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2(1 / 1)

晚上的病房不能留人,她能随时进来已经是梁菡爸爸跟人打好招呼,她只能留的久一点,再久一点,然而还是要走。

岳桑本来要走,回头看詹子平,忽然心里一动,两步又走回詹子平身边,俯身下去,吻在詹子平唇上。

“利息利息,你答应让我等三个月的,超出的日子每天我都记在小本本上,每天都来收你点利息,我这里可是一分利,而且利滚利,你要是再不醒,那你越欠越多,我只好让你肉偿了。”岳桑开玩笑的说道。

却又舍不得分别,又吻一下他的唇瓣。

詹子平现在是无行为能力人,她这样,算不算非礼啊?

岳桑摸摸他的脸颊,转身往外走。

门口却正好有人推门进来。

平常这个时间,绝不会有人来的,岳桑也有些诧异。

推门进来的却是个女人,跟岳桑撞上,对方也是十分吃惊,看着岳桑顿了顿才说:“你来了啊。”

是詹子平的大嫂,她现在怀了二胎,肚子不小,却没有胖多少,依然是温婉良顺的模样,长发扎一个马尾随意的散放在脑后,穿着件连身的羊绒裙子,裹着围巾,大约是怕感冒,裹的格外严实。

“我白天陪妈来看子平,把包忘在这里了,家离这里不远我就过来拿一趟,你这么晚还在,辛苦你了,一边工作一边还来看子平。”詹子平的大嫂轻声细语的跟岳桑讲话,眼底都是感激的神色。

詹子平当初找岳桑,他们詹家都是不愿意的,因为詹家家世不错,詹家也更喜欢顺良一些的女孩子,不喜欢锋芒太露的,可詹子平本来就是詹家的异类,一直跟家里格格不入,家里没人能管住,肯带个女孩子回家就不容易,所以詹家上下对岳桑也是客气。

可后来两个人又是分手,岳桑又是摆脸色,詹家上下就已经不悦,等到詹子平忽然出事,这个叫岳桑的女人竟然看都不来看一眼,据说天天在自己病房处理工作的事情,还有下属专门跑来医院里汇报工作,显然根本没把詹子平放在心上。詹子平妈妈气的要去找詹爸爸的战友,安如保险的董事长谈谈,要修理修理这个女孩子,还是她劝的,说毕竟是分手了,而且爸爸最不喜欢以权谋私,这事才作罢。

她并不喜欢这个岳桑,因为岳桑跟她实在太不一样,她世界里的小幸福看的出岳桑是看不上的,结婚生子这样寻常的生活,在岳桑这样的职业女性眼里吸引力并不大,家庭主妇和职业女性本来就是对立。

可三个月了,詹子平的哥哥早就回了部队,连詹子平的妈妈来的都少了,她却听说这个叫岳桑的女人每晚都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每晚都来陪一陪詹子平,詹子平现在的情况又这样不好,根本就是没任何反应,这样还能天天挤出时间过来,一定是真的很爱很爱了。

爱情,总是能打动人。

“没什么,只是过来看看。”岳桑轻描淡写的说。

詹子平的大嫂过去一边的沙发上拿了包,回头跟岳桑说:“一起下楼吧,你怎么来的,顺路的话,我打车送你一程。”

岳桑是开车来的,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岳桑开车送詹子平的大嫂一程,毕竟对方是个孕妇,而且是詹子平的大嫂。

夜深路上不堵车,去哪里都算是方便。

“你现在工作还忙吗?记得以前妈妈想让你来家里吃饭,子平总说你要加班,一个女孩子这么辛苦真是太不容易了。”詹子平的大嫂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看岳桑开车,缓缓说道:“我其实也很羡慕你,工作做的这么好,还听说你又升职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听说,怕是詹子平爸爸跟他们公司董事长的那层关系打听的。

岳桑只说:“比以前好些,没那么忙了。”

车子继续开,詹子平的大嫂又看向岳桑,问:“你又交男朋友了吗?子平的哥哥在部队里,有几个知根知底还不错的人,待遇也是很好的,你要是还没有男朋友可以考虑一下。”

岳桑沉默。

詹子平的大嫂急忙又说:“你这么优秀,一定是有很多人追求的,我是想问问看,没别的意思。”

岳桑抽空扭头看一眼詹子平的大嫂。

大嫂!

