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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黄的路灯从两侧投下来,在地上拉出颀长的巨大的影子——她的,楼房的,还有晃动树丛的。
周姈环顾一圈,空旷的过道上只有她一个人。她被自己那个说不清楚是幻觉还是直觉的念头吓得汗毛倒竖,绷紧了脊背。
身后冷飕飕的,夜风拂过。
万籁俱寂,高度戒备的耳朵只能捕捉到沙沙索索的风声,和听筒里只响了两下便中断的机械声。
电话很快接通,向毅浑厚的声音通过电流传来:“回来了吗?”
周姈一下子就安心不少,但依然没有放松警惕,眼镜一眨不眨地盯着尽头那一片完全看不清楚的阴影。“你还没睡吗?”
“在等你,”向毅说,“到哪了?”
周姈稍稍偏头看了一眼:“走到4号楼了,你下来接我吧。”不等向毅回答,立刻又补充了一句,“别挂电话。”
平日耳鬓厮磨水乳交融的默契终于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向毅对她的所有反应都了如指掌,因此敏锐地察觉到她声调中反常的紧绷。
登时心下一凛,甚至来不及去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趿上拖鞋,只穿着居家的针织衫和长裤,风一般飞奔出门。
每一层楼梯,二十多级台阶,他跃身跳下,两步便跨到底。
从三楼到一楼,四层半楼梯,只用了三秒钟。
离开部队多年,他再次拿出了一级战备的奔跑速度,在黑夜里如同一只将体能发挥到极限的猎豹,霎时间便从楼道中冲过来,越过花坛,穿过两栋楼之间的院子,跑到了过道上。
中规中矩的双排格局,使得中央道路的情况一览无余,光线昏黄,长约百米的路上只有形单影只的一个女人。
向毅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下,松了口气,放慢速度,朝她走过去,胸腔里心跳依然如擂鼓震天,扑通扑通像是快要蹦出来。
周姈还站在原地,举着电话,被身后的动静惊到,转过头,诧异地望着向她走来的高大身影。
这么……快?
有十秒钟吗?
一看到他,惊惧和紧张便完全消失了,周姈收起手机,没再管背后可疑的阴影,朝向毅小跑过来。
“你怎么这么快!”她张开手臂给了向毅一个大大的拥抱,被他的气息包围,总算是找回了安全感。紧接着却被他胸膛里剧烈的震动逗笑,“你心跳得好厉害。”
“被你吓的。”向毅揽住她,掌心在她背上抚了抚。这样抱着她,心才终于落到实处,他无声舒了口气。
鬼知道这短短的十秒钟时间里,他脑子里闪过多少种可怕的场面。
“对不起,吓到你了。”周姈拍了拍他的背,回头往阴影处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好像有人跟踪我……”
她身后空荡荡的,并无人影,向毅皱眉看去,视线从过道尽头院墙拐角处的黑暗地带扫过——那里藏一个人甚至几个人都绰绰有余。
虽然此刻什么都看不出来,但向毅更倾向于相信她的直觉。她不是胆小怕黑的人,也不会轻易的一惊一乍。
向毅的视线并没停留太久,扫过一眼便收回,揽着周姈回身往家的方向走。一路上都戒备地留意着身后,但一直到安全回到家,都没有任何动静。
进门后,他便径直走到客厅窗前,仔仔细细地观察下面的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可疑的人。
也许是被他们察觉所以对方不敢再轻举妄动,也许真的是他们搞错了,不管怎样,以后还是小心为上。
周姈回到房间,身体松懈下来,仰面倒在床上,长长出了口气。向毅关好窗户,走进来:“怎么走着回来?”
“唔,”周姈的眼神立刻闪躲起来,“依依送我回来的。”
“我知道,”向毅用一种早已看穿一切的眼神瞥她一眼,“我是问,为什么不把你送到楼下。”
刚才太紧张,直接就扑到他怀里了,身上的酒味肯定被他闻到了。周姈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想散散步……”
“散几步路我就闻不到了吗,”向毅睨着她,“喝酒就喝酒,我又不会打你。”
“我不是怕你生气么。”周姈小心道。自从在海岛肠胃炎复发,向毅就不准她喝酒吃辣的了。
向毅皱着眉,单腿跪到床上,把她整个人翻过去,往屁股上拍了一下:“我不让你喝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
“还说不打我,现在不就在打吗。”周姈趴在床上,扭着头说。
向毅抬手又是一巴掌:“再给我犟!”
