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灰任旧认为“绿色坟墓”十有八九是占婆王,因为自己和赵老憋都照过面的人,实在屈指可数,按理说占婆王酷似天上神佛降世的面容,在许多寺庙壁画和古迹中都有留存,当初在野人山裂谷搜寻蚊式的领队玉飞燕就能一眼认出,想那赵老憋走南闯北,自然也能识得。另外考古队于极渊沙海的大铁人中,还曾对赵老憋讲过探险队在缅甸的经历,所以他才知道司马灰同样见过占婆王的脸。
高思阳以前听司马灰说过在缅甸野人山所遇之事,她虽然从没见过占婆王的脸,但想想也不免胆寒:“刚才在坑底说话的东西,究竟是僵尸还是阴魂?”
罗大舌头添油加醋地说:要我说这占婆王就是个有千年道行的尸魔,以往在东北有种说法,凡是人死之后装殓的棺材里,因为各种原因不能下葬,耽搁得年头久了,棺中死者又没腐朽,再遇着活人气息,就容易变成僵尸,由于各地水土环境不同,尸变种类也有不同,据说有“风僵,石僵,血僵,粉僵”等等,这里面最厉害的当属粉僵,粉僵多半都是女鬼,尤其是遍体血肉透明的古尸最历,这种僵尸脸上都像抹了层石灰粉似的,所以才有这么个名目,昼伏夜出,能腾空飞行,攫到活人就抱住了张口饮血,不把血吸干了绝不松手,你拿铁棍子撬都撬不开,更可怕的是这种僵尸有知有识,还能作人言说话,生前多半都有道行,死后可使阴魂附尸不散,出则为鬼,入则为僵,年头越多道行越大,我估计那占婆王就是这样的妖怪,先前在缅甸地宫密室中,占婆王尸身被爆燃的烈焰烧没了,所以再也不见头脸,咱们之后遇上的“绿色坟墓”,应该都是它变为了厉鬼在暗中作怪!
司马灰摇头道:“罗寨主你真是见多识光,原来往棺材里填死人跟种庄稼一样,变成僵尸还会品种不同?”
罗大舌头瞪起眼来道:“说绿色坟墓就是占婆王可是你起的头,怎么转眼又不认账了?”
胜香邻道:你们先别争了,“绿色坟墓”不会是占婆王,占婆王虽然符合现在划定的三个条件,但前提条件是人死之后真会变鬼,且不说这种推断是否站得住脚,你们仔细想想,占婆王早已死去了千年之久,不论它是阴魂不散还是尸起为怪,终究是个死人,一个死人为什么不敢去看石碑?毕竟这“拜蛇人石碑”上的密码只是一组死亡信号,能将解读碑文内容的活人吓死,却不可能把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再吓死一次。
司马灰说:我也实在不敢相信----占婆王死后还能从棺椁里跑出来。
可天底下只有这个人才完全符合“绿色坟墓”的三哥条件,其实更确切的说应该符合两个条件,因为占婆王以容貌匹敌神佛为尊,即使在黄金蜘蛛城密室里被烧掉了形骸,它一个孤魂野鬼,也没有任何理由需要把真实面目隐藏起来,而“绿色坟墓”不敢露面,是由于真面目会暴露自己的弱点,至于原因,应该就在石碑对面。
罗大舌头道:“石碑对面简直像个无底洞,说句不该说的,我只往那里面看上一眼,都觉得险些把魂魄给吓落了,你真打算进去?”
胜香邻也担心“绿色坟墓”是想将众人引到石碑对面,此刻的处境实在是进退两难,按理说只要有些蛛丝马迹,早该寻根溯源找出“绿色坟墓”的身份了,现在空有这么多线索,推想起来仍是迷雾重重毫无头绪,这也是“绿色坟墓”最让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地方,通过赵老憋的暗示推测,能解读碑文的人似乎只有占婆王了,就算罗布泊考察队那些成员在世,至多也只能做到辩形识意,如果不懂得古代语系的发声,看到石碑上的秘密也不会死亡,倘若是占婆王的千年亡魂作祟,又想不到隐藏真实面目的理由,在司马灰以往见过的那些人当中,究竟还有谁同占婆王一样符合这些条件?现在不是不敢猜,而是猜不动,再这么推想下去就等于钻进死胡同了,除非搞清楚“拜蛇人石碑”另一端的秘密,否则永解不开这个死循环一样的诡异怪圈,不过“绿色坟墓”故意说出石碑的秘密,并妄图借他人之手毁掉“拜蛇人石碑”,这是可以看穿的一步,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又到了岔路口,究竟是毁掉石碑,还是放弃找到真相的机会逃出神庙?可供选择的道路显而易见,众人自然不会听信“绿色坟墓”之言去轻易触动石碑,但以“绿色坟墓”布置之周密,又怎么会料不到这一步呢?