我沉默不是说我在生气!也不是我计较!

而是我车技水平不高啊!大晚上的其他车车速都这么快,你又是个孕妇,为了你的人身安全着想,我得集中精力开车!其他话我真的是听不进去啊!

正想着,前面绿灯变黄灯,岳桑一脚刹车才停下。

车子晃了一下,岳桑紧张的看副驾驶的詹子平的大嫂:“你没事吧?”

晃的不厉害,詹子平大嫂摇摇头:“没事没事。”

身上却是一身冷汗,坐这趟车,有点危险啊。

好容易平平稳稳的开到了詹子平大嫂住的别墅区,岳桑车停好。

詹子平大嫂下车,又犹豫了一下,回身跟岳桑说:“桑桑,子平这样很难醒了,相信你也知道,你如果去找别的幸福,我们都是会祝福你的,你还年轻。”

岳桑这时候才能集中精神听詹子平大嫂说话,虽然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谈心,可也能感觉到詹子平大嫂都是好意,于是淡淡说:“我现在这样就挺好,暂时没什么打算。”

詹子平大嫂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枚钥匙,递给岳桑:“这是詹子平家里的钥匙,我一直放在包里,那边也没有人住,我想你比我更适合拿着,他那里离医院也近些,家里的摆设都没变,爸爸妈妈肯定是要为子平日后考虑的,你一个人赚钱也很辛苦,你放心,不管你以后怎么选,你都仁至义尽了。”

岳桑从没想过要詹家的钱,她认识詹子平的时候,詹子平跟家里来往就不密切,她一直把詹家跟詹子平是割裂开来看的。

“大嫂,我不用……”詹家的钱几个字还没说出口,詹子平大嫂已经把钥匙交到了岳桑手里。

然后就下车,跟岳桑挥手作别。

岳桑看着手里的钥匙,是詹子平的,他的钥匙实在太简约,只一把,连个钥匙圈都没有,从来都是放在贴身的钱夹里夹着,现在放在她的手心,岳桑捏紧了,好像能感觉到詹子平手心的温度。

很久很久没有回去过,那里曾经有许多甜蜜的回忆,后来统统打碎了,现在她不知道她还拼不拼得起。

“案子没什么问题了,岳总您怎么亲自来一趟?事必躬亲啊这是。”老岩从审讯室里出来,笑容满面,调侃着看岳桑说道。

岳桑跟老岩合作多年,也是笑笑:“听说长的特别帅,无论如何也得来看一下。”

当然不是全部理由,主要是齐忆笙说收拾了一些詹子平的东西出来,詹子平的办公室要挪出来另作他用了,她过来取东西,顺便看看小赵这边的情况,毕竟是社会新闻头版头条,还是很多人关注的,处理起来小心为上。

小赵来之前在公司办公室里跟别人兴高采烈的比划着说:“太神奇了!你看这个男女纠葛啊!首先,这男的为了骗保是吧,要跟个女的结婚,认识十三天就骗到了,厉不厉害?其次啊,这男的为了杀妻,不是给妻子介绍了一个杀手嘛!让这个杀手跟妻子有奸情,再去没人的湖边约会,好说是意外溺亡,这个杀手飞快的就跟这个妻子有了奸情!夸不夸张?”

围观的同事中有少女娇羞状捂脸:“是不是长得特别帅?衣冠禽兽那一种!不然怎么说结婚就能结婚?那个杀手是不是也特别风流倜傥?不然怎么说给人戴绿帽子就戴绿帽子!天啊!得多玉树临风的一对鸳鸯杀手啊!”

