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寒假结束,郝维明轻装简从离家去火车站坐车去蜀都。
大哥郝维平说要给他拿钱,父母也是同意的,但郝维明没有收,自己在蜀都还放着不少钱,根本用不着家里拿钱了。
而且自从那天他从家里拿了二千块钱之后,大嫂就一直惦记着这事情,时不时明里暗里提醒郝维明一定要催促同学尽早把钱还了。
郝维明也是明白大嫂对家里钱看得挺紧,也就不好再从家里拿钱了,就怕让大嫂心头又多记挂一件事。
他生怕自己这“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会成为影响大哥家庭和谐的因素,不能高看了大嫂这种农村小妇人的心眼,有时候几分几毛的都可能记挂在心,日久成怨,积怨成仇。
大哥这辈子好不容易有了婚姻生活,郝维明可不想让他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夹在中间难做人。
一个是兄弟,一个是枕边人,任谁难以选择。
郝维明心里也是做了决定,以后柳坪赚来的钱,他基本就不会拿来用了,留着给家里人用,以后难免是要分家的,柳坪的这些小事业,他基本就会全让给大哥,毕竟其实出力最多的也是大哥。
火车站的人越发多了,穿着白衬衫的,穿着破粗布的,抽着旱烟的,有端着一大盆水煮蛋穿行在人群里低声询问的小贩,看到带着袖标的就一溜烟儿跑了。
郝维明坐上了去往蜀都的绿皮车。
说巧不巧,又看见了她艰难地提着帆布包,挎着书包和水壶,穿行在人群里,随着排队上车的人费力上车。
等到她走到他对面位置,他很怀疑她是不是有亲戚在售票站工作,否则这他娘也太巧了。
不过他回想一圈她那些没对他有过好脸色的亲戚们,好像真没有在火车站工作的。
“郝维明,你也今天去学校?”余惠惊讶道。
郝维明点点头,笑着帮她接过重重地提包,踩着木椅,把提包塞进了上面行李架上。
“谢谢啊!”余惠望着头。
郝维明拍拍手又随手擦了下木椅,坐下来,说道:“没事,跟我客气啥,都是老同学了,互帮互助理所应当。”
余惠从挎包里拿出俩水煮蛋笑着递给郝维明,“都是老同学了,你帮我这么多忙,请你吃两个鸡蛋是不是理所应当?”
“啊……那我是应该吃。”郝维明接过鸡蛋,俩鸡蛋壳互相一碰,然后轻轻松松剥了一个,顺手就递给余惠。
余惠愣一下,从包里掏出俩鸡蛋,说道:“我这还有呢,你自己吃。”
郝维明顿时有点尴尬,笑着把鸡蛋放她手上,“我不太喜欢吃鸡蛋,但是我喜欢剥鸡蛋,而且是换着花样剥鸡蛋,不信我给你露一手。”
“兄弟,借用一下你杯子。”
说着就找旁边人借了一个搪瓷杯,又把自己手上鸡蛋放在了搪瓷杯里,瞬间一个反转,趁着鸡蛋还没掉落下来,迅速的晃动着手腕,让里面的鸡蛋不断地与杯壁碰撞,鸡蛋壳不断地从搪瓷杯里落了出来,最后搪瓷杯一下子盖在手掌上,一枚白净光滑的水煮蛋就出现在了手掌心中。
余惠有些看呆,惊讶道:“你怎么做到的?”
旁边人也是惊呆了,也追问郝维明。
“这个是小意思,”郝维明笑着把鸡蛋塞进了嘴里,一口咬掉大半,说道,“想当年,我遇到过一个高手,那技术我望尘莫及。”
旁边猴腮大龅牙的小年轻好奇追问:“什么高人,怎么就望尘莫及了?难不成还有人比你这技术还高超?”
