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峻坐在舟娇身边,他低低着头,呼吸缓缓轻轻,像是一片云朵。
舟娇的呼吸声也是如此,她看着他的脸。男人脸色恢复正常,只有唇是异样的红,若不是此刻不方便,她凑上去闻闻,定能嗅到血腥味。
体温依旧高灼,舟娇疲惫地靠在枕头上,仰头看透明管中流动的药液。
这是最后一瓶,挂完后,就结束今天的输液。
他们一个字都不说。
病房里的56床病人也都是高烧入院,家属陪着。隔壁5床的陪床男士探过头来,小声问:“你们俩还好吧?”
还是刚才舟娇吐血,慕峻在门口差点站不稳吓到了大家。
年轻医生好赖扶住了这人高马大的青年,就被他身上的异状吓了一跳:手凉得过分,呼吸微弱,看起来没比病人强多少。
医生差点儿就拉着慕峻去挂号问诊,好在慕峻撑起来,他摇头说不必,疲惫地往舟娇的病床去。
和护士一同将床单换好,慕峻才有空歇着坐下。
男士这样问,两个人都抬眼看去。
慕峻摇了摇头,嘴角弯了下,“还好。”
舟娇困倦地眨了眨眼,高热让她声色喑哑:“还好,谢谢关心啊。”
男士还是很担忧地看着他们。
慕峻只能朝他说:“没关系,要是有大问题我会按铃找医生的。”
舟娇慢慢闭上眼,她太累了,一点话都说不出来了,眼角含着泪水,红通通的眼尾惹人疼。她侧着脸,抿着嘴,睫毛不安地颤动。
慕峻伸手握住她的手,他的体温在坐久后慢慢回升,可影分/身的后遗症还在作用,他也很难撑住这具身子。
等到输液结束,医生来撤掉药瓶,给舟娇的手上贴了棉片止血。慕峻渐渐坐不住了,他头脑昏沉,艰难地用手肘撑着胳膊,再撑着自己的脸。
舟娇闭着眼说:“你到我身旁睡吧。”
慕峻勉力点了下头。
5床的就就看着慕峻爬上舟娇的另一侧身床,得亏病床的床宽度还算可以,没有挤下去。
只是慕峻的腿还是有些无处安放。
但也不大要紧了。
他把舟娇紧紧搂着,没有被注射过的手被他握在掌心,冰冷的手指终于被他温热。
其实家属是最好别和病人在一床,影响不好,还容易传染。但同病房的病人及家属也实在说不出什么不准慕峻待在床上的苛刻话,他瞧着比一些人还要像个病人,谁又能够忍心呢。
病房里的三张床铺,间隔只有一米多些,靠近病房门的4床没了家属陪床,其余人就能够很清晰地看到——
不长不短的雪白病床上,躺着两个人。
男人的头埋在女孩的肩窝,又将她抱得很紧,女孩的半张脸藏在被子里,只露出流畅美好的眉睫毛很长的眼,还有半截秀挺的鼻梁。
是个顶尖的美人。美人生了病,呼吸重重,额头汗意湿透枕巾,她闭着眼歇息。
美人身旁的男人也是个顶尖的帅哥,长得不错,身材一绝——就是身体好像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众人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将声音放轻放低,没有惊动这对病中的恋人。
……
这一觉就睡了好几个小时。
期间经过晚餐时间,隔壁床见他们睡得熟,也没有去喊他们。医生护士们来看过一次,看到慕峻也躺在床上,颇为诧异,皱着眉问隔壁床怎么回事。
隔壁床说,女孩的男友也不是很舒服,被这女孩喊着一块休息了。
医生:“这么大人也不嫌挤,要个陪护床也就几分钟的事。”嘀咕两句,倒也没再说什么。
约莫晚上七点多。
舟娇醒了,她呼吸着鼻间的消毒水味,侧头看了看另一个自己。
脸色好了许多,她松了口气。两个自己接触,心念相通,用两双眼来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发觉状况都好多了。只一点,舟娇的身体还有点热褪不下去,剩余的不适全是高烧带来的。
慕峻起身,,准备给自己去买两份晚饭。
舟娇就在病房里等着。
这期间,隔壁换了个家属看护,是个年轻小姑娘,实在忍不住低声问:“小姐姐,你男朋友好帅啊,是模特吗?”