司马灰知道这伙人吃亏就吃亏在一直摸不清“绿色坟墓”的底,以至于处处被动受制,如同蒙上眼被人牵着走,刚才为了听对方说出石碑上的秘密,又不知不觉耽搁了很多时间,只怕这神庙里将要发声什么变故,所以再考虑下去是否接近石碑毫无意义,因为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罗大舌头不信,望了望四周说道:“能有什么变故?那家伙一定是躲进坑底暗道逃命去了,再不追可就跑得远了……”说着话便举起火把,探身向甬道内张望。
司马灰见坑底乱骨嶙峋,估计神庙里栖息着某种掠食生物,提醒罗大舌头小心安全。
罗大舌头仗着猎熊枪口径大火力猛,并不将此节放在意下,但坑底都是窑洞般的甬道,仅在火把照明范围内就不下四五个洞口,再加上岩层间宽阔的裂隙,根本不知道“绿色坟墓”躲进了哪里,他心里焦躁,不免觉得眼内冒火,喉间生烟,当即摘下腰间水壶,拧开盖子猛灌了几口,顷刻间就将半壶清水喝了个涓滴无存。
司马灰此刻也察觉到周围变得越来越热,而且温度升高得非常迅速,身上都被汗水湿透了,心说:“这是怎么回事?”刚有这个念头,忽见旁边甬道里蹿出许多黑影,形如半人半狼的山鬼。四肢着地爬行,倏然间已扑至面前,他急掣身形,拽着罗大舌头向后退避。
司马灰等人接连退后了数步,他们还以为甬道里钻出来的几个怪物,是跟“z-615潜艇”一同落进深渊的阴山伏尸,但在火把晃动不定的光芒中看去,却见那些近似山魈土鬼的东西,脸皮都被剥去了,双目只剩下两个窟窿,脸上只有满嘴利齿突露在外,纷纷攀着岩壁高处爬去。
众人皆是惊诧骇异,看情形这些半人半鬼的之物,竟是拜蛇人留在神庙里的古代守护者,想不到这支余脉,在这么恶劣的环境中仍躲过了翻天覆地的劫数,得以存活延续至今,旧史中记载拜蛇人“穿黑水,居地穷,目光如炬,不识火性”,而留下来守着石碑的拜蛇人,显然是一生下来就将两眼抠掉了,这大概是不敢看到石碑的缘故,但此辈久居在重泉绝深之处的地洞里,与常世有天渊之隔,现在看来几乎与阴山地脉中退化了的行尸走肉没什么两样,估计早就看不懂“拜蛇人石碑”上的秘密了,甚至连阻止外来者接近石碑的祖命都彻底忘了,只是剜去双目的习惯早已生根,石碑下的深坑,也许正是它们的世代埋骨之地。
司马灰听闻边疆上常有猎人目击到山鬼,传得非常邪乎,据说是老坟里的死人所变,近代观点认为山鬼既是一种生存在洞穴里的猴子或野人,不过始终没人抓过活得,偶尔找到类似的骨骸也未能保存下来,这次意外遭遇地下神庙中的拜蛇人,才明白田间地头会出现山鬼的消息和传说,还是有些实际原因的,但不知道这些山鬼般的怪物,为什么会突然从甬道里蹿出来,好在对方看不见东西,否则一齐蜂拥而来,只凭手中步枪定然抵挡不住,当即打了个手势,示意其余三人不要发出响动。
司马灰正想告诉罗大舌头悄悄将火熄灭,谁知近处几个形如山鬼的拜蛇人却转过脸来,忽然张开嘴扑上来便咬,来势迅猛凌厉,对方位远近的判断更是准得出奇。
罗大舌头眼疾手快,端起上了膛的双管猎熊枪迎头轰击,震耳欲聋的巨响中,大口径霰弹早将当先一个拦腰撕为两段,溅得满地都是鲜血碎肉,另外三人也在矿灯照明下,分别举枪射击,同时借助坑底枯骨堆积的地形,不停向后退却。
司马灰发现胜香邻的左臂在混乱中受了伤,但情势危机,哪里顾的上裹扎伤口止血,他心里不禁暗暗焦急,然而此刻石碑下的深坑里更是酷热难当,面前就像有堵烧红的铁墙逐渐压迫过来,又如日轮将至,连头发眉毛都要被燎得焦糊了。
罗大舌头沙哑着嗓子叫道:“大事不好,地底下的热泉冒出来了,再不走就要变成白煮鸡了!”
司马灰心想:此处位于重泉绝深之地,往下哪还有什么热泉,神庙底下应该是灼热气体聚集成的汪洋大海,这片海也并非亘古静止不动,而是如同呼吸吐纳一样有潮汐涌动,每隔一段时间热流便会涌进神庙,这种温度绝非活人所能承受,发觉之后想逃也来不及了,“绿色坟墓”说出石碑的秘密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到热流升腾,把我们逼到石碑另一端躲避,此人竟连地下之海涨落的具体时间都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