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了一跳,仔细检查了一遍自己的手腕,却没有发现任何伤口,她立刻回过神来,这是贺朝羽手上的,他受伤了?
她咬了咬唇,终于还是出了书房。不想管了,就让小兔崽子疼死算了。
对,最好疼死他,那样她什么任务都不要做了,她报复一般地在心底自言自语。
可胸腔中却莫名生出一股憋屈的怒气来,心火堵得薛慕仪上不去下不来,她踩着小皮鞋,像一阵风横冲直撞,仿佛要把那份郁闷和不快尽数撞出自己胸腔,却正好撞上了迎面走来的百灵。
百灵哎呦了一声,微微抱怨,“小姐,你干嘛不看路啊?”见自家小姐不说话,脸色消沉,她立刻紧张起来,“小姐,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薛慕仪摇了摇头,硬邦邦地说了句:“没事,我回房间了。”眼睛下意识往楼梯上瞥了瞥,又迅速收了回来。
正要擦肩经过百灵身边,百灵又扯着嗓子叫起来,“诶!小姐,谢师傅给你做的晚礼服好了,你快去试试吧。”
“哦。”薛慕仪这才转身,慢慢朝着更衣室而去。
贺朝羽坐在了床沿,眼神空荡荡的,手上的血珠又沁了出来,可他的手却不肯松开,仿佛这样他就能够抓住什么。
塔塔蹭了蹭他的裤脚,他的眼神顺势落到了它的眼瞳中,将它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膝盖上一下一下抚摸着。
“看,她果然不喜欢我。”
他自言自语了一声,又缄默地封住了唇,抬眼望了望这偌大的薛公馆,一时之间,他竟然觉得没有一处可以供自己容身。
眼神扫到玻璃瓶中的蔷薇花,不过才过了一会儿,他竟然觉得它马上就要枯萎。
他默默回想着自己十五年的生活,不自觉轻哂,他的母亲是个疯女人,他的亲生父亲却从来不把他放在眼中,而贺援,他对自己算得上好的。
可在他年幼的时候,每当他唤着贺援“爸爸”,陆芝芝便会歇斯底里,疯了一样用竹篾抽打他的腿,“不许你叫他爸爸。”
天知道,每当这个时候,他有多么希望自己真的是贺援的儿子。但是他这短暂的年少时期,似乎总是求而不得。
思绪戛然而止,贺朝羽好像忽然释然,总归是什么都没得到过,那也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失去了,他的眼中也恢复了原本的黑寂。
更衣室的窗帘合拢着,室内电灯炽亮。
薛慕仪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黑色灯芯绒连衣裙长至脚踝,长袖用同色丝带系着,一眼看过去是端庄秀丽的,将她白皙的皮肤称得莹然生光。
待侧过身子来,便能发现背后的设计是镂空的,薛慕仪光洁如玉的背上,两片形状优美的蝴蝶骨露了出来,狭长又白皙。
被电灯一照,蝴蝶骨上覆着的一层薄薄的肌肤也变得通透,透出几分冷艳的质感。
百灵痴痴地看着薛慕仪,连声赞叹,“小姐真好看!”薛慕仪“嗯”了一声,似乎没有多大的兴致,道了声“替我谢谢谢师傅。”便又将连衣裙换了下来。
清运帮内。
大堂上端坐着叶钧舟,他端起右手边的茶,悠悠啜了几口,从容如同闲庭信步。
他不说话便没人敢说话。
叶钧舟虽然是清运帮老大,面上却看不大出来,月白长褂,黑布鞋,像是学者的打扮。
可没人不会觉得他不是个厉害角色。
看着座下的何磊生,叶钧舟忽然道:“磊生,听说你最近派了不少帮中兄弟盯着薛公馆?”
何磊生天生眉眼戾气极重,可到了叶钧舟面前,他也收敛了起来,恭敬道:“是。”
叶钧舟不以为意地将茶盏放好,“怎么?你和薛公馆有什么过节吗?”
何磊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很清楚,叶钧舟在大上海叱咤风云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对各种谎话真话都极为敏感,何磊生觉得自己骗不过他。
好在叶钧舟并没有细究,只话锋一转,缓缓道:“薛公馆送了邀请帖给我,说是过几天薛公馆要举办宴会。我看,薛公馆这番动作,是起了和我们清运帮结交的心思。”
“结交?”何磊生脸上呈现出一种复杂的表情。
叶钧舟淡淡瞥了他一眼,“是啊,我已经收下了请帖。”言下之意,他愿意和薛公馆结交。
说到这,叶钧舟的语气陡然变得严厉,凌厉的眼神射了过来,警告道:“磊生,我不管你之前做了什么,只是以后,别再打薛公馆的主意。”
说完,他将手边的茶吹了几口气,又缓缓啜饮了几下。
出了大堂,何磊生却是攥紧了手,眉眼浮现出叫人毛骨悚然的狠厉。呵,叶钧舟这是准备洗白了吗?
想到他手中的货物,他又露出个森森的笑来,做梦,他这一辈子早就坏事做净,得罪了无数人,迟早会死于非命,无非是拼着满身戾气与各种令人胆寒的手段才能苟延残喘至今。
等他什么都没有了,他肯定是第一个下地狱。
怎么可以?
直到晚饭的时候,杜弈怜和薛定山才回来,薛慕仪发现,今日的薛定山看起来更加神思不属,连自己唤了他好几声,他都仿佛没听见。
“爸爸,您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啊?”薛慕仪朝着他坐近了,关切道。
薛定山终于回过了神,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的眼神,他心头一暖,摇了摇头,道:“睨睨,爸爸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