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两个小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这应该就是林峰来了吧。我赶忙起来穿好鞋,缕了下头发,整理了衣服,才走过去打开了房门。迎面而见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中等,肤色古铜,蓄着一头短发,白色衬衣的领口微微敞开,衬衫袖口卷到手臂中间,看上去男人味儿十足。
他奇怪地望了望我:“请问这是阿正家吧?”
我点了点头:“是的,您是找维加吧,您请进吧?”
听到了我说出维加二字,他笑着点了点头:“对对,我找维加,他在这里吧”边说边走进了房间。
此时的维加还在呼呼大睡,他完全没意识到屋里走进了一个男人。林峰看了眼维加,坐到了沙发的边缘,望着维加说道:“喂,快点醒醒了,我过来了。”
维加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嘟嘟囔囔地说道:“烦死了,打扰我睡觉,我还没睡多长时间呢?”
林峰望着他笑道:“行啦,晚上再睡吧。走吧,趁着天亮,我们去你家转转,你自己在周围好好看看,是不是你家搬到了附近,也是有可能的。”
维加伸了个懒腰,坐了起来,他盯着林峰道:“好久没见,你也没多大变化,还是老样子,看来还单着呢吧?”
林峰瞪了他一眼:“怎么,看我单着你不舒服?我看你也没多大变化,还和以前一样,懒散懈怠,都成分部老总了,还是那副死样子。”
林峰说话港味很重,若不是听维加、花花他们对话习惯了,我还真听不太懂什么意思。此时维加不爱听了,他反击道:“我就算是和以前一样,那又能怎么样?我不是照样把分部管的很好,前几日我请假的时候,赵先生还夸我了呢?怎么样,服不服?”
林峰笑了笑,眼神中带着宠溺:“服,行了吧。真拿你没辙,这么大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维加嘻嘻一笑,说道:“来,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辛小野。小野,这是我好哥们儿,林峰。”他转对我说道。
林峰看了下我,很绅士地向我伸出了手:“你好,我是林峰,以后叫我林哥就行,我是维加的绯闻男友。”
我和他握了下手:“林哥好。”但还是没忍住“绯闻男友”这个称呼,一下子笑出了声。维加瞪着眼气呼呼地说道:“什么‘绯闻男友’,你别当着我老婆的面乱讲话呀?”
林峰反驳道:“我说错了吗?在总部谁不知道咱俩关系匪浅?有多少人背地里说你是我‘男朋友’呢,我还用乱讲话吗?就连嘉珍都吃过我的醋。”
维加气的握紧了拳头,朝着他挥了过去,直打在林峰的肩头:“别说了,再说我直接掐死你。”
林峰笑着回道:“好了,趁着天亮,我们赶紧走吧!”
维加点了点头,站了起来,整理下衣服,便一起下了楼,直奔维加的家而去。维加的妈妈和继父曾经住在九龙区,名字听上去很是高大上,应该也是高楼林立的繁华地带吧,我心里这样想着。
听维加提起过,九龙的命名源于一个典故。相传从前有一位天子出巡,来到九龙时,举目四望,但见八山环抱,便欲以“八龙”命之。随从提醒皇帝,他自己即是人中之龙,应该是九条龙,于是皇帝命名该地为“九龙”。
开车来到了九龙城区南都的土瓜湾停了下来。看到此情此景,简直让我大失所望。眼前,一幢幢老旧居民楼映入眼帘,住宅楼下大小的菜市场和茶楼充斥其中,传统商铺和人流稀少,整体环境很差,若不是和维加一起来到了香港,我真的难以想象这么破旧的地方会是东方明珠。
维加和林峰下了车,维加左右看了看,感慨地说道:“没错,就是这里,和十年前没什么变化。”
我失望地回道:“这里也是香港?怎么看上去又脏乱又破旧?”