岳桑路过听见,心里也是好奇。

虽然这个一对鸳鸯杀手表示疑虑,毕竟两个都是男的,可这个皮相的分析,听起来很有道理。

“你听谁说的特别帅?哪家小道媒体?”老岩听的都要愣了,一脸茫然,回头看看门,又看看岳桑,回忆了一下那两个男人的长相。

“不帅怎么能13天就找到老婆?单身汪表示羡慕。”岳桑笑说。

“你要是也为了骗保险随便找一个,要求异性,活的,谁都能找到。”老岩说,说完又想到什么,看着岳桑:“这边是没事了,肯定是刑事案件,肯定是谋杀,肯定是买凶杀人,手机通话记录都有,他们也都供认不讳了,但是死者家属那边问题挺大,他们要求保险理赔继续。”

岳桑想过这个问题,也料到会向这个方向发展。

毕竟是450万,对他们保险公司可以说是不是大数目,可对一般家庭来说是一笔巨资,为这笔巨资都有人愿意买凶杀人。

“刑事这边结束了之后,公司法务部的人会跟进,走程序吧,到时候法院怎么判就怎么来。”岳桑说。

“嗯,那就这样吧。”老岩点头,想了一下又神秘兮兮的推开门,就着门缝给岳桑使眼色:“你不是说帅哥吗,来,给你看一眼。”

岳桑急忙过去,透过门缝看见里面的两个人。

……

嗯……

脱单其实可能不那么难吧,挺好,挺好的。

老岩忽然想起什么,问:“你妈身体怎么样?还好着吗?之前听说好转了很多,该出院了吧?你一个人事情这么多,真不容易。”

所有人都觉得她现在不容易,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同情。

岳桑却想到了她好像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昨天晚上送完詹子平的大嫂回家,就自己回了自己的小屋子里去睡觉了,然后早上又去上班没去吴淑梅那里,她忘了跟吴淑梅说已经找了大夫给吴淑梅做痔疮手术的事情!

……

此刻的吴淑梅一脸茫然的躺在手术台上,她以为是推她来检查,结果这个检查很细致啊,还需要脱下身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诶?打了针,好像不疼诶,周围怎么忽然围上来了医生?

什么情况?

她不是明天就出院,还约了太极拳的拳友要给岳桑介绍对象的,怎么忽然要做手术了?

“我这怎么了我没病啊!我明天出院你们到底干什么的?”吴淑梅尖叫。

主刀大夫是王大夫专门托人找来的主任,这个时候主任眉头一皱:“昨天排了吗?”

排?

排什么?

吴淑梅想起来昨天她按照常规吃了护士给她拿来的药,好像是多了一颗小药丸,然后她不停的拉肚子,拉的人都快脱水了,莫非就是这个排?

“排了……”吴淑梅说。

主任一点头:“那就行,开始吧!痔疮手术很快的。”

吴淑梅紧张的一哆嗦,腿被架了上去。

“我没要手术啊!我没……”吴淑梅尖叫,然并卵,肛肠科遍地都是尖叫,习以为常。

……

给吴淑梅打电话也打不通,反正吴淑梅的确是有痔疮,手术也是早晚的事情,住院期间还能友人照顾,再合适不过,岳桑便作罢了。

去了詹子平以前的办公室,已经搬的差不多,里面搬东西的人都是詹子平以前的同事,看见岳桑很不好意思,岳桑也不说什么,打个招呼抱了齐忆笙给她收拾好的了小箱子东西就走。

这个办公室她来的并不多,可看着就感觉到詹子平的气息,而现在,詹子平不在就被其他东西替代。

这个世界好像一点一滴在抹掉詹子平的痕迹。

齐忆笙送她出去,她把詹子平的东西放在后备箱里,东西并不多,符合詹子平一贯的风格,放在后备箱里还空出来很大地方。

岳桑跟齐忆笙挥手作别,赶在岳桑上车之前,齐忆笙忽然又伸手拦住了。

齐忆笙说:“他们这次都是判死刑,很快会执行。”

岳桑知道齐忆笙说的他们是谁。

好像已经恍如隔世,一切顺理成章,她没什么恨意,只是要他们付出代价就好。

也算是一个终结。

“那挺好的,挺好。”岳桑说。

齐忆笙眼底忽然浮现出水光:“詹老师如果能醒来多好,一切就最好了。”

