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被陆未言称作九叔的领头人立刻悄无声息地跟了过去,他心底清楚,世子带过来的人都是些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这样的人,跟着一个耳聪目明的武将,很容易露出马脚,所以,还是他亲自上手比较稳妥。
踩在皇城内高高低低建筑的砖瓦上,一路跟着冯喻穿过曲折的巷子,九叔微微愣了愣,只见,清辉照下来,不远处,一座古朴的府邸缓缓露出一角,上面朱红色的牌匾上写着端正的“韩府”两字。
冯喻忽然毫无预兆地勒住了马,眼睛一直落在紧闭的韩府门上停了好久,待看到韩贞儿的房间灯火依旧亮着的时候,冯喻的手忽然攥紧了缰绳。
夜已经深了,她竟然还没睡吗?是因为,婚期越来越近,她不想进宫去当那个傀儡皇帝的妃子,才会辗转反侧吗?
可他又能为她做什么?况且,即便座上的天子是个傀儡,可贞儿姑娘一直都喜欢陛下,他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冯喻心底竟然有些酸涩。
在冯喻停在桥上望着韩贞儿的房间胡思乱想的当口,九叔却倍感意外,暗自诧异着,这么晚了,冯喻一直望着韩府干什么?
可很快,江边的风吹得马轻轻嘶鸣了一声,冯喻回过神来,拍了拍马鬓,叹息一般道:“走吧。”
马蹄声重新在青石板上回荡,九叔确认冯喻远去了,又潜入了韩府,朝着那唯一亮着灯的房间而去。
移开一小块瓦片,九叔朝着室内望去,只见一名女子正坐在桌前,望着桌上摆的新嫁衣发呆,白皙的手指在衣摆的纹路上游走,螓首微垂,姿态维持着世家小姐的良好姿态。
可九叔却莫名觉得发寒,尽管看不见她的表情,他总觉得她垂下的眸子里应该会满是阴沉。
银丹举着烛火走了进来,见韩贞儿还没安寝,担忧道:“小姐,您还不睡吗?自从宫里送了嫁妆来,您就一直闷闷不乐的,奴婢看得出来,小姐并不是很想进宫,为什么不直接拒绝了呢?”
小姐,进宫?
莫非,这个就是陛下将要纳入后宫的韩府小姐,韩贞儿了,刚才冯喻失魂落魄,就是为了她吧。九叔觉得自己得来全不费工夫,一下子就发现了了不得的大事。
于是,他更认真地听下去。
韩贞儿摇了摇头,“银丹,我并不是不想进宫,只是,太久没见到陛下了,心底有些想念。”
银丹对自己小姐的痴情有些同情,低声道:“小姐,可宫里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尤其是,有了贺督公在,更是可怕,听说他喜怒无常,若是一不小心得罪了他,只怕是……”
就像那个被陷害的廖大,明明是个善心的米行商人,只因为一句“荆轲刺秦”得罪了贺朝羽,便被判了秋后处斩。
流言在百姓中口口相传便失去了本真,所以,在银丹这些人心中,这个刺杀事件的性质已经变成了,只要言语稍微得罪了贺朝羽,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没事,你不用管我,我等会就睡下了。”韩贞儿没去接她的话,心里隐约觉得事情并不简单,可她也没深究。
尽管父亲一直在叹息廖大的惨状,韩贞儿心里却有些冷漠,既然什么都做不了,也不必假惺惺地同情,因为同情并不能解决什么。
银丹叹了口气,推门出去了,韩贞儿望着桌面的烛火,微微出神,进了宫后该如何对付贺朝羽,其实她毫无头绪,冷静思考后,她从那种头脑发热的仇恨中微微回过了神。
心底不自觉自嘲,她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妃嫔,想要同权倾朝野的宦官分庭抗礼无异于天方夜谭。
不过,幸好,那次赴宴,她知道了当今圣上竟然是死去的稚玉公主。她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和稚玉公主一起合作,毕竟,贺朝羽是她们共同的敌人。
韩贞儿将那套嫁衣收好,起身吹灭了桌上的蜡烛。屋顶的九叔一个纵身离去。
陆未言静静听着九叔的回复,笑了笑,“哦?冯将军居然喜欢韩贞儿,可韩贞儿却要成为陛下的妃子,一个臣子竟然觊觎天子的女人,可真有意思。”
望着他眼中的光芒,九叔问他,“世子想怎么做?”
陆未言慢悠悠道:“俗话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不如以韩贞儿为诱饵,试探一下冯喻是不是真的对陛下忠心不二。”
贺朝羽听着暗卫回报过来的消息,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你传令下去,让其余的人不必阻止陆未言,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帮一把陆未言,好让他们两个能够顺利狼狈为奸。”
第71章变故
婚期越来越近,韩贞儿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安安心心在家里等着吉日的到来,韩侍郎开始还能劝自己贞儿和陛下算是青梅竹马,无论如何,他都会好好对她。
可现在,他却日夜忧叹,花白的胡子都被捋去了不少,韩夫人更是经常哭嚎着“我苦命的贞儿”,并对韩侍郎明嘲暗讽,令韩侍郎烦不胜烦。
这天,从朝上下来,韩侍郎踱着步子要往韩府去,刚迈过那漆朱的铜环大门,便听到墙垣那边匆匆行过一丫鬟,满脸泪痕,惊慌不定地哑声道:“小姐,小姐不见了,快找找……”
府上的家仆和丫鬟沸水般熬的整个韩府油锅似的响,喊人的喊人,找韩夫人的找韩夫人,听到声音的韩侍郎立即问道:“银丹,你说小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