郝维明把剩下一半鸡蛋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咽下喉咙,笑道:“我这雕虫小技简直就是笑话,不值一提。”
“快给讲讲,到底怎么会事儿。”猴腮大龅牙急了,连忙追问,口水差点喷到郝维明脸上。
余惠也是被勾起了兴趣,一脸好奇,“郝维明,你给说说呗。”
郝维明停顿片刻,故作沉思,低声道:“想当年,我乘车去西部,碰见一年轻小伙子,这小伙子带着五百元巨款,准备回家乡娶妻生娃,完成老父老母抱孙子夙愿,我也就是恰好坐在他旁边,我跟他闲聊,得知了这小伙子身怀巨款。
可就在这时,我竟发现有一位老者和一个姑娘朝着我们这边走过来,就坐在了我的对坐,我之前上车时,就发现这位老者和这个姑娘并不是什么普通人,他们都是小偷界数一数二的人物,偷钱盗物手法娴熟,几乎无人能察觉。
之前在火车站几次动手,我远远便察觉到了。
我觉得这两人来着不善,极有可能是冲着小伙子五百元巨款来的,旁边小伙子老实善良,我怎能叫他遭此损失,让他回家孝敬父母的愿望破灭,于是下定决心阻拦一老一少。
我当时啊,便是使了给你们看到这招。
我原以为可以震慑住对面那一老一少,却没想到对面那姑娘忽地拿出一枚鸡蛋,恭恭敬敬放在了老者手中。”
郝维明忽然地一指余惠,然后从她手里夺过一枚鸡蛋,大拇指与中指捏住鸡蛋两端,忽然地在桌子上划过,鸡蛋迅速转动起来,“那老者就是把鸡蛋在桌子这么一滚,然后只见他食指忽地迅速在鸡蛋壳表面抠动起来,速度快得我几乎看不见他的手指,就只有短短几秒钟时间,那一枚鸡蛋表面的壳便被他一只手指尽数抠下。
我仔细一瞧那鸡蛋,顿时双目圆睁,惊愕万分……”
郝维明话语戛然而止,此时围在他周围的人正听在兴头上,郝维明忽然停了下来,一群顿时满脸猴急。
“哥,快点说啊,到底你看到啥了?”猴腮大龅牙直接猴急晃动着郝维明地手臂,口水喷了郝维明一脸。
郝维明取出水壶喝了两口水,“先让我喝点水润润嗓子再说。”
“哥,那你赶紧喝。”猴腮大龅牙满脸尴尬笑着松开手,目光却盯着郝维明的嘴巴和水壶。
郝维明喝了两口水,酝酿了一下情绪,双目睁大,声音提高,“我顿时双目睁得像牛眼大,脑子里嗡响了一声,我心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大哥,到底怎么了”猴腮大龅牙惶急道。
“别打断我!”郝维明没好气地说道。
“大龅牙,你别说话,”旁边几个乘客连忙地怒斥猴腮大龅牙,然后对郝维明道,“小伙子,你继续说,他在打断你我们把他扔下火车。”
大龅牙连忙地闭嘴,但目光还是紧紧盯着郝维明。
郝维明深吸了一口气,“我心说怎么可能,这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能用如此迅雷不及掩耳之手段轻易抠掉生鸡蛋的外壳,却丝毫无损里面的鸡蛋。”
众人目光都是炯炯盯着郝维明一副同样愕然地表情。
“生鸡蛋,你是说那个老头抠出了个生鸡蛋?”不知谁问了一句。
郝维明缓缓点了点头。
“这么厉害,这可真是高手啊,那小伙子,后来怎么样了,那个小伙子的钱被偷了没有?”有人又追问起来。
有人就接话道:“那肯定是被偷了呗,比他还厉害的小偷,他吓唬不住人家,人家还不就动手给偷了。”
周围几个人闻言,脸上也是露出了惋惜和气愤的神色。
猴腮大龅牙却眼睛一转,对郝维明道:“哥,那个小伙子的钱肯定没被偷是不是,你肯定还有其他办法是不是?”
郝维明却高深莫测一笑,把鸡蛋重新放进了搪瓷杯里,摇晃着,坐在那里默然不语。
等得一众人心焦不已,连番追问,郝维明都摇头不语。
面对郝维明这态度,有些人就忍不住想站起来,逼问郝维明。
却是被旁边的人拦住,“没看人家都要摇头了吗,最后肯定钱肯定被偷了。”
众人闻言,也觉得这个说法极其合理。
猴腮大龅牙却不满意,对郝维明追问,但郝维明什么都不说,而是将又一个剥好的鸡蛋递给了余惠。
猴腮大龅牙几番追问无果,最终只能放弃。
车厢才逐渐恢复了平静。
一个精彩的故事很快就被漫长的旅程给磨灭掉了,周围人都开始打起了瞌睡,只有内急或者肚子饿了才能让他们焕发一点生气。
火车经历了一天的时间才到了蜀都,郝维明帮着余惠提着东西下了火车,在即将出站的时候却被猴腮大龅牙拦住了。
猴腮大龅牙气喘吁吁地朝郝维维笑着,“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最后到底钱被偷了没有?”
郝维明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哥,求求你告诉我吧。”猴腮大龅牙一脸哀求样子。
“我们还要赶公交车呢,同志,麻烦你不要耽误我们时间,”郝维明冷冷说,“如果你再拦着我们,我可叫公安同志了。”
猴腮大龅牙很不情愿地让开了,但却一路远远跟着郝维明他们。
郝维明实在被跟烦了,在公交车站台的时候,出言警告道:“同志,麻烦你不要再跟着我们了,你再跟着,我可真报警了。”
猴腮大龅牙也是真怕把郝维明惹恼了,于是说道:“哥,我就只是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而已,求求你告诉我吧。”
余惠看大龅牙跟了一路,也是不落忍,对郝维明道:“要不你就告诉他吧,不然他到时候跟到学校去了怎么办?”
郝维明叹口气道:“这不是真事,只是我朋友编的一个故事,他只告诉我这么多,所以我也不知道结局。”
猴腮大龅牙显然没想到,愣在了原地。
郝维明看到公交车来了,也不再理会猴腮大龅牙,连忙带着余惠上了车。
猴腮大龅牙忽然地回过了神,而是盯着坐在窗口的郝维明,此时公交车已经启动了,他连忙地追跑着,对着郝维明喊道:“哥,你朋友叫什么名字,这个故事叫什么名字啊?”
郝维明在窗口朝猴腮大龅牙挥挥手,喊道:“天下无贼……”
猴腮大龅牙听到后,越跑越慢,最后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气,嘴里重复念叨:“天下无贼,天下乌贼……”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脸上冒起喜色,眼睛里发出亮光,“我知道结局了,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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