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利义生见这两人明显是认识的样子,便猜想这里估计就是泷若叶的地盘了。
“请和我走吧。”女子朝着足利义生伸出手,把他引入了另外一个房间。
“天识——”足利义生看见泷若叶消失在眼前,心一下子不安起来,他才叫出声,就被女子捂住了嘴。
“在这里,你不是将军,她也不是天识女。”女子附耳说道,她从柜子扯出一件件衣服,放在了足利义生面前,“快穿好吧。”
“......嗯?”足利义生缓缓发出一声疑惑。
女子仔细审视了足利义生一番,“等下再换,先把你的胡子剃掉。”
说这她就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把剃毛刀,靠近了足利义生。
“等等!你想干什么!”足利义生连忙护住了他精心打理的胡须。
“让她动手吧,你还得在这儿藏一段时间。”泷若叶听见足利义生的惨叫,拉开移门走了进来。
“...所以我要穿女装吗?”
“是的,遣婆。”
为什么同样是扮演身份,泷若叶就是公子,他就是遣婆?他的年纪也没有那么大啊?足利义生只好乖乖地由女子给他刮完了胡须。
“唔...”给足利义生刮完胡须后,女子又端详了足利义生的脸几秒,“公子,他长得倒挺好的,这双细长的眼睛,抹上胭脂会很漂亮,要不把他打扮成游女好了。”
“把他往丑里化,就让他当个遣婆吧。”
听到泷若叶的话,足利义生松了口气。
女子便耐心地为她上妆,给她戴上假发,直至足利义生自己都不认得自己的模样。
“好了,之后就在这儿好好干活吧,遣婆。”女子舒了口气。
“你是谁?”足利义生发觉自己的问话或许太过强硬,又问了一句,“...或者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是鹭枫,是这座游廊的太夫。”鹭枫的寥寥几语就让足利义生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要在这里待多久?”
“这种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你是天...公子的下属吗?你是怎么和公子认识的?”
“我想我们还不是太熟。”鹭枫挑了下眉。
足利义生心下茫然,只好跟着鹭枫往屋外走去,越往外走那调笑说话的声音就越发清楚起来。
他看见有衣着闲散的武士在屋内穿梭,其不乏有北条的武士,他连忙低下了头曲着腰前行。
即使这样,他感觉到有人故意摸了他的屁股,顿时足利义生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蛮结实的哟!”
他听见背后有人粗野地笑道。
......拳头硬了。
“不用理会他,走吧。”鹭枫看到这幕,淡淡地说了一句。
足利义生看见有人把这名借酒耍疯的武士粗暴地带了下去,他问了一句:“你要带我去做什么?”
“让你去熟悉遣婆该做的事情。”
“......这合理吗?”足利义生轻声问道。
“如果连你自己都想不到,那对面的人会想到你在这儿吗?”
足利义生觉得有道理,便想着自己只会在这里躲藏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做点粗活也不算什么。
然后他就被带到了洗衣房,里面有挽起袖子的遣婆正在清洗堆成一座小山的衣物。
“我不会洗衣服。”足利义生的嘴张开,看到这一幕后迟迟不能闭上。
“慢慢学嘛,总能学会的。”
“...公子在哪,我要见他。”
鹭枫瞧了他一眼,还是把他带到了泷若叶面前。
泷若叶在一间房内坐着,她的身边簇拥着数名笑颜如画的游女,发出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足利义生走近了,才发现泷若叶是正在为她们的扇面上写字,不知道是什么惹得这些游女发笑,那些可爱的笑容可一点也不像是应付恩客的笑容。
“你过得挺好啊。”足利义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口就说了这句。
“怎么了?”泷若叶问道。
“...”足利义生张了张嘴,“我不想洗衣服。”
“真的不想?”
“非常不想。”
“鹭枫。”泷若叶唤了鹭枫的名字,“你就带着‘她’在身边吧。”
“是。”鹭枫带着足利义生关上了移门,退下了。
足利义生看着鹭枫的背影,与平常女子会穿的小袖不同,游女们的衣服后颈都会全然露出,鹭枫则袒露得更大胆些,连肩膀都露在了外面。
若是往日,足利义生肯定会对这幅美景作出点评,再探究下是谁家女子,但此刻的他一点旖旎的念头都无法升起。
鹭枫把足利义生带到了她的房间,与游女们接客的房间不同,她们居住的房间是与待客的区域分隔开来的。足利义生在路上还瞧见了更大的房间,那应该是年幼女孩儿所睡的通铺。
“之后你就睡在我的隔间吧,白日里也不要出去,就在这座楼里面清洗打扫好了。”鹭枫歪了歪头看着他,“要睡一会儿吗?”
