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7章甄嬛传-沈眉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已经黑透了，甄嬛还是没生产。
碎玉轩偏殿的暖阁里，皇帝盘腿坐在榻上，闭目捻着佛珠。
苏培盛不停朝外张望，注意听着产房的动静。
皇后看着一脸肃穆为甄嬛默经祈福的皇帝，心里不是滋味，但还是温声宽慰道:“皇上您别急，莞嫔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皇帝幽幽问道:“有人去大牢照顾甄远道了吗？”
苏培盛答道:“惠贵妃安排卫太医去了，还让身边的小祥子跟着去照顾甄大人。”“那就好。惠贵妃心细妥帖，朕放心，”说完，皇帝继续默经，从头到尾没搭理皇后。
见皇帝不给自己脸面，皇后难堪得紧，不知皇帝这是怎么了？她又哪里想到沈眉庄去请皇帝的短短工夫还顺便给她上了个眼药，方才皇帝着急过来才没空想这事，这会子自然是想到了沈眉庄的话。
皇帝不会因为此事会对皇后如何，但也不想给脸就是了。
这时一道婴儿啼哭声响起，皇帝缓缓睁开双眼。
苏培盛高兴地跪下道:“生了生了，皇上，生了。恭喜皇上，恭喜皇上。”
皇帝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摆，“朕去瞧瞧。”
看着皇帝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皇后也跟着起身道:“臣妾也去看看。”待到产房门外时，正好见接生嬷嬷抱着一个粉色襁褓出来。
接生嬷嬷喜气洋洋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是位公主。”
皇后悄悄松了一口气，笑容满面的与沈眉庄三人及一众奴才齐齐行礼道喜，“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公主也好，公主也好，”皇帝的笑容藏都藏不住，“抱过来给朕瞧瞧。”
接生嬷嬷抱着小公主走到皇帝身前，将襁褓掀开一半，露出公主的小脸。
沈眉庄围上前来，看着公主，笑盈盈道:“小公主长得真漂亮。”说着，又问嬷嬷，“莞嫔如何了？”
对上沈眉庄看来的目光，接生嬷嬷一凛，立马想之前敬妃嘱咐过的话，遂道:“幸而莞嫔娘娘平安无事，只是到底伤到了身子，日后需要好好调养才行。”
沈眉庄狠狠松了一口气，伤感道:“只要人还活着就好。至于身子弱，日后好好调养，总会好起来的。”
在众人说话间，里面一切收也拾好了，甄嬛也被挪回了寝殿。
“如今已是深秋，外头霜深露重，快把公主抱回去，免得受了凉。”沈眉庄吩咐道。
皇帝点头，“抱回去吧！”
沈眉庄与接生嬷嬷一起将公主送回了寝殿。
“皇上，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朝，不如先回去歇息吧！”皇后关心道。
皇帝抬头看了眼迷蒙的月色，徐徐道:“朕先去瞧瞧莞嫔。”
“嬷嬷说莞嫔生产脱力，如今正昏睡着，也不知何时会醒，皇上不如明日再来瞧？”皇后劝道。“皇后若是累了，就先回去歇息吧！”皇帝颇为不耐地说完，转身朝寝殿而去。
敬妃和安陵容对皇后福了福，便跟在皇帝身后一起去了寝殿。
皇后脸色难看，双眼眯了眯，忽而勾唇一缕笑，“剪秋，咱们回去吧！”她已经想到以甄嬛的性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即便圣意转圜，可甄嬛未必会肯，她只要等着就好。
寝殿里，甄嬛已经醒了，尚有些迷茫，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肚子，然而肚子是平坦的，她吓得要跳起来，以为孩子没有了！曾经，她这样一觉醒来，她的孩子已经不在人世了！
在甄嬛几乎要哭出来时，槿汐忙道:“娘娘别急，您生下一位公主。”她又道，“公主一切安好，长得可漂亮呢。”
“公主呢？”甄华沙哑着声音问道。
不待槿汐回答，沈眉庄抱着公主走到甄嬛面前，坐在床沿道:“在这儿呢！”
看到沈眉庄怀里的孩子，甄嬛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将襁褓缓缓掀开，便看到了脸上通红，肌肤有些皱皱的，小小柔软的公主。
看着公主微微张开的眼睛，真是像极了自己，甄嬛喜极而泣，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公主。她的女儿，这是她的女儿啊。
正在此时，皇帝踏了进来。
沈眉庄忙抱着公主站起身，又将公主交给一旁的乳母。
皇帝坐在床沿上，看着别过头，不理人的甄嬛，好心情的不计较，只道:“莞嫔，你还没有想明白吗？”
甄嬛哑然道:“皇上让臣妾想明白什么？”
皇帝拍了拍甄嬛放在锦被上的手，颇有几分感慨:“你已然为朕生下了一位公主，还要意气用事吗？朕已经决定无论甄家如何，都不会迁怒于你，只要你愿意，朕明日就可下旨封你为妃。”
甄嬛闭了闭眼，眼泪滑落，看也不看皇帝，只轻声道:“臣妾失德，不敢忝居妃位。”
皇帝语气放柔:“嬛嬛，若你肯，你还是朕的宠妃，朕待你还和从前一样。”
“从前？”甄嬛慢慢转头看着皇帝，讥笑道:“皇上以为还能回到从前吗？”说完，又别过头去。
皇帝的神色瞬间冷了，幽幽道:“的确是朕太过垂怜你了，你这样的心性，实在是不适合留在宫中。”
“皇上三思，”沈眉庄连忙跪下，“臣妾恳请皇上三思，莞嫔性子倔，还请皇上不要生莞嫔的气，不如让臣妾劝劝她可好？”
皇帝看着跪为自己跟前，目露哀求的沈眉庄，只觉她在不仅仁善，也实在太过心软，可到底也不忍拒绝她，便点头道:“也罢。”
甄嬛知道沈眉庄是为自己好，可宫中她早已腻味了。恨么？爱么？都已经不要紧了。皇后、华妃、方氏和余氏，她恨的人那么多，杀得过来么？她已经杀了多少，还要杀多少，那么多的杀戮，好似永无止境。家已散了，情也断了，她厌倦到底了，也对皇帝彻底灰心。如此，她也不愿意再待下去，不如就此离开，再也不见，便再也不念。
想明白后，甄嬛知道只能辜负沈眉庄的好意，一缕悲寂的笑浮上嘴边，决绝道:“多谢皇上。”
沈眉庄急急唤道:“嬛儿……”
皇帝扶起沈眉庄，温言道:“你为她做的够多了，不必再管她。”
“可是……可是臣妾怎么能不管？”沈眉庄泪意盈盈。“眉姐姐。”甄嬛看向沈眉庄，轻轻摇头，“这是嬛儿自己的选择。”
皇帝脸色冷了下来，厌弃道:“那便去佛堂静静心吧，不用住在这儿了。”
“不错，臣妾是不用住在这里了，公主若有臣妾这样的母亲，有这样落魄的家族，公主只会因为臣妾而被受苦楚。”甄嬛自嘲地笑了笑，心中巨大的苦楚与羞辱似乎被凛冽刀锋凌厉地一刀一刀剐着，紧咬下唇，心口几乎要滴出血来。于是，缓缓抬头，平静道:“臣妾既想离开，孩儿的名字就允许臣妾来取吧。请皇上成全。”
皇帝的目光平静得没有感情，良久点头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