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前三日,骆文和宋玉静将宅子里的下人们都叫来,各分了银钱,也都打赏了一二,只让家生子留在府中,放了其余下人各自回家过年,大年初二再回来。
青杏和红梅本也该回家的,可她们是自小被父母来了的,后来幸得……但如今那里也是不能回去的,自也留下来同骆卿一起过年了。
骆卿听了她们的身世不禁想到了自己,便想着就算只有她们仨儿那也得过个热热闹闹的年。
她在游志里是看过的,北方人过年爱吃饺子,就打算做饺子。
只是这擀饺子皮儿就将她难住了。
以前她只听说哥哥在京城呆过,却是不知他是京城人士,还是她要离开那会子才晓得的,也没机会给哥哥做顿饺子,思及此,她心情不禁有些低沉。
哥哥一个人怎么过年啊?
青杏和红梅还以为她是因着不会擀饺子皮儿才如此失落的,青杏忙挽起自己的衣袖道:“姑娘,奴婢会擀饺子皮儿,奴婢来教您吧。”
红梅听得这话是双眼放光:“姑娘,您是不知道,青杏最拿手的就是和面、擀皮儿,那皮儿擀来哦,是又薄又不易烂。”
骆卿打趣道:“那你会做什么呢?”
没成想红梅一拍胸脯道:“奴婢会剁馅儿啊,奴婢做的馅儿,包管您满意。”
还别说,红梅的手脚还真是麻利,不多会儿就将馅儿料备好了,有葱姜蒜、白菜、猪肉,然后双刀齐下,剁剁剁,刀碰着菜板,响声不绝于耳,是看得骆卿眼花缭乱。
再来看青杏,已经在泡发面粉了,这会子也准备擀皮儿了,她又忙凑上去学。
只见她左手拿着擀面杖,右手不停地转着皮儿,不多会儿一块皮儿就放在了一边儿案板上。
骆卿拿起一块看了看,不说薄如蝉翼这种夸张的溢美之词,但确确实实是骆卿见过擀皮儿擀得最薄的人了,虽然她也没见过几个人擀皮儿。
青杏看她跃跃欲试的模样,就让了她来,手把手开始教起了她。
“要将擀面杖拿稳,却不能死板地捏着,要灵活,转面皮的时候不着急,一定要每一地儿都压着,这样擀出来的皮儿才匀称……”
骆卿于吃食一道是很有天赋的,一摸这面也觉出了不一样:“擀出来的面皮儿不烂也跟这和面有很大的关系吧?”
“对。”青杏又帮着骆卿擀了张面皮儿。
刚开始骆卿擀的面皮儿是又厚又不匀称,还在她天分还算高,师父也厉害,连擀了三十多张面皮儿可算是能将面皮儿拿得出手了,虽还比不上青杏的,倒也不算太难看。
几人在厨房泡了两个时辰,终于将饺子下锅了。
红梅显是很喜欢吃这饺子,又开始说了起来,脸上还一副陶醉的模样。
“这饺子啊,不用什么佐料,就蘸醋就好了,咬一口,里面的油脂渗出来,那个味儿啊……”
骆卿被红梅也给说馋了,眼巴巴地看着锅里起起伏伏似耳朵的饺子,就等着青杏一声令下将饺子捞起来了。
这时候厨房没甚人,几人将饺子捞起来后也顾不上拿回房去吃了,骆卿直接拿起筷子就蘸了醋吃了块儿,是又烫又爽,捂着嘴直哈气。
好容易平复过来,她才见得青杏和红梅两人就站在一边儿,都没动筷,红梅是最为好笑,分明看着饺子是双眼放光,还咽了咽口水,还是站在那里没动。
她禁不住就笑了起来:“你们做什么?今儿大过年的,没什么主仆,快吃。”
“诶!”红梅应了一声就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青杏也没再像以往那般恪守主仆之道,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吃罢,几人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坐在一边儿的长凳上歇着。
“其实合该明儿带你们来吃的,但明儿中午估摸着要去同老太太同吃,晚间又要吃团圆饭,咱们就将这个年提前过了,等明晚带你们去放灯。”
青杏和红梅从小就没感受过什么关爱,主子待她们宽厚她们已很是感激,如今见骆卿如此真心待她们,她们只觉心头酸酸软软的,禁不住就红了眼眶。
青杏还能忍住,红梅直接哇地一声像个孩子般哭了出来:“从来没人为我们过年操持过,也没人想着带我们去放灯。”
红梅这一哭吓得骆卿不知所措,只得拿出帕子来让她擦眼泪,然后一叠声让她别哭。
“若是有机会,以后我们都一起过年。”
青杏和红梅重重地点了点头,不论以后如何,她们家姑娘有这份心也是好的。
一眨眼,就到了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这日没下雪,骆文也高兴,晚间吃了酒,大手一挥,让他们兄妹几个自去外面逛夜市去了。
