,不可能。”
季怜星蹙眉,江曙有些太霸道了,仿佛她还是她的金丝雀似的,她和什么人接触,和什么人交流,她自有分寸,轮不到他人指点。
“我想怎样就怎样,搞清楚你的定位。”
江曙倒抽一口气,“所以别的男人追你你也可以吗?”
“我说的是,你不能干涉我和什么人交流,懂了吗?我是一个自由的人,不是你的金丝雀。”
说起金丝雀,两人都沉默了。
从彼此眼里看到了各自的倔强和脆弱。
江曙气到不行,却拿她没办法,只能瞪着她,可偏偏季怜星一点都不带怕的,江曙怎么瞪她,她就怎么瞪江曙。
“季怜星。”
季怜星毫不示弱,“干嘛,江曙。”
“不干嘛,季怜星。”
“那你瞪我干嘛,江曙。”
“我除了瞪你我还能干嘛,季怜星。”
两人一句季怜星一句江曙,仿佛叫出对方大名就是一种警告,可各自都不在那种警告中屈服。
就那么盯着,最终季怜星还是败阵下来,叹了口气说:
“江曙,你必须学会尊重我,还有理解我,我们才有可能继续相处下去,不然不可能。”
江曙听了,心里即便有不悦,却也不能再说什么,要干涉她和什么人接触,好像是占有欲太强了些。
对江曙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季怜星曾经属于她,甚至是很听话,可现在却不是了,季怜星从言听计从的小刺猬变成了一只野刺猬。
或者关于两人的关系,以前那套相处模式已经行不通了。
“好。”江曙手从季怜星肩膀上拿下来,“那我尊重你,理解你。”
“你确定吗,怎么感觉你说话还是高高在上的?”季怜星目光里有试探,想从江曙的眼睛看出真假。
江曙有些委屈,“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怎样,难道让你不和他接触,让你烦我吗......”
听起来有点可怜,好像是迫不得已的一种妥协,季怜星能观察到她瞳仁里闪烁的那几分失落。
最见不得江曙这个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语气也没刚刚那么强硬:
“我的意思是,你不能控制欲太强,我不喜欢。但是我自己的言行我会注意,我和他的距离一直都保持得很好。”
她和刘亦阳除了工作,基本上没有其它的交集,比如刚刚那种情况都很少,大部分时间刘亦阳要找她压根就找不到。
也正是因为这种情况少,所以刘亦阳每次都特殷勤,偏偏这次还被江曙碰到。
得到合理理由的江曙也不再追究,甚至因为季怜星的解释有些暗自开心。
至少她解释了。
“知道了。”
“好吧。”季怜星喉咙滑动了一下,想往后退些,又怕自己的动作太刻意。
她发现刚刚和江曙说话的时候靠得很近,两人都因为情绪偏激动,忘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现在结束对峙,好像再往前靠一点点脸都快怼在一起了似的。
季怜星差点不敢呼吸。
她还是往后退了一步,可下一秒江曙又贴了上来。
扑通扑通,心跳在缓缓加快。
季怜星的脸以可视速度迅速蹿红,呼吸的每一次都觉得江曙身上的香味好勾人。
“小刺猬...”江曙一只手就快要搂上季怜星的腰,季怜星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往后退了些,躲开了她的触碰,“这是大厅。”
随时都会有人进来。
和江曙共同相处的时候,氛围会变奇怪,连空气都稀薄起来。季怜星压下心头的慌张,转身朝楼上走,江曙跟在她身后。
脚下每一层阶梯好像都踩在心上,季怜星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好像就在刚刚那一秒,和江曙之间有了那种感觉,类似于两年前的那天夜晚,那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一种默契,是来自内心深处的欲l念,像是充满诱惑的果实,总让人遐想,忍不住要采撷尝尝。
一梯一梯,一层一层,从一楼到二楼,再从二楼到三楼的拐角。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就是做了。
季怜星拿出钥匙打开楼梯间的第一扇门,这是隔离二楼到三楼的门。
她开门,在推开门进去的那瞬间,江曙从她身后搂住了她,一双手紧紧圈住季怜星的腰,脚轻轻一踢,门关上了。
一声闷响,江曙往后推,将季怜星推在了门上,很快她又贴了上去。
楼道很黑,视线变弱,触感变得敏锐起来。
江曙鼻腔里喷出热气,扑腾在季怜星的脖颈上,铺开一层热意,变得很痒,痒到心里去了,季怜星昂起头,声线颤抖:
“江曙......”