一句话却是戳在岳桑的心上,岳桑疼的心底一缩。

“是挺好。”岳桑随口敷衍了一句,就上车,跟齐忆笙作别。

车子开在路上,岳桑才缓过来一点。

她还能受得了这个世界都在向前走,都在把詹子平的痕迹抹去,可受不了有人在她面前哭着提起詹子平,真的很痛,她心里想了千万次他能醒过来,每次想起,心口都同样是痛。

作为大客户,她承诺过的事情肯定是要做到。

事关提成,都是重中之重。

昨日诺了申元凯要把合同送过去,岳桑合同带着,直接开车去了恒建大厦,上楼去找申元凯。

申元凯的生意的确是扩大了不少,已经是上下两层办公室的范围,岳桑进去被前台小姐拦住。

前台小姐姿容不错,颇有些瞧不起人的架势,上下眼睛一瞄,看岳桑的年纪,穿着,打扮,又听岳桑是来找申元凯的,立刻有些敌意。

“小姐您找申总的话,有没有预约?申总正在开会,下午好几个会呢。”前台小姐轻笑着问。

大约是当她是什么来钓凯子的女人。

岳桑没预约,上次来可能公司规模没这么大,说两句就能找到人,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件,她懒得理这些的,不打扰申元凯工作也行,只要合同没问题能确认,对她来说都是一样。

“您好,我是安如保险公司的岳桑,这是昨天申总签的合同,我们保险公司那边也盖章了,所以拿回来给你们留存,申总忙没有关系,不用打扰到他,这个文件袋给他就可以,或者你们公司法务在哪里,大家最好还是可以对一下内容,别出了问题。”岳桑拿出文件袋来。

从头到尾都是工作立场。

前台小姐伸手去接,还是懒洋洋的样子:“保险公司的啊?业务员嘛?行,你等着吧,我找我们公司法务看看。”

岳桑深吸一口气,有些后悔今天打扮的太随意,因为本来就是去拿点詹子平的东西,又是去警局,所以全身上下没什么牌子,现在的小姑娘眼睛如同扫价机,转一圈就自动打好了价码,看价码对人。

岳桑平日里是不容人也没什么好脾气的,可这次是单方面的申元凯的好意把保险订单给她,她来送合同就是工作上的事情,她实在不想对一个前台发脾气显得自己也不好看,只推开衣袖看一眼表,慢慢说:“好,我等一会儿。”

蓝宝石表盘闪亮,里面的碎钻也是不灵不灵。

前台小姐的脸上有些惊诧,扫价签的眼睛一下子看到了很多个零组成的一组数字,终于是露出笑容:“您等一下就好,我这边立刻通知法务过来,那边稍坐一下吧。”

态度好了很多。

岳桑这块表也不是什么名贵的物件,穷玩车富玩表,表的价格上限太高,她这个绝不是什么贵货色,只是也在五位数,对一般人来说也是块贵物件了。

岳桑安安静静在一边等。

“岳小姐,法务让我带您过去。”前台小姐走过来说。

岳桑站起来正要跟着进去,身后却忽然有人问话。

“安如的岳小姐是吗?”

岳桑回头,看见一个精瘦的男人大步走过来,西装笔挺,看起来很干练的样子,只是这个人她很确定她不认识。

“李助理。”前台跟那人打招呼。

那人没空回答,只看着岳桑,伸手过来握手:“岳小姐,我是申总的助理,我姓李,申总现在在开会,但是他提前跟我说了怕您就在这个时间来,让我带您进去,您这边请,会议很快的,让您等真不好意思,您喝咖啡吗?还是茶?”

说完,那个李助理还瞪视了一眼前台,厉声:“这是申总的贵客,你们不想干了直说!昨天申总就已经说了岳小姐要来的事情,让来了立刻带到办公室,你怎么回事!”

前台小姐也是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被这样一通凶,面上哀哀戚戚的,怯生生看李助理:“我,我昨天请假了,我真不知道啊。”

声音都带了哭腔。

“你真不知道!你一句不知道就给公司带来这么大的麻烦!这么大的合作要是因为你出了问题,你负责么!”李助理还是很凶。

前台小妹已经快哭出来了。

弄的岳桑倒有些尴尬。

她只是来送点东西,至于这样么?

