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养了一条龙。
他总是让我的生活变得紧张刺激。
我现在才发现,其他村民都是化人的兽族,就连我以为是人类的康奈尔,都是人族和兽族的混血。
我确实被龙穴、狼窝、熊洞、兔子窟以及各种鸟类的树屋包围着。
这个生存环境未免太惊险了。
尤其是现在,我被一只黑猫,也就是康奈尔他爸,威胁了。
他要我单独跟着他走。
深山老林,人迹罕至,要我跟一只凶神恶煞的黑猫独处?
我才不要!
我刚想拒绝,康奈尔捂住了我的嘴,点头如捣蒜。
黑猫满意的笑了一下,灵巧优雅的往森林深处走去,头也不回道:“塞缪尔。”
……有点儿耳熟?
康奈尔耳语:“千万别拒绝我爸!要命的!”
他刚说完,塞缪尔慵懒的声音传来:“别想溜。南境森林千万叠,打听打听谁是爹。”
我:“……”
您是爹,您是爹。
话说……原来这里是南境森林啊。
菲尔德还真把我带到了没人的地方。
南境森林,顾名思义,大陆最南边的森林。
苍翠山岭绵延千万里,是大陆的翠绿裙摆。
南境森林最出名的“死火山禁令”——以死火山组成的山脉为界,人类不得进入南境森林——大有来头。
据说当年天选之子跟人族的大贤者们打了一架,不晓得在哪里打的架,反正现在都说是“末日旷野”。
之所以说是末日,是因为这场战争牵连之深,波及之广,几乎毁灭世界。
疯狂是最难以根治的传染病。
整个大陆都在战火中,各族都深陷死亡与杀戮的卑鄙陷阱中。
兽族和巨人族向来追随天选之子,而天选之子选出的几个天神除时间之神之外,全都帮着人类。
龙和精灵族系庞大,倒是两边势力都有。
夹缝中求生存图发展的吸血鬼就比较被动了。
……不帮人族的话,以后没得喜欢的血喝。
也是够卑微的。
就连画风一向清奇的欲望交易商人——魔族,因为业务太忙而掀桌子暴走,不分敌我瞎打一顿。一时间黑魔法阴郁过重,天色阴沉,雷声百年不息。
逼得云上之国一睡就是几千年的天族都下来干架。
说实话……我觉得天族参战九成九是因为起床气,剩那一点儿是跟魔族闹脾气。
魔族和天族每次打架,都和小情侣闹矛盾一个套路:为了小事儿吵架动手,吵累了又和好如初各忙各的,偶尔还互相抢契约业务增添一下生活情趣。
天族的契约使就该给自己族人和魔族来个结婚证。
期限是几万年的那种。
扯远了,那场战争里也有跑路逃命的。
掌管风雪和冰寒的羽族跑的最快,躲在大陆最北边,北边至今都是一片冰原。
海精灵护着海洋躲得远远的,直到现在,海上迷惑船只的浓雾和歌声都没有消散。
后来战争因为天选之子突然没了踪迹而结束。
世界处于倾覆崩塌的边缘,金龙和银龙承接天幕星辰,深海鲸群和巨蟒安抚深海万物,巨人族沉寂火山和长风。
动荡平息,他们也就此消逝。
活下来的各族都打累了,就签了个停战协定,活像打闹的孩子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错事了,于是凑在一起写检讨。
躲起来的时间之神重归世间,创造了时间魔方,作为过去与现在的分割。后来时间魔方一直被视作和平与新生的象征。
这么宝贵的玩意儿,被我这个万恶的堕落者给砸了。
什么叫罪大恶极!什么叫罄竹难书!
我啊!我就是啊!
当然,也有死不低头的孩子。
兽族、矮人族、部分精灵族,退入南境森林,设定了“死火山禁令”,彻底跟人族决裂。
不过这都是太久远的故事了。
人族生命短暂,爱恨情仇总是逃不过黯淡遗忘的命运,兽族和矮人族也要繁衍生息。
时间是太漫长的东西,而新生的孩童又都不知道仇恨是什么。
新生的孩子总是要朝着生与和平的方向望去的。
何况当年天选之子给了人族智慧的祝福,人族的好多机械和书籍都是珍宝。小孩子总是不在乎种族这些东西的,他们在乎的是乐趣和玩伴。
现在的“死火山禁令”只能阻止大规模的往来,但是不耽误兽族、矮人族和人族小规模的相处与交易往来。
精灵族……算了吧,天选之子再现都不能让精灵改变想法。
他们跟龙族一样,是天生的战士和魔法师,有着上天偏爱的相貌和力量。
他们长久的存在着,高傲得近乎蔑视万物,在某些方面比龙族还要固执,遵循着自己独特难懂的准则。
不过有时候也蛮不讲理的。
据说“末日旷野”的时候,人族的战火残害了一片森林,部分精灵族勃然大怒,加入了战争。
……森林毁的更严重了。
谁也别怨谁,真的。
这世界的种族疯起来都挺不讲理的。
我这么胡乱想着,已经跟着塞缪尔爬过了好多房子一样高的树根,别说人了,就连动物都没几个。
我筋疲力尽的趴在一截树根顶上,冲着塞缪尔摆了摆手道:“能不能休息一会儿?我们到底要去哪儿啊?”