“嗯?”
“我不想我们这么快。”快到就像以前那样,还没有好好了解到对方,仓促开始仓促结束,她已经无法接受还有第二次分离。
“嗯,我知道。”江曙圈紧她,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我只想抱抱你。”
拥抱是最直接最明了表达思念的方式。
江曙拥着她,用力地拥抱她,即便她们心头仍然隔着一堵墙,可此刻的拥抱就像墙头那两朵依偎的花朵,没什么可以阻拦这种想念。
季怜星这次没推开她。内心有什么东西在崩塌,是害怕的,但也是想的。
她怕再次轻率接受江曙的热情,最终还是因为种种落不得好下场。
可谁能阻拦这样的拥抱呢?江曙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又软又甜,像是美梦里那张软绵绵的床,陷入其中便不可自拔。
更何况恨她的那两年,心里还是住着一个小偷,那小偷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溜出来,一次又一次把往事翻出来让她留念,让她又爱又恨。
“好,你说的,只拥抱。”季怜星回搂了她,手放在江曙的腰上,隔着衬衣感受她身体的曲线,心跳又漏了一拍。
她压下那种想法,对江曙说:“只抱一分钟。”
“好。”江曙侧脸在她脖颈上轻轻蹭,有些贪恋季怜星身上的气味。
“别......别蹭。”
“嗯。”江曙也有点热,不敢再轻举妄动。
两人站在黑暗中没说话,贴在一起感受到彼此扑通跳动的心跳,是安稳的,落入真实的感觉。
时间过得很快,不止一分钟,江曙有点舍不得分开,最终季怜星从江曙怀里出来,黑暗中撩了一下耳边凌乱的发,说:
“你下去吧。”
“你呢?”
“我一个人待会儿。”
季怜星轻轻推了江曙一下,江曙后退两步。紧接着,季怜星打开门,透出一个小缝,二楼的光照进来,光线落在江曙的鞋尖上。
江曙不想走,可季怜星偏偏要让她走。
“晚饭一起吃么?”
“再说。”
江曙有些不满,“你好冷漠,让我觉得我只是一个工具人。”
季怜星:“......”她不是冷漠,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稀里糊涂就把她带三楼来了,今天是在这里抱,明天是不是要去家里抱?后天呢?是不是江小檀说的那样,一个月就要带回家了呢?
“小刺猬...你以前都不是这么冷漠的。”江曙语气可怜兮兮的,虽然大概率是装的。
季怜星揉揉太阳穴,心跳还是快,现在就想把江曙赶走,她想一个人静静,“那晚饭一起吃吧,你先下去,我一个人歇会儿。”
听她语气好点了,江曙才作罢。
“好,那我下去看看小檀,晚上我们再见。”
目送她离开,江曙三步一回头,一百个不愿意,可季怜星执意要她走。
直到江曙消失在季怜星的视线中,季怜星才关掉门。
楼道重陷黑暗,季怜星靠墙,松了一口气,她抬起手用手背给自己的脸降温,来回几个深呼吸,那种局促的感觉才消失。
她转身上楼,进屋之后径直朝房间走,到衣柜里拿了一套换洗衣物直奔浴室。
进门,关门,打开花洒往浴缸里放水,衣服裤子被扔在地上,季怜星动作一气呵成,她钻进浴缸里,试图用温水缓解一下身体的紧张。
刚刚的画面留在脑袋里久久挥之不去,江曙身上的香味,江曙的占有欲,还有被她搂着的时候那种满满的安全感,她鼻尖轻轻蹭脖子的时候的那种酥酥.痒痒的感觉。
像是一条干涸许久的河,突然迎来一场暴雨,洪水汹涌而来,将季怜星推入深水中。
她掬了一捧水拂上脸颊,来回好几次,好让自己清醒些。
可再次抬起头,看到地上裤子上的痕迹,让她知道自己的反应是如此的真实。
季怜星捂住脸,身子往下沉,整个人滑入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