李助理在前面做一个请的姿势:“岳小姐您这边请,他们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我听申总说,他昨天跟您谈了一个很重要的合作,非常重要,大数目大手笔,您这边请……”

岳桑尴尬了。

大数目是没错,保险金额没有不是大数目的。

只是……

李助理分外热情,边走边随意聊天:“申总特别重视的,数目一定很惊人对吧。”

岳桑想了一下,比了一个三的手势出来。

“三千万?”李助理问。

岳桑说:“三亿。”

前台小姐远远听见,脸都青了,整个人步子虚浮,口里说:“完了完了我要被炒了。”

不算是说谎吧?不算。

嗯,保额加起来就是这样的嘛。

申元凯笑的挺开心的。

李助理把她当大神对待,跑前跑后,殷勤到不行,申元凯开会出来也是一脸震惊,岳桑就全盘托出,跟申元凯讲了刚才的事情。

听到合同金额是3亿的时候,申元凯也深吸一口气,连连说:“我们公司今年的业绩就靠你了,合同金额3亿,回头他们要是跟我要高额年终奖,我可要找你报销。不过你以后要再来,他们也一直这么殷勤,这挺好的。”

岳桑瘫在沙发里,一脸无所畏惧:“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申元凯的目光却凝了凝,落在岳桑的脸上,似不以为意的随口说:“那好啊,用你来赔。”

他昨日才找人去查了到底怎么一回事,不难查到,虽然报纸上是只有什么贩毒集团覆灭的消息,而且登的很隐晦,但是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少,口口相传也很多人讲,毕竟是伟大的爱情,有人愿意不要性命替自己的女朋友挡枪,这样的感情在都市人眼中看来,实在是太过壮烈。

从申元凯的角度看,上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还是看电影,周星驰导演的美人鱼。

片尾结束的时候,男主角这样替女主角挡过一次。

都市之中,恐怕也只有电影里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生活毕竟不是电影,结果是詹子平至今还在医院昏迷不醒,很可能是醒不过来了,如果这样,他还是有机会的不是么?

他本来没有这样迫切的想要找一个伴儿,从前看岳桑也是普通朋友,可忽然察觉岳桑的好,又发现岳桑有主了他得不到,就会有些着急起来。

岳桑笑起来,眸子亮晶晶的:“我就算赔,怎么赔得起三个亿合同该发的年终奖,好大一笔,赔不起赔不起。”

申元凯把岳桑的一颦一笑都收在眼底,犹豫了一下终于是说:“你考虑一下,当我女朋友,多少都抵得,怎么样?”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岳桑的笑容都凝固了,全没料到申元凯竟然是如此说的,也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有心。

然不论如何,两秒之后,全当他是开玩笑,岳桑笑着说:“我就是给你卖血,也抵不了,快找法务看看,内容没问题我可不敢耽误您贵人事忙了,听前台小姑娘说,你可是一下午的会。”

申元凯眼底有些失落,可还是说:“你弄的合同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回头我交给法务就行。”

顿了一下,又说:“当初我姐介绍你给我的时候,其实就是晚了一点对吧?我回国时候因为课业耽误了些,又赶上世界轮回赛,就看了现场比赛拖了两个月才回国,这不是挺可惜的吗,你这要是没合适的,我真觉得我挺合适。”

岳桑敛了笑容,站起来,一字一字认真说:“我有男朋友,他叫詹子平,他还在呢,我这里就有合适的。”

申元凯忙跟着站起来,解释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

岳桑截断他的话:“你的意思是说,反正他在医院里,我不如跟你在一起,你是觉得他在医院里我就应该再考虑别人,他反正也不会醒了,是不是?”

“……”申元凯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差不多,他想说的其实就是岳桑说的那个意思,岳桑的反应实在是太大了,大的他不敢再多说。

他从来没想过,岳桑这样平常温和的人真的生气的时候会有这么大的能量,他完全被震住了,话都不敢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他应该是踩到了岳桑的禁忌,岳桑才会忽然发火了。

“你们都这样想,都这样说,我都知道,可他会醒的,就算他真的……真的不醒了,我陪着他,等他有一天睁开眼睛,外面的世界怎么变我不管,我还是停在这里等着他,这就是我想的,我不需要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岳桑身子微颤,有些崩溃的样子。

因为这个世界都在变化了,周围的一切都变了,她回头看詹子平,詹子平静静的躺着,这个世界关于他的记忆一点一点被抹掉了,从一开始的所有人说她太冷血太冷心,到现在所有人都在劝她放弃。

她不想放弃,她根本舍不得放弃,因为他们要她放弃的那个人是,詹子平。

怎么放啊?

