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我身上!”
安小姐将手探入怀中,拿出账簿递到唐云跟前,“喏,你拿回去,尽快梳理一遍。”
这账簿陈旧蓝封皮,纸卷微微泛黄,一看便知已用了数年之久。
“昨夜我粗略翻了翻,赵不仁这些年收受的钱财,绝不在千贯之下!明日一早咱们进京,兵分两路,你去京兆府投状,我在暗中护卫和接应你,以防止有人杀人毁证!”
“不是吧?”
唐云睁大眼睛,“这么说我还有性命之忧?”
“你以为呢?”
安小姐瞟他一眼道,“越是铁证如山,敌人越可能铤而走险!一旦失去这些证物,日后再想扳倒赵不仁就难上加难了!”
“你是说——”唐云摸着鼻子,“京兆府尹有可能会帮助赵不仁毁灭证据?”
“不错!”
安碧如点点头道,“之所以咱们要兵分两路,其一我在暗处,能更好的保证你的安全。
二来一旦你失败,我还可以想法子将诉状投到御史台或者大理寺去。”
“安小姐倒想得十分周全!”
唐云讪讪笑道。
“你知道慈元窃夺的那些珍宝都去了何处?”
安碧如看着唐云问道。
唐云道:“自然都在赵不仁那里——难道都拿去孝敬他的姊丈京兆府大尹萧炅了么?”
“你只猜中了一部分,”安碧如轻笑道,“那萧炅拿到了那些珍宝后,定然会拿去孝敬京师中那些权贵。
你可知官官相卫的根由,便是他们的利益是紧紧绑缚在一起的!”
“安小姐言之有理!”
唐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如此说来,表面上我们要对付的是赵不仁,实际上除了赵不仁,我们还要面对隐藏在重重幕后的那些京师权贵!不仅仅是一个赵不仁,也不仅仅是京兆府尹萧炅!”
“没想到安小姐对官场之事,这般了解,实令小生钦佩之至啊!”
“去你的!”
安小姐柳眉一蹙,把眼一瞪,“都什么时候了,你竟还有心思说笑?”
“对了,你方才说的曼陀罗是什么鬼?”
唐云讪讪一笑道。
“曼陀罗乃是黄老精心配制的迷魂药,人喝下去后,在数息之内,便会感觉周身乏力,困倦嗜睡,可睡死数个时辰,即便针刺皮肤,亦不会醒转。
而醒转之后,对倒下之前半个时辰之内的事,全无印象,就好似有一段时光凭空从记忆中消失了一般。”
“选择性失忆?”
唐云手摸鼻子,眼神兴奋,“那小老儿牛啊!不对,不是说黄老只是偷了孙药王的几张禁方么?
怎么就研究起毒药来了?”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安碧如轻摇螓首,“黄老在拜入药王门下之前,就已多用药之术颇有研究,尤喜制方,常常以配制出功效独特的药方为能事。
也真是因为此种痴好,后来才拜入孙药王门下,不过是想从药王那里取经而已。
孙药王晚年要毁方,黄老自然不愿,这才干出了潜入尊师内室偷药王的糊涂事,偷了也就偷了,却不巧被孙药王的一个小徒弟撞见了!”
“原来如此!原来那小老儿还是个药痴!怪道用药入神,其应如响!”
唐云恍若有思地点点头。
他曾亲眼目睹黄鹤救治母亲心痹证的全过程,印象十分深刻。
心痹证即是后世的冠心病心绞痛、心肌梗塞一类的疾病,这类疾病在后世都是医学难题,那小老儿一副药就治好了母亲。
而且自那以后,侯氏的心痹证再未发作过。
说那小老儿用药入神,一点都不夸张。
“有意思!”
唐云眼珠子骨碌一转,“看来我得找时间好好找他谈谈人生才是!”
唐掌柜以一个奸商的觉悟,很快就打起了黄鹤的主意。
“走吧!”
安碧如伸手拉了他一下,“你我分头准备,明日卯时初刻,在川味酒楼门口汇合。
务必在明日午时前赶到京师,成败在此一举,唐云,你可莫要临阵脱逃!”
“安小姐说的哪里话?”
唐云摇了摇头道,“安明府对我有知遇之恩,如今安明府有难,小生岂能袖手旁观?”
“那便好!安碧如点点头,抬脚走了出去。
“对了,后日便是端午佳节了,”唐云加快脚步跟上去,笑笑道,“我听说长安曲池有龙舟竞渡,热闹非凡,你我既去京师,何不顺道去曲池一游?”
“姓唐的!你还有没有良心?”
安碧如顿住脚步,回头怒瞪着唐云,“我阿爹在狱中受苦,你还有心事去曲江看龙舟竞渡!”
“哪有?”
见安小姐的手已握住了短剑,唐云吓得退后一步,讪讪笑道,“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不去便不去,你那么凶做什么?”
戌时三刻,月上柳梢头。
县城十字大街上,却依然灯火荧煌,人来人往,人声嘈杂,川味酒楼的后院中则显得静谧了许多。
院中亮着一盏风灯,西厢房里亮着一盏油灯,虫子在花圃和墙边的草丛中名叫,飞蛾扑打着透亮的窗纸。
唐云端坐在西厢房内的桌案前,正在拟写明日进京的诉状,案头上还摆着慈元签押的供状,以及从安碧如那里拿到的那册秘密账簿。
突然,院中响起脚步声,随之传来荆宝略带童稚的通报声。
“东家,百祥酒楼的宁二郎求见,道是有要事相告。”
唐云手中的笔一滞,抬起头,隔着窗纸说道:“请他进来叙话。”
脚步声由远及近,嘎吱一声堂屋的门被推开,唐云起身迎了出去,拱手笑问道:“宁兄入夜至此,不知有何要事?”
那宁浩三步并作两步窜上来,伸手一把攥住了唐云的手臂,急声道:“不好了,云郎!明日樊家的花车就会到宁府大门,将迎娶舍妹入樊家!”
“什么?
!”
唐云脑中轰然一声,目瞪口呆,“不是说中秋节才行亲迎大礼的么?
何以樊家花车明日就上门了?”
“唉!”
宁浩重重叹口气道,“我也是才得到的消息,此事是我爹和我阿兄同樊家父子私下议定的,大概是怕节外生枝,此事一直瞒着,直到方才,我爹才将此事告知于我。
而舍妹至今尚蒙在鼓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