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夫子愣了愣,也并无隐瞒,只笑着问道:“你怎地瞧出来的?”
骆卿乖巧答道:“骆卿粗略懂些医术。”
“那姑娘可有什么法子?家母进来吃了两副药了,却是不见成效。”
骆卿循着声音望去,却见是一跟刘夫子长得颇像的青衣女子在说话,这该就是刘夫人的女儿舒以歌了。
“要是信得过骆卿,骆卿倒是可以出个法子,但要长久还需忌口,好生调养。”
今儿不知要教什么,每人桌上都有许多鲜花,骆卿方才就发现了,这会子便顺手指着桌上的几朵黄色小花道:“说来这旋复花的花朵也有健胃祛痰之效呢。”
“怪不得你舒夫子昨儿同我夸你,懂得还真是多,说说,还有什么不会的?读过书,会医术,瞧着你食指上薄薄的一层茧,刺绣该也是不错的。”
刘夫子是毫不掩饰对骆卿的欢喜。
骆卿忙道:“骆卿只是浅薄的懂些罢了,这医术还有得学呢,还有书,是读过,但大多都是医书,算不得什么,刺绣也还在学。就像今儿这堂课,骆卿却是不知要做什么。”
说着,她又行了一礼:“还请刘夫子教导。”
刘夫子笑着坐了下来:“好,你先去坐着吧,等下了学再请骆小大夫给我看看病。说来,我儿子的医术倒是很好,只是他云游去了,不然倒是可以让他来给大伙儿教些浅薄的医理。”
大伙儿笑笑,也不多话。
骆卿往自己位子走时才惊觉过来,自己这是又出风头了,在经过骆如兰的时候,却听她还小声讽刺道:“不知在得意个什么劲儿!就爱出这些风头。”
骆卿绞紧手中的帕子,埋着头,加快了步子。
她是该好生收敛一番才是,再不收敛,只怕就不是马车不等她的事儿了。
之后这一整日,骆卿也不多话,该听夫子讲的就听夫子讲,时不时走神想些医书上不懂的。
学了一日,她也觉着收获颇丰,只是到得白鹭书院门口时不免有些惊讶,她不但见着自家马车了,骆阳明竟还站在马车外等她。
“五妹妹,今儿早上的事儿委实对不住,竟不知你还未上马车。”
骆卿知晓自己这二哥哥为人敦厚,万不会同自己使这些个小绊子,自也是不介意的。
“都是误会,二哥哥不必觉着歉疚。”
骆阳明点点头,指着最后的那辆马车道:“如兰和六妹妹同坐一车,你便和三妹妹一起吧。”
骆卿同骆阳明行了一礼便同青杏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刚刚行了起来,骆如烟就开口了。
“五妹妹,对不住啊,我一向是同六妹妹同坐一车的,四妹妹是嫡女,一个人坐一辆车,我还以为你在她的马车上呢。”
“没事,都是误会,只怕四姐姐又以为我在这后边儿的马车上呢。”
他们家的马车不算多大,一般四个人乘坐一辆就差不多了,两个姑娘两个丫鬟,刚好合适。
她不知骆如兰如何作想,但她知晓骆如烟并不是表面那般待见她,这话也是将责任推向骆如兰。
其实初时她也没看透,还是经了青杏和红梅的提点,这才留了心,后来骆如烟同她说话她都会在脑子里琢磨一番,这一琢磨就发觉不对劲儿了。
回到骆府,几人各自回屋去用饭了。
而骆如烟甫一回到自家母亲住的如春园就垮下了脸,一气之下还将桌上的杯子摔了。
宋元春一回来就瞧见骆如烟这般怒气冲冲的模样,也顾不得训斥她,上前就拉着她的手问道:“我的乖女儿啊,你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又是那骆如兰拿嫡庶之分来欺侮你?”
骆如烟将自己的手从宋元春手中收了回来,然后气愤地坐到了一边儿的榻上。
“她骆如兰也就是嘴巴上的嫡女罢了,我才不会因着这个生气呢!”
“那是谁惹我的闺女生气了?”宋元春也陪着她坐到了榻上,“莫非是有谁又拿着什么好东西来炫耀?”
“还不是骆卿!”骆如烟委屈地看着宋元春,“舒夫子喜欢她,刘夫子也喜欢她,她今儿是真的好不威风。”
“这骆卿我瞧着是不简单。”宋元春想着不能长他人志气,又笑着哄起了骆如烟,“可说来她也不过是个庶女,还是主君本也不想认的,不足为患。还是我的乖女儿啊,长得这般好看,到时候嫁到有爵位的人家去,是谁也不敢瞧不上你了。”
骆如烟欢喜了:“对啊,到时候什么骆如兰,什么骆卿,算个什么!”
