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街上行人稀少。细密的雨点飘到玻璃上,还没形成片,就被雨刮器刮走了。
若叶的思绪回到了八年前。
淮海大学。
大学分为西区和东区,两区间隔着一条大街,大街上架了一座桥。学生上学放学,去图书馆,都要经过大桥。
许多精明的学生在桥上摆摊设点,卖各种小玩意儿、零食、日常生活用品等。
常常为凑不齐学费的若叶,怎能放弃赚钱的机会呢。她也摆起了摊。
那时,她总穿着洗得褪色的衣服,发白的牛仔裤,头发随意地绾在脑后,蓬松的刘海被风吹得凌凌乱乱的。
她卖插头、插板、手机壳、挂绳、保护膜、贴片、钥匙链、钥匙挂坠等小玩意儿,还有各种旧书等。
她的零花钱,几乎都是摆摊赚的。
没课时,把东西摆好。端个小凳子坐着,边看书,边守摊,倒还有趣得很。
大学生买东西,大多不讨价还价。买的次数多了,人就熟了。多次光顾的回头客,她主动把价格降到最低。
她记性好,在她那买过东西的,她大都记得。无论在哪里碰上,她主动打招呼。大家觉得她亲切,相貌也好。久而久之,很多人都愿去她那里买。
不知何时,以廷发现了路边摆摊的她,没事总往她摊边转。
“有那个吗?”他冒失、模棱两可地问。
“哪个?”她抬起头,猛地看到他,脸立即绷得紧紧的。
摸摸后脑勺,他故作神秘地说:“就是……那个。”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微笑。
知道他是找茬的,若叶不搭理他,招呼着其他人。
“哦,这里。”他弯腰,从摊上拿出一只打火机,拿在手里,滑动开关,点燃,让火苗持续燃着。不一会,打火机就烧坏了。
“唉,质量真差,换一只。”又从打火机架上抽出一个。
如此反复,弄坏五六个才罢休。
不是打火机,就是一只笔,一个刮胡刀。
有人来买东西,尤其是男生,不管别人买什么,都是他要买的。结果,把顾客都赶走了。
摊前只剩他和他的同伙了,若叶操着手,冷冷地盯着他,也不说话。
知道她不满,他横着眉,挑衅道:“哟,啥态度呢?顾客就是上帝,懂不?”
直到他自觉没趣了,才指着这些被弄坏的东西,问:“这些,多少钱?”
说了价格,他一分不少地照价付了。
后来,他已不满足小儿科的作为,指着摊上的东西,问:“把这些全买下,多少钱?”
冷哼一声,若叶喷了一口气,怒不可遏地质问:“你很有钱?有钱了不起?”
“是的,有钱就了不起!怎么了?不服?不服,就憋着!”他吊儿郎当地说,一脸不屑。
“没关系,买吧,我从不和钱过不去。我算算,加起来多少……”她拿过一支笔,在记账本上算起来,“一共元,要吗?”
“要!打包。帮我送到宿舍。”他摸出钱包,数了九张100元的红票子,递给她说,“不用找了,多的是劳务费。”
她毫不犹豫地接过钱,一件件地整理包装。装好后,看看抄着手的他们,说:“带路吧。”
每天搬进搬出,若叶早习惯这些体力活了。这点东西,虽然费力,也不算太难。
但一想,自己一个女孩,扛着沉重的货物,而这一个个身强力壮的男生,跟在她后面,逍遥闲适地听音乐。
这就是有钱和没钱的区别?
他买这些东西,不是需要,而是想羞辱、报复她。
无所谓,只要不越过底线,她不计较。
自她上学以来,为筹备学费,到处借钱,一次次碰壁后,她就知道,尊严和面子,在金钱面前,都不值一提。
宿舍楼到了,她想不上楼,就停下。
“上楼啥。”他拔掉耳麦,命令道。
她拢拢额前的刘海,咬咬牙,跟他进了楼。
楼道里,堆放着扫把、撮箕、蛇皮袋、垃圾桶等。空气中夹杂着一股股肥皂、沐浴露的味道,方便面味,汗味、脚臭味……
一些衣着随便的男生,猛见到她,骂一句,缩回宿舍,又探出头来偷看。
他的宿舍在三楼,经过一条漆黑的甬道,甬道两边都是宿舍。
宿舍里时不时传出说话声、争吵声、笑声……
推开一道门,他径自走入,若叶也跟着进去。
宿舍里有几个人,其中一个,刚洗完澡,裹着一条毛巾,头发还湿漉漉的。突然见到一个女生,惊慌地回到阳台上。
若叶看也没看,丝毫不觉得不自在。
将货物往地上一扔,她扭头走了。
刚走到楼下,听得楼上有人戏谑地喊:“嗨!接着!”
抬头,若叶看到三楼一个窗台上,露出几只脑袋。其中一个,就是魏以廷。他脸上的嘲讽、傲慢、无礼,深深刺痛了她。
蓦然,空中下起了“雨”,插头、插板、火机、签字笔、便利贴等等,像流星雨一般“流”下。
过往行人,不解地看着地上,又望望楼上。
一股无名怒火,“噌“地从脑里冒出来。若叶冲上楼,一脚踹开宿舍门。
几个男生正齐刷刷地站在阳台上,头挂在窗沿上,还沉浸在快乐中,一心一意地欣赏他们的“杰作”。
谁也没注意到若叶。
她冲到阳台上,一个男生,正在阳台的厕所小便。
若叶不管那么多,扭住魏以廷t恤的领子,狠狠地扇了他两个耳光。
“寄生虫!垃圾!混蛋!”她骂出她自认为最狠毒的话。骂完,飞快跑下楼。
她忍着泪,一件件地拾起地上摔坏和没摔坏的物品。
“把袋子扔下来!”她朝楼上吼道。
几个男生还没回过神来,魏以廷也收敛起嚣张的嘲讽,一脸哀怨、忧郁。一个男生将蛇皮袋揉成团,从楼下扔下来。
若叶将没摔坏的物品装进袋子,摔坏了的,扔进了垃圾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