维加看着我笑了笑:“哪里不是一样?再繁华的地方,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香港也是如此。这里早年发展较慢,所以保存了香港旧时代的风貌。这里的居民大多是低收入群体,其中多数都是租住,面积30到40平米,但月租金却高达万元。”
听着维加的话,我不禁一阵酸涩,维加是在这里长大的。他从小生活在这样破旧不堪的地方,一个单身母亲带着一个孩子生活,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他也许受过许多不为人知的委屈吧。这样一张清秀完美的脸,却经受过这么多苦楚,想来也觉得痛心。
维加带着我们穿过了一个菜市场,来到了一处破旧的居民楼前停了下来。林峰说道:“前几日我刚来过,你要不再去看看?现在的租户是一家四口住在这里。”
维加点了点头,直接走进了楼门。楼内和楼外一样,破旧的楼梯,脏污的墙体,透风的窗户,无不诉说着这里的沧桑和凝重。上了五楼,来到了一处房门口,维加停顿了一下,他看了看我们,没有说话,似乎鼓了很大地勇气般轻轻扣了几下门。随即门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头发蓬乱,穿着一身褶皱的裙子,那个女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我们,疑惑地问道:“你们找谁呀?”
维加礼貌地回道:“大姐,你好。我以前也是住在这里的,我想和您打听一下,您搬来这里多久了?以前的住户您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
听到维加的话,大姐的警戒心也放了下来,她回道:“我来这三年半了,以前的住户是一家三口,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好像说是搬去尖沙咀了,具体是哪我就不清楚了,要不您再问问这里的老住户?”
维加点了点头道:“那好吧,那谢谢您了!”
大姐关上了房门,维加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看到他眼中满是困惑与无助,我也甚觉心疼,但是此时我似乎什么也做不了。林峰问道:“那怎么办?我们去哪里找?虽说香港屁大点地方,但是要找个人,也如同大海捞针一般啊!”
维加思索了一番,说道:“我在周围再逛逛,看看有没有认识的老邻居,没准他们会知道呢。”
“行吧,那我们就碰碰运气吧。”林峰答道。
维加拉过了我的手轻轻说道:“走吧,老婆,我带你逛逛我小时候经常去的地方。”
我笑着点了点头:“好吧,你也别太伤心了,我们慢慢找肯定会找到的。”
维加笑着拥抱了我一下,领着我走下了楼,带着我欣赏一下香港穷人的生活。这里不亏是旧城区,唐楼、街道、小商铺一直都保留着七八十年代的生活气息。延伸到深处的小街小巷里还遗留了很多的传统店铺,从铺面装修风格到售卖的东西都很有老香港感,香港不同的一面被完好地留在了这里。估计“懂行情”的人能品味出不一般的味道来,但是在我的眼中这不过是个落后的“贫民区”。
沿着小街小巷,我们一路乱逛,路上人流不少,但是却没有找到一个维加认识的人。也或许是有,只不过我们没有遇到罢了。维加边走边说:“这条小巷,小的时候我常来,以前这里没这么多人,没事的时候我就喜欢在这里坐会,要不就去旁边的店里买点零食,一呆就是一下午,直到我妈跑过来喊我,我才回家……”维加边说便不住地四处看,也许他在回忆过往的经历,那些深深地印在生命中的剪影,又怎会轻易忘记。时光悠然,来去匆匆,曾经那个懵懂无知的少年如今已磨去棱角,褪去青涩,但童年的美好却成为永不磨灭的记忆。
“你看,那个小店铺还开着呢,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又小又破,但是这个老板似乎不是以前的老板了。这里这么多年都没有什么变化,跟被别人遗忘了一样……”他仍是边走边不住的说,我和林峰却插不上任何话。
直逛到维加泄了气,他才对着林峰说道:“走吧,我们回去吧,我估计找不到的。”
林峰望着维加说道:“那怎么办,不找了?”
“今天先到这儿吧,时候也不早了,我和我老婆今天才过来,也挺累的,明天再说吧。回去后找地方吃个饭,我们好久没一起聊聊天了。”维加说道。
林峰点了点头:“那好吧,明天我要上班,就陪不了你了,我把车给你留下,你明天自己开着车带着老婆四处转转,顺便想想还有什么办法没有。”
维加边走便回道:“嗯,明天我去我舅舅家,看看他知不知道。”
林峰说道:“嗯,行,你也别太难过了,香港就这大点地方,只要他们不出香港,总会找到的。”
维加没再说话,而是若有所思的往前走着。回到了汽车前,我们上了车,便离开了这处“贫民窟”,直接回到了位于湾仔区的阿正的家。
没有对比就没有发现,刚体会了一番土瓜湾的破旧与穷酸,再重新回到这高楼林立的湾仔区,犹如从地狱来到的天堂,身心都舒畅了不少,完全没有了初见的压抑与窒息。果然贫穷和富有是对比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