“对,不同她们一般见识。”宋元春道,“让她得势,让她狂,她一个庶女还这般出风头,书院中的姑娘们自是愈发不喜她了,她的日子后面也更是难过了。”
骆如烟眼睛亮了亮:“还是娘亲想得多。”
宋元春宠爱地点了点骆如烟的鼻头:“你还有得学呢。快,别想这些了,今儿娘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狮子头。”
只是她们母女没想到,用过饭就都被骆文叫去了。
原是为着骆卿入族谱的事儿。
骆如烟心中更是嫉恨骆卿了,但面上还是得挂着笑。
一家人由骆文领着,拜了祖宗祠堂,一管事就将族谱拿了出来递于骆文。
骆文端坐于一边的案前,提笔打算将骆卿的名字写上,只是写完骆这个字后第二个的笔锋却是有些不对。
她急急道:“父亲,您这是……要我改名吗?我不想改名字。”
这时候最是严肃不过,哪里容得骆卿辩驳?
他瞪了骆卿一眼,斥道:“闭嘴!”
骆卿忙闭紧了嘴,没再置一词。
待将入族谱之事都规整好后,骆文将骆卿留了下来。
“你是不是心底还在怪为父呢。”
“不敢。”
骆卿垂着头站在骆文面前道。
骆文冷哼一声:“是不敢,不是不是。”
他盯着骆卿的头顶看了半晌,才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道:“你想叫骆卿我们在府中就都叫骆卿,但你这辈是如字辈的,族谱上还是要加个如字进去的,出去同旁人说的时候最好也加上,旁人也不好轻视了你。”
骆卿诧然抬头,她这是头一回听到骆文关怀的话。
骆文见她傻愣着的模样,心中到底是生出了丝愧疚,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头,道:“你回来后为父是对你的关怀少了些,但你到底是我的女儿啊。”
“你祖母跟我说了昨儿的事儿,还有你王姨娘,也是好的,护着你,受了点伤,我昨儿也去瞧了,她同我说了府中下人们的那些个流言蜚语,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为着这一点点的关怀,骆卿竟然忍不住哭了。
她边擦着眼泪,边摇头道:“不委屈,这还是……我第一回感到父爱呢。”
以前只有哥哥一个人待我好,哥哥说,他的爱终究不能代替父爱,所以想让我回来看看,如今我确实感受到了。
骆文听得这话心中愧疚更盛,又伸手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没事啊,既然回家了,一切都会好了。”
骆卿眼含热泪,嘴角却是勾起的,就这般抬起头看着骆文,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回到祥瑞园后骆卿独坐了许久,待收拾好了心情才又开始翻起了医书。
红梅瞧见了,很是担忧:“姑娘,您这会子还看书啊?”
骆卿边翻着书边道:“现今要去白鹭书院读书,每隔五日才有两日的假,若是晚上不看怕是要荒废了,什么都能荒废,这学医术之事是万万不能落下的。”
“那我再给姑娘点支蜡烛来。”红梅又从别处挪了支烛台来给骆卿点上蜡烛,“说来,万家是我大启有名的医药世家,听说万家的嫡子年纪轻轻医术也很是了得,这会子该也在白鹭书院读书。”
“医药世家……”骆卿猛地抬起头来,“那你明日随我去的时候帮我打听一二,我正好有些疑惑,想问问他。”
红梅有些迟疑:“可不能让人瞧见姑娘私下见男子。”
“没法子了,若是不私下问便没机会问了。”骆卿拉着红梅的手,坚定道,“你只听我吩咐便是。”
万家子她是一定要结交的,一点能治好哥哥眼睛的法子她都不能放过,无论冒什么险。
红梅很容易就打听来了万家嫡子万康的消息。
“行,我们去巧遇。”
趁着用过午饭的空当,骆卿借口消食就往定心园深处转去了。
她也是听舒以歌才知晓,原来这文竹园和定心园是连通的,就以舒夫子上大课时的那间池塘上的书屋连着的。
今儿没大课,那边人少,她们自那边儿去再合适不过。
“如烟,你在瞧什么?”骆如烟被突然出现在她背后的舒以歌吓一跳,却听她瞧了瞧前面后又问道,“那不是如卿吗?”
骆如烟怕舒以歌喊骆卿,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伸出食指在自己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见她点了头才放开了手,解释起了方才那番行为。
“我瞧着如卿今儿有些不对,我就说跟来瞧瞧。”
舒以歌打心眼儿里感谢骆卿为自家母亲开方子治病,听闻骆如烟此言,也有些担忧。
“我跟你一起吧。”
骆如烟虽不愿,但怕舒以歌坏事,只好点头答应了,至于丫鬟,却是不能带了,人多了容易被发现。
而走在前面儿的骆卿和红梅却是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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