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棠在我心里一直是健康和强大的代表,从小到大连感冒都很少有,总是充满活力。
回家路上,他手捏得越来越紧,有些难以控制的样子,花也渐渐少了。我发现异常时他额角已冒出细细的汗珠,一看就是强忍着不舒服还假作无所谓的样子。
他从小就比我勇敢,因为更坚强。
“方棠。”
我赶紧抓住他,心中突然乱成一团,慌了起来。
“哪里不舒服?”
“没事。”他笑笑,摸了摸肚子,“肚子有点疼,可能是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你吃什么了啊?”
“你的蛋烘糕。”
“可我没事啊?”
“你没洗手。”他笑着说,这时还不算太痛苦的样子。
“我洗了!”我说着深处两个手心证明给他看:“早上出门前洗得干干净净。”
“那就是你的口水有毒。”
“……”
我有点不满,“你自己要抢我吃过的。”
“逗你呢。”他笑着摸摸我的头,弯腰说:“就是有点疼,过会儿就好了。”
“真的?”
“真的。”
他故作无谓,牵我到家门口。
“我妈说点了外卖。”我说,“你来不来?”
“我回去看一眼方芫回来没有。”
“好。”
“你在家等我。”
“哦。”
他揉揉我的头,轻轻捂着肚子走了回去。
我心里还是隐隐担心,却不知道怎么帮他减轻痛苦。
一开门,就看到邮件箱上放着一大盒披萨。小心地拿下来,却不想进去,于是站在门口等,怕错过一点关于他的讯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门口不知路过了多少人,夜色都暗了几分,他也没来。
我抱着巨大的披萨盒,小心翼翼地去找他。他们家的什么我都很熟悉,包括开门的密码和藏钥匙的地方。
可走进门,却看见方棠抱膝蹲在玄关,隐隐发出咬牙吸冷气的声音。
“方棠!”
我一着急,扔了披萨就跑过去。
他没说话,可能是疼得说不出话,蹲在那里埋着头,闭着眼脸上全是汗,甚至有些发抖。
一时间慌乱占据了我心扉,竟不知道该做什么,甚至忘了救护车的电话号码,颤抖着手哭了起来。
我真没用。
门开的声音。
我脸上挂着泪,回头看见方芫背着包站在黑暗中,房间里的灯光照在她脸上,第一次觉得如此祥和。
“怎么了?”
她无比淡定,带着怜悯的眼神走过来。
“姐姐。”
我赶紧爬起来抓住她。
“什么情况?”她居高临下,看着方棠饿目光还是有些嫌弃的意味。
“方棠要死掉了。”我死死抓着姐姐,急得开始胡说八道。
“啊?”她突然开始担心,赶紧蹲下拍拍方棠的背,“怎么回事儿?”
“他说肚子疼,我再过来就这样了……”我一边用袖子擦眼泪一边说,眼镜上擦得全是水。
“肚子疼?”她皱眉问,“怎么会这么严重?”
“没事……”
方棠似乎是用尽全力才憋出一句话。
“走,去医院。”姐姐想把方棠拉起来,却拉不动,“起来呀!”
方棠此时已经坐在地上,好似没有站起来的力气,整个人失了力气。
“怎么没两年就这么大个儿,重死了!”
姐姐挣扎着想把他扛起来,可却搬不动。
我什么忙也没帮上,只知道在旁边哭。
姐姐尝试了几次,最终还是放弃,对我说:“你在这儿看着他啊,我去打个电话。”
“嗯。”我委屈巴巴地点头。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可没办法,只好跑去抓了电话。
没多久救护车就到了,方棠闭着眼,满脸痛苦表情,被抬上了担架。我和姐姐一路追过去,直到进入那间熟悉的医院,才稍微放下些心。
一眼多的都没见到,他就被推进急诊。
没多久,还以为会安然无恙,却没料到一个年轻摸样的护士出来问:“监护人呢?要尽快做手术,需要签字。”
姐姐一下愣住了,她还未成年,连给弟弟手术签字的资格都没有。早晨才刚和阿姨吵了架,她现应该很不想见到自己母亲吧。至少我觉得她一直是很要面子的,绝不认错服输的性格。
“陆阿姨,陆阿姨!”我赶紧抓着护士姐姐的手说。
“陆院长。”姐姐还是开了口,“麻烦您叫陆院长过来一趟。”
这位生面孔的护士有些疑惑的样子,“陆院长现在正在开会,你们找她……?”
