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樱写了张纸条放在餐盘上。
她端着餐盘到书房的时候,池以钦还在看书。
她把餐盘放下,指了指上面的纸条。
池以钦压根就不理她。
他做自己的事情,把时樱当做了空气。
时樱很不放心,想亲眼看着他把东西吃了。
可池以钦不吃,她总不能硬逼着他,塞他嘴里去。
在旁边待了会儿,她觉得手臂上火辣辣的疼,实在忍受不了,时樱就出了房间。
池以钦在实验本上写了几行字,翻页过来,目光刚好扫到放在一边的餐盘。
餐盘上放着一张纸条:“记得吃早餐!”
底下还画了个笑脸。
字写得挺好看,端正秀气,可下面的那个笑脸,画的歪歪扭扭。
莫名的丑。
他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也当然自己做饭,从来都是什么时候饿了,就什么弄点吃的。
有时候一直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会一两天都忘了吃饭。
而现在……他确实有点饿了。
从昨天婚礼到现在,他一点东西都没有吃。
她给他端来的早餐是卷饼,里面包着芝士牛肉,是他以前经常会吃的。
只是别人弄的东西池以钦不想吃,他有极强的排斥感。
于是他起身,准备自己再去厨房弄点吃的。
厕所门半掩着,里面传来哗哗冲水的声音,池以钦路过,就往里面看了一眼。
她右手衣袖挽起,雪白无暇的皮肤上,依稀能看见几个泛红的小点。
她把手伸在水龙头下,不断地冲着。
同时时樱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按下语音,在和什么人聊天。
“糖糖,为什么我做饭总是溅油出来?”时樱声音委屈,小声的和那边的人撒娇。
“我就煎了个饼,现在手上都快疼死了。”
池以钦目光凝住,仔细的观察时樱的唇形。
他外出时,和人交流,不会有太大的障碍。
毕竟这么长时间了,快二十年,他看人的唇形,就能大概明白在说什么。
当然他也看懂了时樱的意思。
知道她做饭伤到手了。
时樱小心翼翼去碰自己的手,猛然碰伤口处,实在是疼,当即眉头皱的老高,龇牙咧嘴的,就差跳脚起来了。
做饭按照步骤来,看着都挺简单,可真的上手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手忙脚乱的,差点能把厨房给烧了。
好不容易做出一点勉强能看的,她都给池以钦了。
自己早上吃的那个都焦了。
池以钦唇角抿了抿,眸光微动,脑中突然间闪过一个陌生的画面。
他站着,顿了会,又转身回了书房。
看着桌上的卷饼,池以钦想,无缘无故来接近他的人,一定另有所图。
目的不纯。
池以钦随手捏了一块饼,咬了一口,面露异色。
毫不犹豫把自己手上的饼扔进了垃圾桶。
抬眼看着桌上这一盘,也看着不顺眼,池以钦拿起,干脆全部往垃圾桶里倒。
也太难吃了。
虽然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了,可一到晚上,时樱还是会觉得害怕。
特别是天气渐渐凉了下来后,每晚洗澡出来坐在化妆台前,都会觉得自己背后凉嗖嗖的。
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黑压压的树影和呜呜刮着的风。
没有一刻停歇下来。
她心跳加快,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用怕,没关系的。
这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还有池以钦呢,他就在过道的那边,不到十米的地方。
他们隔得很近的。
有他在她就放心,就不会再怕了。
手机一直在振动,时樱点开看,是唐棠给她发来的消息。
【时樱你逗我玩呢?你一千金大小姐,你做什么饭?】
【池家是穷的请不起阿姨了还是你那么想当贤妻良母。】
之前时樱说做饭溅油,唐棠都觉得她在开玩笑,毕竟大小姐,不止这双手,那全身可都是上了保险的。
直到刚刚时樱给她发了她做饭的图片——
唐棠才反应过来,时樱没有在开玩笑。
【关你什么事。】
时樱回了一句,语气弱弱的,接着又回她。
【给他做饭,我心里高兴。】
唐棠:【别给我说这一套,你是时樱,在家是公主,嫁了人就是女王。】
唐棠:【别说做饭了,进厨房都不行。】
时樱看着唐棠发来的信息,捂了捂发凉的肩膀,又看着周围环境。
她想,要是让唐棠知道她这段时间都待在这样的地方,她非得气疯了不可。
说不定会直接就拉她去离婚了。
时樱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过去,接着退了微信出来。
这天这么凉,时樱想到池以钦那个工作室里,更加冷冰冰的不说,还有好几个大冰柜。
再加上他穿的也单薄。
可她过去了也没用啊,这么晚了,池以钦压根不会搭理她。
时樱想着,半倚在床边,渐渐地昏昏欲睡了起来。
半夜她突然醒来。