舟娇懵懵地看过去,几秒后才理解她的意思,摇了摇头,不是否认前一个,而是后一个。
斟酌了一会,她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其实也没有很帅吧,身材很好,但是脸——”话还没说完,小姑娘就惊讶极了,她重复一句“没有很帅?”,这话搞得舟娇有点呆滞,她“啊”了声,不晓得该说什么了。
小姑娘愤愤然,“很帅好不好!”
“虽然不是传统的大帅哥,可他那张脸超高级!身材还那么好,走在路上指定有不少人看呢。”
“姐姐你是不是看久了就觉得没那么好看啊?”
小姑娘心满意足了:“这才对嘛,小姐姐你的男朋友真的很帅,不要怀疑。”
好吧,她不怀疑。
年轻小姑娘对慕峻的颜值评价,也让舟娇确信了一点——慕峻马甲确实是越看越好看了。
她稍稍对从前自己第一次看到慕峻马甲时的眼光产生了怀疑:可能是她不太懂得欣赏这种高级美?
……
慕峻拿着两份饭回来的时候,小姑娘和舟娇相谈甚欢,他瞧一眼舟娇,收拾出小桌子,边说:“舒服点了吗?”
“嗯!”舟娇应了声,甜甜地眯眼笑了——在小姑娘看来是超甜蜜地笑了。
她托着腮帮子想,这对情侣感情真好啊,长得都还很好看。
慕了慕了!
这边他们在吃饭,也就不好打搅他们,小姑娘侧过身来,看着自家哥哥,继续托着腮帮子,时不时戳戳哥哥的手,朝他笑了下。
她有点多动,耳力还很好,就听到隔壁床位的漂亮姐姐和帅气哥哥吃着饭,时不时问了几几句家常话。
“家里的门关好了吧。”
“嗯,关了。”
“如果没发烧的话,本想炖红烧肉吃,现在是没了。”
“唔,好。”
“对了,一会去借个陪护床。”
“好。”
小姑娘动动眉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下自己的哥哥,心想:她哥啥时候能有对象啊?!这时候就不用她和大哥来陪了!
舟娇可不知道别人是又被她喂了一口狗粮,她抬手盖了盖脸,心里估算着什么时候能出院回家,眉眼有些低落。
医生说至少得等高烧的情况稳定到正常体温,但现在她还没有降温。
额头摸起来还是比平时热的。
慕峻用正常体温的手盖了盖她的额头,呼出一口气,不说话,但其中含义早就相通懂了。
舟娇更显沮丧。
她侧过身子,手背上的棉片粘性不强,掉了下来,一片乌青,惨兮兮的。
舟娇看得更伤心了。她呜呜咽咽地抽噎两下,没哭出声——不好意思,但还是眼里含泪,小声说:“想爸爸妈妈哥哥。”
要是以彭梁容的身份生病,她就是被彭家亲人照顾了。
而不是现在这样,自己给自己挂好,自己给自己陪床,自己给自己买饭……
这个念头太过多愁善感,但也只是转瞬而逝,她也不能够让父母兄长总是为自己的身体担忧。如果是彭梁容生病,裴晓肯定又要伤心地流眼泪了。
她呜呜地无声哭了一会,泪眼蒙眬地被另一个娇握住手,擦掉眼泪。
另一个娇,一副大男人气概的模样,可眼里也湿漉漉的,他强忍着泪水,专注给她擦掉后,才说:“不要哭了。”
“你一哭,我也想哭。”
隔壁床位小姑娘:妈耶,这该死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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