骆卿来京城后除了去书院就是呆在骆府,甚少出门,更别说这时候出门了,这会子自然是高兴的。
京城不愧是天子脚下,夜市不可谓不繁华,是人流如织、摩肩擦踵,街头更是处处张灯结彩,映得整个街道灯火通明,一眼望去恍如白昼。
就跟他们走了会儿骆阳舒就耐不住了,撇下他们带着他的随侍就走了。
骆阳明不放心,禁不住就叮嘱了几句,也不知骆阳舒听没听见。
骆如兰撇撇嘴:“大哥哥总是这样,不管他了,二哥哥,我们去前面看看花灯吧。”
说着,她就拉着骆阳明往前去了,骆卿拉着骆如月连忙跟上,骆如烟虽不喜跟着人走但他们是一起来的,她一个人也不敢走,就跟着他们去了。
“姑娘,看花灯啊?我这儿的花灯可是整个夜市最好看的,买一盏吧。”
这是夜间,没白日里规矩那般严,也不好视物,骆卿她们出来都没戴帏帽,就将披风后带着的帽兜戴在头上凑合了。
这会子骆如兰走累了,干脆连着披风的帽兜也不戴了,掀开来埋头专心致志地看起了花灯。
骆阳明摇头失笑,回头对骆卿她们道:“几位妹妹可别等着如兰选,你们也一起看看啊,二哥哥送给你们。”
几人笑着道:“谢谢二哥哥。”
骆如兰斜睨了她们一眼,可也没大过年的说些不痛快的话,只是站在中间不让。
这花灯还真是好看,有可爱俏皮的,有文静雅致的,最后骆卿选来选去挑了个画有梨花的,而骆如兰的是绘有兔子的,骆如烟的则是绘有牡丹的,一旁还题有一句诗。
骆如兰瞧见了,嘲道:“附庸风雅!”
骆如烟碍着边儿上还有这许多兄妹,没吭声,只笑了笑,倒是一边儿的骆阳明说了骆如兰一句。
骆如兰哼道:“她就在你们面前装乖巧!”
话罢,她就兀自朝前走了。
骆阳明摇了摇头,对骆如烟道:“三妹妹别介意啊。”
骆如烟摇摇头:“无碍的二哥哥,我们快去追四妹妹吧。”
骆阳明点了点头,回身将银子付了就往前走了。
骆卿在后边儿看着只觉自家这四姐姐还当真是真性情,是一点喜恶都不知掩饰。
“六妹妹,我们也走吧。”
可她一回身却见骆如月双手空空,正无措地站在那里。
她再往前边儿去看,骆阳明他们就要走不见了。
“要不,我把我的这盏灯送给你吧,我们先去追二哥哥他们。”
“可……”
骆如月有些犹豫。
“我这手里正好有一盏,送你吧。”
一盏绘有红梅的花灯出现在了骆如月面前。
骆如月愣愣抬头,是成景,那个总是在众才子中谈笑风生的人。
骆卿见了,对着成景行了一礼:“见过小侯爷。”
骆如月忍着心中悸动,埋着头对成景行了一礼,声音低低切切:“见过小侯爷。”
成景朗声一笑:“收着吧,我这盏灯我一男子拿着也不大像话。”
骆如月忍不住抬头看了成景一眼,却见他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她似受了惊吓般,忙又低下头去。
骆卿见状,就要上前替骆如月拒了,可骆如月却伸出手接了过去,还低低道了声谢。
骆卿很是诧异,没想到总也胆怯的骆如月会接。
恰好这时候,成景问道:“怎么?就五姑娘和六姑娘出来玩儿吗?”
骆卿再抬眼看去,哪里还有骆阳明他们的身影?
她只好去问后边儿跟着她们的青杏和红梅,青杏答道:“二哥儿他们往前去了。”
成景笑了笑:“正好我也是逛夜市的,左右是一个人,就陪着两位姑娘去寻骆兄吧。”
骆卿还想寻机会问他第二件事是什么,也没拒绝,几人就一起往前行去了。
六妹妹还在一边儿,骆卿很是犹豫,不知该不该这时候问,可是再不问,待会儿找到二哥哥他们就更不好问了。
就在这时候,就听得成景道:“原来他们在那边放花灯啊。”
骆卿抬眼望去,就见前边儿是条河,许多人都在河边放着莲花灯,有男有女,都分外虔诚。
一个个莲花灯放下去,顺着河流飘荡,好似洒满星子的星河。
骆卿不禁又想到了哥哥,她禁不住就念了出来:“哥哥……”
成景就站在她身边,此时又听得了她的这声呢喃,不禁就联想到了那日他将她从河里救出来时她迷迷糊糊念的,也是哥哥。
他直觉这个人对骆卿很是重要,心头又仿似有把火在烧,问出口的话难免有些冲:“这个哥哥不是你二哥哥吧?”
骆卿回过神来,就要矢口否认,却听他又道:“可别跟我说是你大哥哥。”
骆卿难得地有些生气了,嘴角挂起抹讽笑,头一次抬头坦然直视着成景:“哥哥就是哥哥,没什么大哥哥二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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