时樱一阵激灵,听着外面有什么声音“砰砰”直响,吓得她心脏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声音响了几下,然后又停了。
片刻的寂静之后,又有更加奇怪的声音传来。
时樱头皮发麻,冷汗一下就浸透了衣服。
她来这儿之后晚上就睡不好,两三个小时就要醒一次,总是不安稳。
但之前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啊……
时樱下意识屏住呼吸,在僵住了很久之后,她鼓起勇气,从床上爬了起来。
寂静的长廊,不断回想着“滋啦”的怪异声,恐惧从她的心底蔓延,每往前走一步,距离崩溃又多了一点。
她双手捏的紧紧的,指腹被掐出了一道红痕,也都没有丝毫的感觉。
工作室的房门没有关,风吹的“哐哐”响,大概是外面的窗户也没关。
时樱站在门缝边,目光小心翼翼的往里面探。
月光下,男人的身影被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他扶着柜子的一角,模样极其难受。
他额头上浸着一层冷汗,薄唇紧抿,一手放在柜门上,摸索着去开门,想拿什么东西。
可摸索了半天,柜门也没被打开。
时樱在外面看着,脚步不由自主的僵住,就这么站着,一动不动。
突然,闷然传来“砰”的一声,惊的时樱意识回缓过来。
略带涣散的目光定住,她看见池以钦摔倒在地上。
当时顾不得那么多,她推门进去,跑到池以钦身边,俯身扶他。
一碰到他的手指,竟是刺骨的凉意。
月光下,他的手指细长苍白,手心紧紧的捏着有东西,指骨节处,也扣的死死的。
“放手。”池以钦看见时樱,眸子压得戾气十足,沉下一片幽深不见底,开口轻斥了一句,声音十分虚弱。
小时候那场大病落下的病根,入秋之后,天气渐凉,原本隐在身体里面的病,就慢慢被诱发了起来。
今天晚上睡觉前忘了关窗户,他待在这又没有被子,凉风往他身上刮了大半夜。
刚刚醒来,浑身上下噬骨的难受。
他想到柜子里拿点药,可没想到人一起来,竟然连打开柜子的力气都没有。
浑身像是被抽没了骨头。
“你要拿什么?我帮你。”时樱被他一喝,动作就停顿住了,反应过来,于是出声询问。
并没有听他的话就放开。
池以钦低着头,身体在发抖,根本不会知道时樱在说什么。
时樱慌了,动了动自己指尖,满是刚才冰冷的触感。
她停了片刻,然后突然站起来,转身就往外面跑。
没一会儿,她搬了床被子进来。
她想让池以钦起来,起码别在地上坐着,可他手扣的那么死,以她的力气肯定也不会有什么办法。
时樱在他身边蹲下,捏着被子的两角,快速的把他人给裹住。
现在隔得这么近,她才看清楚,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冷汗浸的细细密密。
因为使不上力气一直咬着下唇,他唇角甚至有一抹血痕。
时樱把被子又裹紧了一些,靠着他的身体,连她都能感觉到入骨的寒意。
她握住他的手。
池以钦手动了一下,想挣脱开。
可他没有力气了,竟然连一个女人的力气都敌不了。
时樱自己身上也不是太热乎,她只能捂着他的手呼热气,尽量把自己身上的热传导过去。
好一会儿之后,虽然比之前好了一点,可还是没有太大的起色。
时樱想到之前看到柜子里有电热毯子,于是慌忙的起身,准备去把毯子拿过来。
“你先等等,我去拿热毯子过来。”虽然知道他听不见,时樱还是和他说了。
时樱离开房间后,池以钦撑着力气站起来,走路虽然发软,可每一步都死命的撑着。
然后到门口,他把门关上,锁住。
他现在比刚才好一点了,至少站起来有力气。
只是他不希望任何人看到他这副废物样子。
这样虚弱的,病态的,会让别人觉得可怜的样子。
身体上的这些病,从来都不是他自己可以控制的。
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不到一分钟,他看到门一直在动。
虽然听不见,但他知道,他一定在外面敲门。
池以钦缓了几口气,扶着桌子,慢慢在椅子上坐下。
他闭上了眼睛。
月光从窗户撒下,落在他的左侧脸颊上,衬出皮肤毫无血色的苍白,慢慢沉寂在黑暗里。
他艰难的熬过了整整一夜。
之前这里面准备了有药,可上次全被池以航打碎了。
他来不及再去准备。
池以钦额前黑发粘着汗水,一缕缕的贴在皮肤上,极致的虚弱之后,浑身的气息也变得格外压抑。
他喉头上下滚动,站起来,想去厨房找点吃的。
虽然现在胃里犯恶心,吃不下东西,可他知道,必须要吃点什么。
池以钦走出房间。
他偏头,脚步一顿,就看见时樱靠墙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床毯子。
睡得正熟。
昨天晚上,她敲门好像敲了很久,而他一直没理。
后来没动静了,还以为她走了。
她在这里待了一晚上?
池以钦看着她,眸中情绪怪异。
片刻后,他抬腿往前走,可才走出一步,又停下。
犹豫了会儿,转身到她身边,蹲了下来。
他一手伸至颈后,另一手放在了她的腿窝处。
池以钦咬牙,抱着她起身来,实在吃力。
要是在之前,抱起她完全没问题,只是他现在虚弱的不得了。
表面看起来轻松,手臂使力已经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