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以钦在厨房弄了点吃的,就端着回了房间。
时樱背对着门口躺在床上,池以钦推门的时候,明显看见她的肩膀动了一下。
应该是醒了。
池以钦走到床边,把饭菜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轻轻在床边坐下。
“现在饿的话就吃点东西。”池以钦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平铺直叙,没有任何的起伏。
只是时樱没有任何反应。
她明明醒着,可拧拗着,装作自己正睡着,什么也听不见的样子。
“你转过来。”池以钦的声音越发沉了下去道:“你这样说话,我听不见。”
时樱明明就没有说话,可池以钦这么说,就弄得好像是她故意欺负他听不见一样。
她咬了咬下唇,又停顿了会儿。
然后慢吞吞的在床上翻了个身。
可她低垂着眼睛,还是不看池以钦。
之前还站在家门口,可一醒来就是在卧室的床上了。
虽然这张床她睡的时间很短,可发现自己躺在上面,心里竟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池以钦见她转了过来,目光凝在她面上,大概有几秒。
时樱一直都没有说话。
于是他端起碗,准备让她起来先吃饭。
“我不饿。”时樱闷闷的开口。
之前冻了太久,有点小感冒了,再加上太久没有说话,声音哑哑的。
“我不信。”池以钦端着碗也没有放下,看着时樱继续说道:“你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他大概知道,时樱是不喜欢自己被饿着的,之前的时候,她每天一日三餐,都准时吃。
现在这么久没有吃东西,加上身体消耗大,不可能不饿。
“好吧,有点饿。”时樱抿了抿嘴唇,还是承认了。
“但我不想吃。”时樱实话实话,道:“不想吃你做的东西。”
她就是在耍小脾气。
昨天晚上她在后面一直和他说话,说的都哭了,可他直接上了楼,连头都没有回。
当时时樱真的很伤心。
她想到自己,先是生日过的凄凄惨惨,以往都那么多好朋友,特别热闹。
今天一个人等他,还没有等到。
于是她一个人在客厅里待了会儿,心里实在酸涩的不行。
气闷之下,就跑了出去。
大晚上的,外面根本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她一路走出去,只有寒风呼啸,刮风的声音在耳边越来越大,听得心里发凉。
幸好后来唐棠来接她了。
不然她可能真的要一晚上都露宿街头。
“时樱,我没什么好说的。”池以钦垂眼看着她,眼睛里渐渐流露出柔意,声音也一点点软了下来。
“你知道,我是个聋子,现在是,以后不一定会好。”
“显然,我不能给你好的生活,也不想让那天那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时樱慢慢的抬了眼,小心翼翼的看向池以钦,认真听着他说话。
眼睛睁的愣愣的,一动不动。
“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家里——”
当看到她跪在那里的时候,他就在想,他要把她带回去,肯定不让她再受任何伤害。
那一刻他想的是,他希望自己可以保护她。
哪怕他也不够强大,可用他仅有的羽翼,还是能为她挡住风雨。
他能做多少的事,就做多少。
“所以,还是要离婚吗?”时樱听他尾音弱了下去,彻底没了声响。
没有等着他再说话,于是她出声问了一句。
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目光闪烁,手指下意识揪紧了被子,显然是很紧张。
池以钦要做什么,决定了什么,她肯定是不可能再左右他的意见。
她清楚的知道,他是个头脑多么清晰的人。
长久的沉默之后,池以钦勺了饭往时樱嘴里送。
可也一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我说了我不开心,不吃。”时樱说着,往后缩了缩。
像是怕池以钦会把饭菜硬塞进她嘴里一样,说完话之后,她赶紧就闭上了嘴巴。
只睁着一双圆鼓鼓的眼睛,一层雾蒙蒙。
“你吃完了,我就回答你。”
时樱喉咙动了动,眼珠子转着,在思考他刚刚说的话。
于是她点了点头,乖乖的张嘴。
池以钦也没做什么特别的,就是炖了个排骨汤。
上次他做菜的时候,只给时樱吃了这个,她好像很喜欢的样子,全部都吃光了。
所以今天才会又给她做。
就是想着她喜欢。
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好像已经把她的喜欢一点点收在了自己的心里。
一碗饭不是很多,时樱小口小口的吃着,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看着碗空了以后,她张了张嘴,当时还在巴巴的看着。