“就说她宝贝儿子现在在急诊室,自己看着办。”姐姐说完这句话,一屁股坐在过道边椅子上,别过头去。
护士这才恍然大悟,感觉往电梯口跑。
我看着对面紧闭的门,蹑手蹑脚坐到姐姐身边,抓住她一直微微颤抖的手。
她似乎很惊讶,回头看我一眼,又别过头去:“就会添麻烦。”
“对不起。”我低头说。
“没说你。”
“哦。”
“没有他就好了。”
姐姐说着强硬的话,语气里却全是担忧,眼圈都红了,却别开脸去装作无所谓。
看着姐姐的样子,我突然很敬佩。
我总是给别人添麻烦,总是要别人来带领和照顾,没有一点自主性和勇气。她不同,独立又漂亮,非常坚强,在关键时刻那么可靠。
我也想成为姐姐那样的人。
护士姐姐没多久就回来了,我赶紧跑过去抓住她:“陆阿姨呢?”
“院长在开会。”她看一眼急诊室的门,“还有半个小时。”
“啊?”我刚放下半截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半个小时?”
“嗯,半个小时就下来。”
“已经同意了吧?”我抓着她问:“那就可以做手术了啊!”
“一切照程序来,谁也不能例外。”姐姐靠在椅子上有些失望的语气,“这是陆院长的行事原则。”
“那可以拿上去让她签吗?”我赶紧又问,“我可以去!”
“院长在开会,说其他事都会后解决。”护士也有些无奈地说。
丧气是我放下了手,低着头,陆阿姨在我心里完美的形象突然出现了些微裂痕。
一想到方棠痛苦的样子,站不起来、说不出话的样子,就难受不已。再想到可能失去他的可能性,就发觉自己竟会这么害怕,这种可能性从未出现在脑中,可这一刻却带着恐惧席卷全身。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方棠,那它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那我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
……
陆阿姨如约在半个小时后出现,只签了个个字、担心地望了一眼病房便带着几个人走了,听说接下来有一场难度很大的手术。
一个小手术,方棠自此少了个器官——阑尾。
结束,方棠被推到病房,安静地睡着。
“小不点儿。”
“嗯?”
姐姐带着我进了病房,看到方棠有些苍白的脸,突然弯腰把我抓到怀里。
她什么都很安静,直到小声的啜泣被我察觉,才知道她也会在流泪。
第一次知道她原来也会为方棠的安危流泪。
我直直地站好,让姐姐可以靠在小小个的我肩上悄悄地哭。也是第一次那么勇敢,可能是受到了感染,我看着病床没有哭,只是默默看着。
晚上,姐姐的航班就要启程,她在床边小心查看,确认方棠没问题了,反复嘱咐完我才提着包走。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病房,医院的冷气好凉,到处都很安静,这层楼人太少。
方棠做完手术像是累极了,睡个不醒。
“西西。”
回头,满脸疲惫的陆阿姨穿着干净白大褂走进来,身边没跟着一个人。一场手术,难道进行到现在吗?
“陆阿姨。”我突然有些委屈。
有些委屈,只有见了大人才敢爆发。
陆阿姨走过来揉揉我的头,“叫你担心了。”
我委屈巴巴地抬头看她。
“小手术,没什么大问题,几天就好了,别怕。”
我点点头。
“我叫人送你回家。”
“我不想回去。”
“不睡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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