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慕倾绕出铜蛇,快步走向台阶,很快就进了大牢特有的厚重铁门。这门足有三尺厚,上面有九把连芯铜锁,缺一把都打不开。
所以帝麟能从这里逃出去,是有内应。看守他的侍卫都已经被杀了,一个也没漏下,而且是在各种严刑酷打之后杀的。只是,没能从他们嘴里问出只字片语,帝麟就那样跑掉了。
大牢里非常热,人进去,没走几步,衣裳就被汗湿了紧。
这就是大牢极为恶毒的地方,夏天闷得密不透风,灼日晒了一天,晚上外面那些铜蛇里藏的大锅,还会烧着开水,热汽直往屋子里钻。
冬天里也可怜了,门窗的木板悉数拆去,让冷风直接往里面灌水,没有一个角落可以躲避寒风。
造这大牢的人,就是让关在里面的人,生不如死。
帝炫天被关过几天,只是他没让御凰雪知道。那是几个顽劣的皇子恶作剧,故意以御凰雪的名义引他来此,把他锁在了里面。当时里面还关着两个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妃嫔,他热得快化掉了,还被那两个女人一身的屎尿污渍给臭死了。
所以,他和御凰雪都是经历过地狱的人,他们很快就能从对方眼中读懂受过的苦,不如此,还真难靠近。
薄慕倾走近帝崇忱和皇后,作了个揖,转头看向墙上的字,地上的白骨雠。
“怪哉,一天之间,到底怎么化得如此干净的。这看守大牢的人,怎么这么不中用?”帝琰正蹲在白骨前仔细察看,热汗从他的下巴往下滑,一滴滴地打在白骨上。
“好可怕。”芳姑往后缩了缩,声音发颤。
皇后也用袖子挡着脸,站在帝崇忱身后。
“皇后,你之前来见过她,可曾听她说过什么?”帝崇忱扭头看皇后,阴鸷的双眼里锐光顿现。
皇后把袖子放下了一点,眉头紧锁,小声说道:“皇上,臣妾是来问她,当初到底给阿阮用的什么药,有没有解药。问完之后就走了,没有过多逗留。这些看守都在旁边看着,臣妾并无半字虚言,皇上尽管问他们就是。”
“朕不是责备你,只是朕想知道,她那时候有没有异样,这是不是她自己服毒自尽。”帝崇忱收回视线,慢吞吞地说道。
“可能不是吧,上回来,卫嫣她还还斗志昂扬,说帝麟一定会回来救她,要杀光我们呢。她一向是张狂傲气的人,臣妾想,自尽这事,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但,为什么有人会用这种方式谋害一个关在死牢里,不可能翻身的人?莫非,她还知道什么秘密?”帝琰起身,环顾众人,慢吞吞地说道。
帝崇忱眉头皱了皱,看着他说:“那就由你把这秘密找出来吧。”
“父皇,儿臣正在主办刺客之事,只恐难以兼顾,误了两边的事。”帝琰赶紧抱拳,一揖到底,诚惶诚恐地说道。
“那炫天你去办。”帝崇忱盯了帝炫天一眼,大声说道。
“是。”帝炫天垂着双臂,低声应旨。
“给你三日时间,若三日不破此案,朕让你去扫七日城楼。”帝崇忱双手往身后一背,拔腿就走。
皇后抬眸,深深地看了一眼墙上深刻入石的诗,眉头紧锁,快步跟上了帝崇沈。
“看,这就是你顶撞父皇的下场。为了个女人,我看你以后都要在城楼上扫地度过了。”帝琰幸灾乐祸地笑他。
“每日能清闲自在地看日出日落,不见得比现在差啊。”帝炫天扫了他一眼,慢步走近了木栏里。
到处铺着湿臭的稻草,肮脏的东西沾得到处都是。卫嫣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白骨透着森冷,让人不寒而栗。
“真会是她吗?或者有人救走了她,用了金蝉脱壳之计?”帝瞳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帝炫天平静地说完,拿出锦帕,包起一块白骨举到眼前看。
门口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是御凰雪进来了。她见帝后二人已经离开,皇后也忘了叫她,于是拿出帝炫天给她的令牌,大摇大摆地进来了。
“好臭。”她掩着鼻子,快步走近了三人。
“这就是卫嫣?”她环顾四周,眉头越拧紧,“卫嫣嚣张一世,没想到会落到这般下场!”