看她这样子,是还想吃。
毕竟饿了这么久了,肚子里空空的,光是这么点,她也吃不饱。
时樱有快忘了刚才和他说的话,是只想着要再吃一点。
池以钦看她巴巴的眼神,竟然看懂了。
“我去厨房。”他留下几个字,起身往外走。
时樱把一锅的排骨都吃完了。
因为吃得太饱了,肚子也圆滚滚的,时樱怕积食,于是从床上起来。
正好池以钦从厨房收拾回来,两人面对站着,一时愣住无言。
“刚刚睡觉,你做梦了吗?”池以钦突然问她。
时樱没明白他的意思,可还是摇了摇头,如实回答:“没有。”
刚刚脑袋一片迷糊,就算做梦也不会记得。
“那在没有认识我之前,你做梦都梦到什么了?”池以钦目光收紧,看得时樱陡然紧张了起来。
她眸中惊慌,被他的问题吓到了。
她不知道池以钦在问什么,和她想的是不是同一件事。
如果是的话……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时樱支支吾吾,明明有很多的话,可都卡在了喉咙里。
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医院的那天晚上,我知道你说了做梦的事。”池以钦淡淡出声解释。
他发病的那天晚上,她抱着他给他取暖,断断续续的,说了好多话。
哪怕他那个时候冷的发抖,还是记住了她说的每一句话。
他看见她说,他们有缘分,在她的梦里,他对她特别好。
还说……他是她最喜欢的人。
那一刻心尖翻涌滚烫。
他竟是被这样荒唐的理由说服,接受了这个她喜欢他的理由。
他始终认为,不管一个人怎么去掩饰和改变,她的一双眼睛永远骗不了人。
时樱眼里的,是单纯到不掺一丝杂质的光亮。
让人情不自禁被吸引。
池以钦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边一收,时樱就被猛然拉了过来。
他一下使劲,让时樱反应不过来,惊慌之中抬头,和池以钦的目光对上。
他正静静的看着她。
两人这时候挨的很近。
时樱隐隐感觉到他的呼吸热热的。
“告诉我,在梦里都梦到我什么了?”池以钦声音嘶哑,缓缓发问。
时樱的脸却一下红了。
两个人离得这么近说话,他的力气还在隐隐的把她拉向他。
好像她只要一动,或者一说话,就会和他碰上。
再加上他还在问她做梦的事。
时樱紧张的咽了好几下口水,脸上滚烫更甚。
“没什么……我都记不得了……”时樱呢喃着回答。
她没说假话。
梦里闪过,往往都是一些模糊的画面,有时候又是断断续续的场景,一个一个片段的闪。
而且人头脑不清醒的时候,醒来会什么都记不得。
只有心里那种感觉,会一直都存在。
时樱心虚,眼睛逃离开池以钦的视线,眼神慢慢的往下看。
盯着自己的脚尖。
突然间,她打了一个小小的饱嗝。
一点细微的声响,可挨得近就能听得很清楚。
完了,当着他的面打嗝。
怎么能做出这样丢脸的事情来!
时樱惊了下,心里直跳,下意识就要离远一点,羞赧的低下头来,不敢抬起。
可她一动,池以钦手上力气也跟着猛然变大,把她往前一拉,两人身体不可避免挨到了一起。
时樱小小抖了两下,瞳仁惊颤,整个人都吓僵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好像听见他低声笑了一声。
这让时樱觉得更丢脸了。
“你会愿意嫁给我,是因为家里?”池以钦低头看了她很久之后,沉沉开口问道。
虽然不了解时家,更加不了解她的父母,可他们的目的,显然就是联姻。
借用池家来度过难关。
“我爸妈问了我意见的。”时樱低着头回答,声音越来越小:“我看见是你,所以我会答应。”
她连呼吸声都在尽力抑制,害怕自己胸口会有太大起伏。
“什么?”池以钦头往下倾了些,盯着她的嘴巴,疑问道:“你说什么,我看不到。”
她不肯抬头,这样说话他要很艰难才能知道她说的什么。
可时樱还是低着头不动。
池以钦一手揽上她的腰,直接抱着她在床头柜上坐着。
这下她正好和池以钦处在同样的高度。
“说吧。”池以钦唇瓣张了张。
时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觉得事情变化的有点快。
明明昨天还在说离婚的事,可今天到这个时候,就变成了池以钦在盘问她。
一切都来的莫名其妙。
“其实不管是联姻还是其它什么,都不重要,至于是我爸妈的意思还是我自己……”
时樱说的乱七八糟,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以后有我在,我会保护你。”池以钦猛然打断她的话,握住她的手,声音诚恳而又坚定。
是他在这二十四年的生命里,第一次对别人做出这样的承诺。
时樱怔住,抬头愣愣的看着他,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她不是个爱哭的人,可听见他这么说,心里还是酸涩,在片刻的不真实感后,就有点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