一起时候的快乐时光她一寸都不曾忘记,他的眉眼,他的腰身,他身上的疤痕,他曾经全心全意的包容过她,体谅过她。

“岳桑,我只是……只是说挺可惜的,就是可惜,如果我早点回国,早点我姐介绍我们认识,可能一切不一样。”申元凯小心的解释说。

岳桑转头就走,半个字都不想听。

大步的出门。

外面走廊上撞上李助理,李助理看她的脸色,一脸蒙圈。

再外面那个小前台还在嘤嘤的哭,就看见岳桑已经沉着脸大步流星的出去了。

旁边另一个小前台见状,劝说:“别哭了,你看看,这不是谈崩了嘛,3个亿的合同可能没戏了,你也不用被开了。”

“是啊是啊,别哭了,多大点事啊,申总也不是这样小题大做的人。”

“看你哭的人都心碎了,放心吧,看那个女的都走了,那个脸色看来跟申总谈的不愉快,申总烦她还来不及,不会计较的啦。”

……

正说着,一道高大的人影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也冲出去,往电梯间追赶。

……

那个人影,好像就是他们穿着阿玛尼西装的,申总吧?

刚刚谁说谈崩了的?谁说不小题大做的?谁说烦她都来不及的?

“看样子那个女的跟申总,好想很熟啊。节哀,找下家吧。”

“就是就是,工作而已,换一个吧。”

“你保重啊,我那边还有点工作要忙……”

……

小前台原地跺脚,哭的更郁闷了。

“岳桑,岳桑你听我说。”申元凯在电梯前追到了岳桑,一把拉住岳桑的胳膊。

左右都是人,岳桑强让自己静了静,她现在是惊弓之鸟,是不能碰触的雷暴,她知道是自己过于紧张,可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以了,我要冷静一下。”岳桑让自己尽量心平气和的说。

“我真的没那个意思,我是觉得……我是觉得你很好,真的很好。”申元凯着急解释,简直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才好,生怕岳桑就这样生气走了。

岳桑定定站着别开他拉着她胳膊的手,说:“好,我还有点事,我得先走。”

“岳桑。”申元凯拽住岳桑。

岳桑按电梯说:“我真的有点事,我如果再不走,我怕我……我会太脆弱。”

“岳桑,你……”申元凯眼看电梯来了,着急着说,话却停在了一半。

岳桑看着他,眼底一点一点,一丝一丝的浮现出水光,声音有些微微的颤:“我怕我会受不了真的哭出来。”

申元凯从来没见过岳桑这样,他所能见到的岳桑,都是岳桑精心布置之后的模样,强大,无所畏惧,高昂着头的模样,她眼底含着泪的样子,美的让人心颤,更让人心疼。

“岳桑……”申元凯低声念岳桑的名字,声音有些怅然。

岳桑强笑笑,电梯已经到了,转身大步走进电梯。

电梯里还有其他人,纷纷的看向岳桑,岳桑低着头,电梯里的旁人又看外面一脸不知所措的申元凯,申元凯木然的站着,伸出去的手甚至还停在半空。

电梯门关上,快速下降。

岳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的地下停车场,漫无目的的走了又走,最终还是坐电梯有上楼到一层,去了便利商店,买了很多吃的,坐在商店门口专用的吃饭的位置上,一口一口吃饭团。

心情不好的时候,吃饱了总会好一点。

她的脑子木然,不知道想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想了,一桩桩一件件,所谓的坚持,在真的坚持下去的时候,只有自己才知道有多难,才知道需要多少勇气,才知道阻力是有多大。

她所坚定的东西,被一点一点磨掉了棱角,时间在过去,那样的无望。

曾经一个人什么都不怕,无所畏惧,现在一个人很想很想抓住詹子平的手,两个人一起去往前走。

爱,也许是一种负累。

可这样的负累,她甘之如饴。

病房里一如之前所有时候的安静。

那种静,是能戳破人神经的安静,细小的电子声音尖锐而令人焦躁,岳桑手里抱着一捧向日葵,刚刚在医院楼下买的,鲜嫩的花朵,看起来朝气蓬勃。

“我买了向日葵,给你插起来!”岳桑欢喜的说,过去拿花瓶,灌了水进去,把花插好,拿回来到詹子平的床头,笑着说:“金灿灿的,真好看,看着看着忽然很想吃瓜子。”