足利义生已经好几晚没有睡着了,昨晚又经历了追杀和走隧道,听到鹭枫这么一说也觉得身体的疲乏之感涌了上来。
他刚掀开房间内的被子,就听到了鹭枫急促的喝止:“别动!”
足利义生的动作停下,他见鹭枫连忙从柜子又抱出了一床被子,见到足利义生的表情后露出了稍微有些尴尬的笑容,“睡这床。”
鹭枫的房间是由两件房间拼成的,间是一扇绘着白鹤的移门,大些的是鹭枫的居室,小些的则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盒子。鹭枫主动在小些的房间内为足利义生铺好了床,对他做出了请的动作。
鹭枫的动作优雅而美丽,但足利义生听到了她在铺被子时发出的低语:“男人睡过的被子总是臭烘烘的,我可不能让他睡了我的被子。”
“......好的。”足利义生只能当作没有听见,点了点头。
躺在完全陌生的被褥里,看着完全陌生的天花板,以及抚摸着光秃秃的下巴,足利义生再度在内心确认了一件事情。
他已经不是将军了。
往日的那些豪言壮语,随心所欲的发言,在此刻的回忆都失去了光彩。那个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大人物,仿佛不是从前的自己了一般。
天识女救了自己,究竟只是因为承诺,还是有别的意图?自己有那样的价值吗?
如果想要夺回自己的一切,自己应该去寻找哪方的势力?该如何和他们谈判?
自己还有重归京都的可能吗?
足利义生带着满腹思绪陷入了沉睡。
“‘她’已经睡下了。”返回的鹭枫对着泷若叶说道,那些嬉笑着的游女已经去了别的房间,此刻只剩下了鹭枫和泷若叶两人。
“‘她’在这儿待的时间不会长,只要‘她’不做出什么蠢事,其他人很难发现‘她’在这儿。你们要看好‘她’。”泷若叶嘱咐道。
“...”鹭枫看了泷若叶一会,忽然笑道,“今夜你会买下我吗?”
“这座楼现在都是你的了,今夜是否能留下你,选择权并不在我的手上。”
鹭枫展颜一笑,她退了出去,在影影绰绰的长廊上,她看见一个昂着头的女人与她对面走来。
那女人名叫游鸢,是游廊的主人,掌控着游廊的生意与她们这些游女,但在鹭枫发觉时,她就已经服从于泷若叶了。这其的渊源,鹭枫不敢多想,只是听从着泷若叶的命令行事。
鹭枫朝着游鸢微微鞠躬,游鸢轻点了下头,与鹭枫记忆的游鸢丝毫不差。
足利义生是被吵醒的,原本应该平静的夜,却因为这里是游廊,而变得热闹而浮动。
他朝着窗外望去,看见外面下起了小雨,一棵种于院子的枫树在风雨微微摇晃,不远处就正对着另一栋建筑,那栋建筑这面没有开窗,皆是用彩纸糊成的栅栏作为格挡。两栋建筑之间的院子显得狭□□仄,因为下雨,足利义生闻到了从下面涌来的湿润腐朽的气味,他不禁捂住了鼻子。
游廊的外表华美精致,但游女们居住的地方明显不如外面待客的房间。
“醒了吗?”足利义生听见声音回过头,发现是鹭枫拿着一把三味线回来了。
听外面的声音游廊的生意应该还没结束才对,他问道:“你现在就回来了吗?”
“最近比较特殊。”鹭枫淡淡说了一句,点燃了灯火,靠窗坐下,丝毫没有在意窗外难闻的气味。
“其实我对曲律还挺了解的。”足利义生一腔愁绪无法排解,看见鹭枫手的三味线,不禁想要随性而弹一曲。
“哦?”鹭枫有些好奇,把三味线递给了足利义生,看着足利义生郑重的仪态,眼也带上了期待。接受着贵族教育长大的将军会弹出怎样的乐曲,她确实有些期待起来。
足利义生拨动起三味线,嘴巴张大,正欲唱出来时,被鹭枫抓住了他的手。
他看见鹭枫的神情凄切,以为她听懂了他所传递的感情,不禁神情激动,等着鹭枫说些什么。
“你弹得就好像是遣婆三天没洗的臭袜子一样子臭。”
第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