塞缪尔不理我,继续步入黑暗,我只得跟上。
要不是现在的我会魔法,我才不会跟着他如此深入森林。
四周昏暗得犹如万古长夜,沉重的雾气像海一样蔓延出去,千万年的古木枝干遮蔽天日,高高突起的树根覆盖整片土地。
塞缪尔尾巴勾着一盏破旧煤油灯,在茫茫无边的黑暗中踩着雾气穿梭,一双深蓝色的瞳眸闪着诡异的光泽。
在昏黄灯光渐渐淡去颜色的灰暗里,浓雾如粘稠的墨水般晃动,巨兽笨重挪动的轰鸣声犹如森林的脉搏。
不知道第几次被塞缪尔远远落下之后,我明显感觉到身后巨兽的呼吸声。
我大着胆子朝着黑暗中伸出了手。
我摸到了冰冷而坚硬的鳞甲。
如同某种魔法的开启,黑暗中有明黄色的光芒此起彼伏的亮起和熄灭,长长久久的蔓延出去。
激起一声声长啸。
随后迎面而来的强风把我推了出去,我跌坐在地,看见黑暗中亮起令人心惊胆颤的巨大瞳眸,如同坠落大陆的赤红太阳。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亮起的,是巨兽鳞甲下的血液脉络。
谁见到这种场景都会走神的。
震撼和惊惧使魂灵离开躯体。
我还没反应过来,身后传来一声在浓雾中依旧清晰的猫叫。
塞缪尔尾巴勾着破旧煤油灯,一双深蓝色的瞳眸有着无底的深邃,似乎整个森林的无法预知都只是他瞳眸的一部分。
我看着巨大的瞳眸恭顺阖上,整个森林回荡着臣服的低吟。
而我不值一提,渺小如花叶上无法凝聚成水珠的浅薄雾气。
塞缪尔又带着我走了一会儿,他在一个树根上停了下来,身上开始浮现金色的花纹。
我紧张的握紧了我的锤子,手背在身后,准备好了写咒语。
“这里没人,咱们也别藏着掖着了。”塞缪尔尾巴一甩,煤油灯自己漂浮在空中,四下顿时光芒大作,我下意识抬起手遮挡光芒。
“mason·matthew·patel。天选铁匠,天选魔法师,天选……咳,打碎时间的堕落者。”
他一双深蓝色的瞳眸比森林还要深邃,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悲悯的光泽。
“我是森林的掌灯者,时间星河的母亲的追随者,天选之子祝福的时间之神,samuel·elwood。”
我:“……”
……塞缪尔·埃尔伍德。
我就说塞缪尔这个名字有点儿耳熟嘛。
啊我敲——耳熟什么耳熟!
这他妈是时间之神啊——!
时间之神——!时间魔方的创造者!
就是我砸了的那个宝贝玩意儿的创造者!
这是找我算账来了啊!
他这是特意把我引到这里了啊!
我才复活没几章啊!
为什么每次我觉得自己倒霉的时候,老天总要告诉我还有更惨的可能啊!?
他妈的为什么——!?
我表面上稳如老狗,实际上心里慌的一批。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装出呆若木鸡的样子。
塞缪尔:“……”
我:“……”
我们两个相视无言,塞缪尔突然跳到我面前,用尾巴抽了我脑袋一下。
“老子这么炫酷狂霸拽的台词。”塞缪尔咬牙切齿,“你倒是给我说句话啊!不然多尴尬!天神不要面子的吗?”
我被他抽得有点儿疼,抱头认错道:“我不是故意砸了时间魔方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砸!我知道错了!我会努力把它找全的!”
我都快被铺天盖地的自责和内疚给逼哭了。
我这人以前怎么就这么混蛋啊!
塞缪尔沉默了一会儿,没心没肺又恶劣的笑出声来:“啊哈哈哈居然信了!骗你也太好玩了!你也有今天啊马修!啊哈哈哈你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真可爱!”
我:“……???”
事情发展变得太突然,我有点儿懵。
塞缪尔笑得满地打滚,身上金色的花纹时隐时现。
我茫然的看着他,直到他用浅粉色的肉垫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
“时间魔方这么重要的东西,这么简单就被砸碎了?”塞缪尔跳上我肩头,“我时间之神不嫌丢人的?”
对哦,时间之神创造一个维系时间平衡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么易碎?
……有道理啊。
那我又是怎么回事啊?
别不是几个天神随便扣了个罪名玩我呢吧?
那几个万年不死的老混蛋好像还真干得出来!
我正想发火,塞缪尔悠悠开口道:“你破坏时间,当然是我同意的。后来你接受惩罚,也是我审判的。”
我:“……???”
搞半天就你一个玩我的?
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你别骗我啊!?
塞缪尔优雅的踩着雾气,他晃了晃尾巴,我们周围的黑暗和古木尽数消失不见,变成了没过脚踝的清澈溪水。
我抬头,看见远处一棵巨大的槭树生长在水中,红色的叶子铺满了树下的水面,远远的有叶子飘过来。
……这叶子能装十个我。
塞缪尔跳上叶子,示意我爬上去。
他一边梳理漆黑柔软的毛,一边说道:“我带你去见精灵族的预言女巫,她要是喜欢你,就会告诉你时间魔方碎片的位置,她要是不喜欢你——”
我以为他要说讨好预言女巫的方法,没想到他漫不经心道:“认了吧,你该。”
我:“……”
我满心疑惑,问道:“我为什么要破坏时间?”
塞缪尔专心致志的梳着毛:“谁让你养了一条龙。”
我被他的回答搞得一头雾水,又问道:“那你为什么同意我——过去的我,呃,破坏时间?”
塞缪尔身上的金色花纹愈发明显,他极其欠揍的说道:“你不破坏我怎么审判你?”
所以……就为了看我遭罪吗?
我。帕特尔。天选铁匠。
打碎时间的堕落者。
现在想弑神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