岳桑在平日里每一天都坐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握住詹子平的手,还是那样冰凉。

每一天,岳桑都希望能从詹子平脸上看出一些不同,可是每一天,都好像没什么好的迹象,手背上似乎又更青肿了些,大约是因为吊瓶。

岳桑给詹子平的手放进被子里,怕他凉到,手背碰到詹子平腿上的一处,顿了一下,隔着裤子又碰一下,急忙掀开裤腿。

是褥疮。

因为长期的静卧,护工每天都会给詹子平翻身,身下也是防褥疮的垫子,可褥疮在所难免。

岳桑自己也知道,可是看着詹子平的腿上如此,心里如同针扎,抬头去看詹子平,他自然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安安静静的睡着,岳桑心里痛的厉害,趴在床边,眼泪掉落下来,却不敢出声。

低声的沉默的掉泪,趴在詹子平床前,默默的默默的哭起来。

只是再沉默,也有一点细碎的声响,她极力压抑了。

隐约觉得詹子平的手动了动,似将她的眼泪擦拭掉,抬头去看,自然是什么反应都没有,一切丝毫没有变化,岳桑心里清楚自己是又有幻觉了,她总这样给自己希望,希望一切能好起来。

可谈何容易。

“岳桑。”

门口有人叫她,她直起身回头,看见是江南站在病房门口。

江南说:“我猜你可能会在这里,就过来看看。”

说着,走进门来,到詹子平床前,去看在床边的一些记录,细细看了,似乎是检查一遍。

有时候这样真的是绝望,想从绝望中找到一点希望出来,哪怕再细致的地方,可一切都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去走,丝毫不会因为你的努力而有改变。

岳桑抹掉了眼泪。

江南自然都看得见,可江南没有说。

很多年的情谊,许多事可以更加坦诚的相见,许多痛苦也不会掩藏的太深,因为再如何掩藏,对方也都看得到。

岳桑便这样红扑扑的眼睛站起来,看江南翻看记录,她许久都没翻过了,这是一些基础的护理的记录。

“我去跟主治医生说一下,翻身的问题,你也知道这个很难真的防止,不过也并不会有太多痛苦。”江南放下了册子,说。

岳桑的眼底又有些红。

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到眼前是另一回事。

看过很多生生死死医疗结果是一回事,真的到了自己和身边的人身上是另一回事。

“我去美国学习的事情……”江南说到一半,就被岳桑打收拾暂停了。

“我们出去说。”岳桑轻声说道。

岳桑先一步往外走,江南在后面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詹子平。

这世上,总有人幸运至此。

便是躺在这里一动不能动,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醒来,江南也是有些羡慕詹子平的,因为岳桑从始至终都很认真的对待他,这个时候也都怕吵到他而要他们出去说。

这样认真对待一个人的那份心思,就很让人羡慕。

如果能醒过来,应该是非常好的一对璧人了吧?

这样想着,岳桑已经到了门口,江南急忙瞥开目光,跟着往门外走廊过去。

“你什么时候走啊?”岳桑站在走廊问到。

因为还在医院病房,而且是非探视时间,她也都是托了梁菡爸爸的福才能随意探视,所以声音格外的小。

好在走廊够静,声音清晰。

“后天。”江南说。

时间真快,真的很快,后天……

“还回来吗?”岳桑问。

江南有些踟蹰,目光瞥向地面:“跟你我也不用说什么套话,没什么不能说的,但是说真的,我不知道,让我真的去美国,我知道待遇够好,我也知道自己肯定可以,学习一年之后不回来的人很多,毕竟国内压力会更大,可我真的没想好,真没想好。”

如果待遇没问题,收入高得多,压力小的多,那还没想好,无非就是感情问题。

家庭,个人之类的。

岳桑深吸一口气,又呼出去,从方才的心境里挣扎出来,看江南:“你跟梁菡那天谈的怎么样了?”