“嗳,我知道错了……”疼倒是没多疼,但这样被按着打屁股未免太耻辱了点,周姈挣扎着想翻身,被他的膝盖压住两条腿,动弹不得。只好乖乖承认错误,讨好道,“以后再也不敢了。”
向毅压在她身上,正色:“下次再晚回来,打电话我去接你。我要是不在家,就叫小鑫。”
“知道了。”周姈说,“可以放开我了吗,向老爷?”
“去洗澡吧。”向毅在她头顶搓了两把,拿开腿。
有向毅在身边陪着,夜里拥着她睡觉,是让周姈非常有安全感的。但昨晚上那一场惊吓她还是耿耿于怀,总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觉。
翌日一早起来,她联系了助理,让她尽快物色一个可靠的私人侦探。
每天都跟向毅待在一起,倒是不担心安全问题,但是不把事情查清楚,她心里就不安稳。
大清早姑姑和姑父就过来了,招呼着大家打麻将。周姈这些天已经把技巧掌握得差不多了,今天手气不错,还赢了几把。
乐乐呵呵地玩了半晌,中午吃过饭,周姈跟向毅又开车载着其他人,一起去大元旗下的一个商场置办年货。钱嘉苏那儿有早前周姈送给他的购物卡,数额十分可观。
一帮人气势浩浩荡荡,颇有几分打劫的架势。周姈很少逛超市,尤其是跟一大家人一起,走两步路就会挤到一起,感觉还挺好玩儿。
三位男士一人推着一辆购物车,按照奶奶的指挥,一样一样挑选购买,将三辆车都装的满满实实,大丰收。
一起去结账时,向毅和周姈走到最后头,路过某处,他忽然一停,视线慢慢从色彩缤纷的架子上扫过,伸手拿了一盒,扔在车上。
周姈挽着他的手臂,扭头瞟了一眼,只见小山似的一堆货物,一个方形的银灰色盒子放在最顶端,很是显眼。盒子上的字也是相当性感,冰感透薄……
放这么高,生怕别人看不到吗?她眉头一抽,飞快把盒子拿下来,放回货架。
“家里的用完了。”向毅低声提醒她。
周姈重新挽住他手臂,眉眼不动:“用完了就不用呗。”
向毅嘴角扬了扬,无声笑着。
付完账,沉甸甸的一堆货物,几个人合力搬上了车。差不多到了饭点,小土豪钱嘉苏豪气万丈地请大家去吃火锅。
到了火锅店,几个人就座,钱土豪正征询着大家的意见点菜,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过来一瞧,脸色明显变了变,调了静音,屏幕往下一盖,又放了回去。
被姑姑瞧见,立刻教育他:“你这孩子,我就是这么教你的吗,这样不接电话很不礼貌。”
“推销的。”钱嘉苏敷衍道,“没看我备注的烦人精吗。”
“推销的你还给人备注?”姑姑瞪他一眼,伸手就把电话拿了过来,钱嘉苏制止不及,眼睁睁看着她接通了。
接着,只听彼端传来一道脆生生又带着愤怒的女孩嗓音:“钱嘉苏,是不是想对我始乱终弃啊!干嘛不接我电话!”
“……”钱嘉苏一脑门黑线,捂了捂脸,不敢直视老妈灼灼的眼睛。
后面的事情便完全脱离了钱嘉苏的控制,姑姑在电话中很快和那个被“始乱终弃”的女孩达成共识,把她也叫来参加一家人的聚会。
钱嘉苏坐立不安,给老妈解释了半天,她完全不搭理,急得他只好把求救的眼神投向表嫂。周姈耸肩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不多时,钟念瞳穿着红色的斗篷大衣,毛呢短裙小皮鞋,头上扎着青春可爱的丸子头,活力四射地出现在火锅店。
这一看便是学生模样儿,姑姑眉头一皱,在桌子下面狠狠掐了自己儿子一把。
还以为他终于出息了身边有女孩子了,结果居然是未成年少女!