“或者不是她呢。”帝琰故意说道。
“若不是她,她一定先找收你的魂去。”御凰雪瞪了他一眼,拿出锦帕,用力捂住口鼻,慢步走近白骨,看了会儿,嗡声嗡气地说:“若是中毒而死,骨头应当是青色,怎么会是这样雪白的呢?若是被刀剑致命,骨上也会有刀剑痕迹,怎么如此平整光滑?真是怪哉,死得这么漂亮……绞死吗?那颈骨为何是好的?拔舌而死?那真是很恐怖啊!”
她一直喃喃自语,三个男人都安静下来,盯着她看着。他们都想不通,这样一副柔软的身子,这样一张完美的小脸,这样一张可爱的嘴巴,怎么能一点都不害怕地说出这么多可怖的死法!
“我知道了,她是热死的。你们不去逃
命吗?天啦,嫣贵妃就站在你们身边呢,眼睛好红好红,舌头好长好长!”御凰雪受不了了,大喊几句,转身就逃。
帝炫天倒没事,帝琰被她突然的大喊声吓得一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身边,俊脸因为惊恐而扭曲变形。
帝瞳逮着他的怂样,立刻大笑了起来,“四哥原来这么胆小,这世上哪有鬼!十九夫人是吓我们的。”
帝琰脸色变了变,快步走向大牢铁门。
帝炫天坚持检查完了,才最后一个出来。
“你要查案,那我要先回去。”御凰雪用帕子给他擦汗,小声说道。
“好,于默在宫外等你。”帝炫天点点头,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薄慕倾,眉头微拧,低声问:“倾郡王还有事吗?怎么还不走?”
“我等瞳王一起去喝酒。”薄慕倾迎着他的视线,淡淡地说道。
“对啊,我等着和三哥道别呢。这宫里太闷了,我再玩几天就要回封地去了。”帝瞳咧嘴,笑着说道。
“先走。”薄慕倾朝二人抱抱拳,和帝瞳并肩离开。
“薄慕倾这人不阴不阳,看着就讨厌。”帝琰盯着二人的背影,小声冷笑,“真想撕烂他的外皮,看看包的是一颗什么样的心。真不知道父皇怎么选的,居然要把阿宝嫁给他。”
岂止把阿宝嫁给他这样简单,帝崇忱对薄慕倾的信任,看上去超过面前这两个儿子。
御凰雪没说破这事,她晚上还要去薄慕倾府中看十三哥。若薄慕倾所做的事为真,那她就得护着薄慕倾,争取多救一些族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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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宫里回来,简单梳洗一番,哄骗小歌和小元,她累了一天困了乏了,打发两个丫头去休息。自己从里面把门关紧,换了身颜色暗沉的衣服,从后窗里爬出去,从前天的小路赶往高墙处。
挖出绳子,利落地翻墙出去。
薄慕倾果然在那里等着她,见她出现在高墙上,立刻飞身跃起,把她从高墙上接了下来。
“马车在后面。”他牵着她满是汗的小手,快步到了林子里的马车边,把她抱上去,赶着车就走。
郡王府大,他的马车停在了东南角的小门处,有人在这里等着,二人一到,立刻引着二人进去,关上了角门。
往前行一盏茶的工夫,就是一个偏僻小院,和御凰雪猜的没错,他就把十三哥藏在这里。
院子里没有灯笼,灯光从屋子的小窗透出来。
“我让一位老太监装着得了肺痨,搬进这里,所以外人都以为这是老太监暂时被隔在这里治病,怕被染上,都不敢靠近这里。”薄慕倾推开了门,轻轻地说道。
御凰雪的心跳已经快到要从喉咙里冲出来了,她猛地冲进去,直接冲到了榻边。
高大的身形,刀锋般的眉骨,写着狂喜和沧桑的深遂双瞳,不是她的十三哥,还是谁?她扑上去,用力抱住了他的肩,泪如雨下。
“十三哥,你还在,太好了!”
“小雪儿,还能见着你,真好。”他费力地抬手,抚着她的长发,呜咽出声。
“十三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不去找我?”她哭着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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