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歌从回忆的思绪中走出,满脸悲愤。
画心满脸忧虑道:“也不知爷爷现在怎么样了?家里的祖产全部都变卖了,爷爷怎么生活呢?”
“你们爷爷的事情,鞭长莫及,忧思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当下你们要顽强地活下去,早一日走出这囚笼,早一日与你们爷爷汇合。姬歌,你认为问题出在哪儿?”
“我进这监狱,必然与李枫、楼墨亭有关。火灾也非常蹊跷,但个中关键之处却百思不得其解。”
“你认为奇珍阁是如何失火?”周先生道。
“仙门的产业都有禁制,在殿外是很难引发火灾的,除非大火从内而外燃烧。”
“那么你确定,最后离开奇珍阁时,奇珍阁空无一人,而且熄灭了所有明火?”周先生继续问道。
“奇珍阁内并无明火,所有照明之物都是晶石。”
“整个奇珍阁只有你有钥匙?如果手持你的钥匙是否可以轻松打开奇珍阁,然后一把火烧了奇珍阁?”
“进入奇珍阁光凭钥匙还不够,还需要我的掌纹。”
先生注视着姬歌,“然后呢?”
姬歌心思电转,如遭电殛,颤声道:“先生是说,是李枫和楼墨亭联手把我灌醉,然后再一把火烧了奇珍阁,甚至取走了那五颗价值连城的丹药?搬空了整个奇珍阁?”
然后又不解地喃喃道,“清晨时分,他们也分明宿醉不醒呀?”
画心道:“如果他们装醉呢?如果你喝的酒里有迷药呢?作案之后,再回到酒楼装作宿醉模样呢?”
“为师换个角度问你,你入狱后,谁最得利?”周先生道。
“李枫也许会接替我的位置,但是很难,除非楼执事力荐。但不至于吧,李家也是栖霞城有头有脸的家族,我们两家是世交,他可是和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而且还是我引荐他来到奇珍阁。
还有,楼墨亭一直说喜欢江翠儿,我一旦入狱,楼墨亭将再无顾忌,想必也会趁虚而入。”
“为师再换一个角度,奇珍阁的五枚丹药以及奇珍,对楼执事价值如何?”
“一座奇珍阁,其价值可抵得上一个中上型家族。楼执事是淬武境巅峰,其中有一枚玄级丹药可帮助楼执事突破淬武境,进阶至灵罡境。剩余四枚丹药,对楼执事也有不小的价值,最起码对他的族人有很大的帮助。”
画心道:“楼执事和楼墨亭都姓楼,他们二人是否有关系?”
“他们是族叔侄的关系。”姬歌道。
周先生深不见底的双眸闪烁着精光,“这就通了,看来你这是被一群恶狼围猎了,烧了奇珍阁,然后嫁祸于你。
楼执事获得五枚丹药和贵重的奇珍。李枫获得掌柜职务,甚至也奖励一颗原本属于你的丹药。楼墨亭心想事成,抱得美人归,这几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姬歌冷静地推测着,“甚至,这一切并非偶发,而是设计了很久。无论是搬空奇珍阁,还是火烧奇珍阁,都势必会引起城中守卫注意,只有楼执事才会有如此能量。
擢升掌柜、特意新进一批奇珍丹药,不仅能将我从天堂打到地狱,永世无法翻身,更是一次性收获个盆满钵盈。再顺势侵吞了我姬家的祖产,他们每人都得到了最大的利益。”
姬歌说到此处,仿佛站在局外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实,但画心都能感觉到,姬歌平静表面的背后,是怎样的惊涛骇浪,是怎样的焚天之怒!
画心道:“江翠儿是否也是参与者?”
或许是原主的记忆,姬歌不禁有种锥心蚀骨般的疼痛。
周大先生道:“无法判断江翠儿,但她一定是诱因之一,自古以来,红颜祸水!”
却见画心双眼喷着小火,看着周大先生。
周先生见势呵呵笑道:“当然,我的宝贝弟子画心除外。”
然后转头对姬歌道,“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行拂乱其所为。
云端、地狱的跌宕起伏,没有将你击倒,对你的人生是最大的财富。”
“先生无需安慰我。夺我家产、夺我前程、夺我机缘、夺我妻子,此仇不共戴天,不管他是谁,就是天,我也要给他捅个窟窿。”
“我同意。读书人,明事理,恩怨分明,有仇必报。”周先生一字一顿道。
画心思维极为跳脱,“先生,有时候我发现,好人不易抱团,而恶人如同铁板一块,为何?”
周先生道:“恶人克制的底线很低,对资源的掠夺更加贪婪,可以不择手段,他们面对共同利益,会选择一致对外。得到利益之后,他们分赃过程必然会发生龌龊,除非彻底生死决裂,内部反而更加容易妥协。
恶人团伙作案,相当于相互递交了投名状,他们不仅是利益捆绑,甚至是生死捆绑,哪怕两看相厌。
恶人对外是铁板一块,豺狼虎豹焉能安然相处?打破恶人,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内乱,从他们内部打破。”
“他们就祈祷我困死在这囹圄之中。否则等我们逃出这人间魔窟,我要让他们一个个在绝望中死去。”姬歌双目冰冷,阴沉道。
画心双眼晶亮:“先生,我们真的可以从此地逃出吗?来到这监狱的第一天,我们兄妹就差点死掉。此仇,我们不能不报!”