“嗨~”钟念瞳一点不怯场,甜甜地挨个向大家打了个招呼,“奶奶好,叔叔阿姨好,我叫钟念瞳,你们叫我瞳瞳就好了。”
“瞳瞳,来阿姨这儿坐。”姑姑笑着叫她,一边让服务员加了把椅子。
钟念瞳娇俏地噘噘嘴,站在钱嘉苏旁边,“我想和他一起坐。”
“那你坐这儿。”
姑姑立刻便要给她挪位置,周姈适时开口,不容拒绝的语气道:“你过来我这儿。”
钟念瞳顿了下,很听话地走了过去,乖巧地叫她:“周姐姐。”然后看向在钱嘉苏朋友圈里见过的男人,“姐夫好。”
向毅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周姈捏了捏钟念瞳的脸蛋,不动声色地把她的脸转开:“乖啊。”
“瞳瞳来,吃点肉。”老太太笑得特别慈祥,捞了刚烫好的肥牛给她。
钟念瞳还没来得及说话,钱嘉苏威胁地瞪了她一眼:“吃什么吃,你先给我解释清楚,我什么时候对你始乱终弃了!”
“你利用完我就不理我了,不是始乱终弃是什么?”钟念瞳昂着下巴,“为了你,我考试都没考好,差点被我妈骂死。”
钱嘉苏咬牙:“你没考好是你因为蠢!”
他们俩一言不合又吵起来,饭桌上顿时更加热闹了。
一来一去地,姑姑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了个大概,也安了心,看样子他们家傻儿子并没有真的祸害人家未成年少女。
刚好周姈看不过去,开口解围:“上次多亏了你帮忙,正好今天请你吃饭答谢。你嘉苏哥哥请客,别客气,今天可以好好宰他一顿了。”
说着把自己手边的果汁递给她。
钟念瞳瞅她一眼,哼了声:“你就向着他。”
这小姑娘也就是闲得慌,喜欢逗钱嘉苏玩儿,后面便也没为难他,乖乖巧巧地吃起火锅。
她妈妈对她要求严格,火锅这种东西不允许多吃,难得吃一次,也是在家里,保姆按照妈妈的要求做,淡出鸟的味道,一点都不好吃。
而且有个讨厌的姐姐在,饭桌上的气氛也不会这么轻松。
总之小公主今天吃得很满足,玩开心了,离开前,好心给了周姈一个忠告。
“小心点你那个继女吧,我那天偷听到了我爸妈的谈话,他们说钟念微也是被你继女利用了,那天你送我时被拍的照片,就是她给钟念微的。”
“谢谢你的提醒。”周姈忽然觉得她有点可爱了,笑着揉了揉她脑袋,“别操心大人的事儿了,好好学习啊,乖。”
钟念瞳脚尖在地上踢了两下,郁闷地嘟囔:“还学个屁啊,过完年我妈就要送我出国了。”
打的车到了,她摆摆手,“我走啦,以后有缘再见吧。”
周姈也笑着挥了挥手。钟念瞳拉开了车门,却忽然又停下来,回身张望着。瞅见从火锅店里晃出来的一头金毛,眼睛一亮,拔腿跑了过去。
钱嘉苏结完账最后出来,正低头把卡把钱包里放,冷不丁被人迎面扑上来,撞得他连退几步,脚后跟绊倒台阶,一屁股坐了下去。
“……”屁股像四分五裂了一样,疼得他脸都快扭曲了,“你有病吧你。”
钟念瞳从他身上爬起来,嫌弃地啧了一声:“肾虚吧你。”
说完,拍了拍手,潇洒地转身离开。
计程车载着高傲的小公主远去,渐渐消失在十字路口,周姈站在路边看着,良久没有动。钱嘉苏嘀嘀咕咕的声音从耳畔掠过,但一句也没进入她耳朵。
她站得有点久,那边几人等了片刻,扬声叫她。
周姈这才回过神,应了一声,转身往过走。
刚刚钟念瞳的话还在脑海里打转,她不免联想到了昨天晚上的事。
那不是她的错觉,是裴希曼的人在跟踪她。
但,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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