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走到屋角,江书拾起那张薄薄的纸。
看清上面娟秀的小字,她激动得手指颤抖不已。
那上面,确是自己字迹!就是她从嬴帝墓中抄录出的医书!
可、可只有一页……
纤细的手指,攥紧那张已略略泛黄的薄纸。江书垂下眸子。
她来藏东西时,这院子已没了人住,是谁翻出了她的字纸?是遭了贼,还是……
正寻思间。
一串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江书猛地一愣,回头的同时,身子向一旁躲去。
来人扑了个空。
一道寒光闪过,江书拔出腰间护身的小刀。
却在下一刻看清了来人,眼睛猛地瞪大。
她惊异地看向对方,“你、你不是和娘在一起?怎会孤身来此?”
江书皱眉,打量着来人上下,“还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你……”江富贵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面上一下子堆出笑意来,“闺女,是你啊!”
江书没回答,手中的刀也不曾放下,一双眼睛警觉地看向江富贵。
她从小没叫过他“爹”,现在也不想破例。
可江富贵整个人却搓着手贴了过来,“好闺女,爹知道你入了宫,成了娘娘。这、这是咱们老江家祖坟冒了青烟儿,才得了你这个么、这么个凤凰一样的女孩儿。”
从前,江富贵圆圆的脸,现在已经全瘪了下去,颧骨高耸得吓人。
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江富贵:“只是、只是爹一个人在外面,过得苦,缺了些银子、银子……”
他边说边靠近。
一双眼睛只在江书身打转儿
见她通身上下,没带什么值钱的首饰。
江富贵脸上笑容淡了淡,“闺女,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打扮成这样出宫,这、这不和规矩吧?”
懒得和他多说废话。
江书问到:“娘呢?”
“你娘、你娘……叫顾家接走过好日子去了。”
这话,顾刚则也亲口承认过,江富贵并未撒谎。
江书:“你如何没跟着同去?”
“还是在外面自在……”江富贵顿了顿,说了实话,“人家不要、不要我……”
“原来放在妆台里的字纸呢?”江书紧紧攥着那泛黄的单页,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火。
江富贵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那、那个……我,我……”
“说!”江书的声音更冷了几分。
“我,我因为没钱……”江富贵吞吞吐吐,不敢直视江书的眼睛,“我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拿去卖了……”
“不过是几张纸,如何买的钱?”
江书愤怒的目光几乎要把眼前的男人戳个对穿。
“我、我当时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搜罗到一处,是、是胡乱扯了几张纸包着去当……”江富贵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了,“闺女,你也知道,爹不识字,不是、不是故意的……”
“你……”江书气得浑身发抖。
没想到兴许能救沈无妄的东西,竟就这么没了,遗失在了不知何处的角落。
心中怒火越烧越旺。
江书猛地甩开江富贵的纠缠,转身欲走。
“闺女,闺女!”江富贵连忙伸手拉住江书的衣袖,“你等等,等等!”
江书一把甩开他的手,怒道:“你还想干什么?”
“闺女,爹知道你生气,爹也不想这样……”江富贵哭丧着脸,“爹在外面欠了钱,届时还不上,是要断手断脚还的……”
他搓着手,小心翼翼地试探,“闺女,你好歹赏点……”
江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就一点点,”江富贵搓着手指尖,继续恳求,“爹保证,以后再也不来烦你了……”
江书依旧没有理会他,转身就走。
“江书,等等!”江富贵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忙喊道,“我能带你去见你娘!”
江书脚步一顿,猛地回头。
她冷哼一声,“你进不去顾家。”
江富贵脸上,尴尬的神情一闪而逝,“这、这正门自然是进不去。可爹在顾家混了大半辈子,可不是白混的!下人中,爹最吃得开。”
“你什么意思?”
“再过一会儿,正是顾家二门上守夜的婆子换人的时候,爹去跟那婆子说,叫你见见你娘。你、你赏爹几个钱儿花花,不过分吧?”
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江书:“当真?”
她知道,因为顾如烟的缘故,她现在跟顾刚则是撕破了脸。
现在去顾家,未免不智。
可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见过自己的娘了。
她想她……
没办法完全信任眼前的男人,江书:“你当真做得到?”
“做得到做得到!远远地看上几眼,肯定没问题!若运气好,没准还说得上话!就是、那个银子……”
江书:“你说的若是真的,给你十两银子。”
对江富贵来说,这是泼天的一笔巨富!
他点头如剥蒜,“好!好好好!还是闺女好,闺女好!”
讲定了价格,两人乘着夜色,来到顾家角门墙根底下。
江富贵搓着手,佝偻着身子,一脸谄媚地对江书说道:“闺女,你在门口稍待片刻,爹这就去跟那婆子说一声去。你如今是娘娘,身份贵重,也不便抛头露面不是?”
江书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嘴上答应,心里却并不相信江富贵会真的帮她。
毕竟这么多年,除了要钱,他从未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这个男人,满嘴谎言,她一个字都不信。
眼看着江富贵佝偻着身影消失在角门处,江书并未真的留在原地,而是悄悄地拐进了一旁黑暗狭窄的小巷子。
巷子很深,两侧高墙耸立,几乎遮蔽了所有的月光,只有墙根处堆积的杂物隐约可见。
她倒要看看江富贵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会不会,带顾家的人出来……
才刚踏进巷子几步,一股寒意便从脚底窜了上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深秋,这般的冷……
一个念头尚为转完。
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遭了!
江书身上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的,手指攥紧了刀柄。
还没来得及回头,江书后脑勺便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