江南低声:“什么都没谈。”

岳桑:“……”

猪队友,注孤生。

江南低声:“我不知道说些什么。”

岳桑:“……”

活久见,实力单身。

“你喜欢金发碧眼大长腿的白人妹子吗?”岳桑问。

江南想了想说:“不排斥。”

岳桑强行微笑:“那太好了,恭喜你,可以去美国再找找看了,你的情商恐怕不太适合在国内赠送妹子祖传dna,去国外试试吧,也许有新发现。”

江南冷了脸:“岳桑……你我相识一场,需要这样吗?”

岳桑连连点头,认认真真的说:“需要,真的需要。”

不然呢?极品好么,无药可救啊这是。

所谓拒绝一时爽,追回来火葬场。

岳桑靠在墙上,穿着高跟鞋的人真的挺累的了,看对面的江南,还是咬着牙说:“江南,你要是喜欢梁菡,你就直说,这个没有难度,梁菡喜欢你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喜欢你多少年了,她有多喜欢你,你明明那么清楚,你有什么要纠结的?你说出来,世界就和平了,然后你想进修就进修,梁菡不会不等你,就一年而已,不想去进修,梁菡爸爸在那里,你说你要娶他女儿,她爸爸一定开心死了,把全医院的大夫都弄去进修,也不会让你去的。”

江南看着岳桑,没说话。

“你看着我干嘛?我早就说了梁菡很适合你,早说你跟梁菡有戏,你干嘛不信啊?”岳桑一肚子苦水还要给别人开解情感问题。

经历是是非非之后,她觉得感情问题是最好处理的,坦白直接就好,只要认定一个人,只要当下快乐,没什么需要遮掩的。

早一点拥抱幸福,总好过失去之后后悔。

江南还是看着岳桑,不说话。

岳桑想了一下,问:“你不是特不好意思?觉得自己折腾了半天,啥事都没变,觉得特尴尬,还不如一开始就从了,多好,可又折腾了这么多年,大家见面都怪尴尬的,忽然跑去跟梁菡说的话,好像又显得自己脑子不太正常,又犹豫又纠结自己怎么负心薄幸的?”

得友如此,夫复何求……

江南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点头。

岳桑感觉到天雷滚滚的崩溃。

一个人的死心眼还能到什么地步?

江南一脸高傲,仿佛一只被吊着还不服输的鸭子。

爱情的世界没有退而求其次,他之前听说梁菡喜欢他的时候,已经认定自己喜欢的人岳桑,他不喜欢改变,他更喜欢坚持,持之以恒是他认定的规律之一,所以那时候只觉得抓狂,只觉得必须继续追求岳桑,岳桑的好如同皎皎明月,坚定了一个目标就不抛弃不放弃不达目标誓不罢休是基本的原则。

如果退而求其次,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对岳桑的不负责任,对梁菡的不负责任,对感情的不负责任。

在这么多不负责任之下,他肯定不能这么干对不对?

岳桑翻个白眼给他看:“那你自己喜不喜欢梁菡,你总知道吧?小江南,你好好想想自己的内心。你心理专业也修的比我深入,你让我给你讲道理根本不可能啊,你就这样,捂着胸口,发誓,你一点都不喜欢梁菡,你敢吗?”

江南眸子里有些沉重,低声:“我不敢。”

岳桑简直要拍案而起,连说:“那太好了!也就是说你一定对梁菡有想法,但是你自己摸不清是多少对吗?那你为什么不试着交往看看,谈恋爱而已,不是绑着你让你结婚生子举案齐眉,就是单纯的接触看看适不适合,这个不用那么多条条框框的。”

然而看见江南看向自己的目光,岳桑直觉不好。

岳桑先声夺人:“停,我跟你不可能,我可是早都说了的,现在在你面前就两条路,一条,同意跟梁菡试试,有大概率获得幸福,另一条,就是放弃梁菡,同时也是放弃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自己去美国进修找个白人妹子,当然华人黑人也都可以,大概率你根本找不到。”

岳桑语重心长,重重一拍江南的肩膀:“就两条路,你心里怎么想就选哪一条,不用纠结,你选哪条?”

江南认真思索,答:“这两条选一个,一定是选第一条,第二条显然风险太大。”

岳桑很服气江南这种脑回路竟然能当医生,或者说当医生有这种脑回路是好事?一切思路都按照既定程式来,动手术都格外得心应手?

“可……”江南看着岳桑:“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岳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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