“当然可以逃离,尽管难度很大。因为当初我曾乘坐飞禽,俯瞰过整个矿山监狱,为师稍后给你们绘制矿山简图。
人生有两大悲剧,一个是万念俱灰,另一个是踌躇满志,这两种状态都极其危险。恰恰云端和地狱,你们都经历了,不仅大难不死,而且在此地居然站稳了脚跟。
说来,我还真的要感谢那昏聩的圣上,老天不是在惩罚我,而是冥冥之中,安排我来此接受最佳馈赠和补偿!
这次经历对你们的一生都是最宝贵的财富,一旦从此地逃出生天,可以想象你们都将一飞冲天,扶摇直上九万里!”
“先生,弟子也很好奇。先生贵为文官领袖,又是周圣后裔,一代大儒,怎么会到这人间地狱呢?”姬歌好奇问道。
大儒一脸尴尬和悲愤。
“帝国这几十年未有大规模战乱,可谓是空前盛世、国泰民安。繁华的背后,却隐藏着巨大隐患,你们在这高墙之内,无法体会平静的海平面下,是怎样的潜激暗流。”
当今圣上在国师张舒的影响下,整日求仙问丹,无心朝政。
更可恨的是,国师向圣上献上一批美姬,秽乱后宫,更让圣上整日酒池肉林,迷乱于酒色,如同一颗脓疮在帝国的心脏缓慢溃烂。
整个帝国中,上行下效,穷奢极欲、腐化堕落也日益严重,包含军队也在逐年懈怠,甚至私通胡人倒卖军械,兵部钱粮累年增加,可军队战斗力反而积弱,现在整个帝国像一只养肥的羊。
反观胡人,一直都在厉兵秣马,整个大草原势力正在统一,整合一旦完成,便是对我皇朝发兵之日。我们的军队可堪一击?”大儒怅然道。
“这些事情,圣上、朝臣可知?”姬歌道。
“或许知道,或许佯装不知。在空前盛世,圣上沉醉在歌功颂德的浪潮中,盛极而衰,否极泰来。为师铮铮铁骨,怎能任由脓疮继续溃烂?与当朝国师发生惊天碰撞。
为师以必死之心联合百官弹劾国师,当庭怒斥,并逼着圣上杀掉国师。
文死谏、武死战。
为师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低估了国师的无耻,也严重低估了帝王的昏聩,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陷我于不义。
一日,太监宣我进入内殿觐见。
我堂堂浩然正气的大儒,怎疑其他?还未及内殿就闻到浓郁至极的酒气,心中疑惑,但怡然不惧。
来到内殿,见到了终生难忘的奇景,儒学的思维限制了为师的想象力呀。
内殿不知何时被改造为一个巨大的池子,池子内装满了琼浆玉液,一群不着片缕的女子的居然在酒池内载歌载舞沐浴,这便是传说中的酒池肉林!
为师见识过各种魑魅魍魉,但哪见过此种场景?甚至以为看花了眼。当心神失守之际,被国师突袭,破了我的浩然正气之身,将为师抹黑为秽乱后宫的伪君子。”
看着一脸悲愤的一代大儒,姬歌想象着刚正不阿的大儒,目瞪口呆的看着一群裸女场景,强忍着笑意,想做出一副感同身受的悲愤样。
却见周大先生瞪了姬歌一眼,然后无奈道,“你想笑就笑吧,没有为师不能承受的!”
“扑哧,哈哈哈哈。”姬歌实在忍受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紧接着,画心也“咯咯咯”笑了起来。
或许,笑是有感染力的,连先生也“呵呵呵”地笑起来!
“呵呵呵,先生,不是弟子幸灾乐祸,就是莫名其妙地感觉很可笑!”姬歌道。
周先生倒也不气恼,“笑完了,我就继续说。
国师嚣张无比,‘跟我作对,是你失算。你想以死明志,沽名钓誉,做一代名臣,我却偏不让你得逞。
我不仅让你身败名裂,臭不可闻,而且还让你在最龌龊的囚笼,卑贱得不如一条死狗,让你带着无穷的屈辱死去。’
来到这囚笼,虽心有不甘又能如何?哀莫大于心死,本欲绝食自尽,却让为师发现两颗旷世奇珠,真是苍天有眼呀!
万物皆有裂缝,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为师最大的心愿就是,燃烧最后的生命,也要把你们两个打磨出来!”
画心道:“先生,我们有什么不同吗?”
“为师虽被破了浩然之身,如同武者被破了丹田,但毕竟有眼力,有阅历。心比比干多一窍,画心是千年难遇的七窍玲珑心。”
姬歌大骇,早觉得画心一副弱柳扶风,心力不足,“什么是七窍玲珑心?先生如何看得出来?”
“文气的累积,自然会形成望气感应之术。七窍玲珑心,心思机敏,算无遗策,千年难遇。”
“而姬歌,我虽看不透,但命格如狼烟,虽时断时续,却命宵冲天。
狼粪燃的烽烟,笔直一条,可以直冲九天,大风都吹不散,所以军事上常用狼烟来做军事信息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