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伊人和徐珊妮一直在这里逛到活动结束,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收了一堆健康知识宣传手册。本来是等着最后抽奖,运气好给工作室弄台净水机,结果两个人手都黑,一人抽了瓶矿泉水。
苍蝇腿再小也是肉,宋伊人拿着号码牌去领完奖品,回头一看徐珊妮跑得没影了。
环顾一周,才终于锁定在一棵老榆树下,徐珊妮面前站着个高高瘦瘦的男医生,戴着口罩,眉眼清秀。
徐珊妮把刚刚拿到的奖品,那瓶矿泉水拧开递给人家,笑得跟朵花似的:“辛苦啦,喝点水休息一下。”
那男医生腼腆又无措地转过头,看了眼旁边正拿保温杯喝水的梁川野,梁川野却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将他孤零零晾在原地。
他走到宋伊人面前,宋伊人忍不住看着他手里的保温杯嘲讽道:“泡枸杞吗叔叔?”
“不是哥哥?怎么又变叔叔了?”梁川野挑了挑眉。
宋伊人耸了耸肩:“沈司澜才不会喝枸杞茶。”
“这是菊花茶,降火。”梁川野笑道,“让你表哥知道,该说我占他便宜了。”
“哦。”宋伊人懒得跟他掰扯,“我还有事,先走啦。”
正欲转身离开,梁川野看了眼她手里的矿泉水,轻笑道:“手这么黑?”
宋伊人赶忙把手藏起来:“你才手黑!我手白着呢!”
梁川野把保温杯递给她。
宋伊人不知道他要干嘛,只见男人走到放奖品的柜子后面,打开柜门在里面找了一会儿,然后走回来,手里拎着一个……粉红色保温杯。
宋伊人嘴角一抽,怎么看着跟他这个还像是同款?
“你运气是真差,除了矿泉水就剩这个了。”梁川野把保温杯递给她,“拿回去泡点枸杞什么的。”
宋伊人小心脏咯噔蹦着,表情不情不愿地接过来:“你才泡枸杞。”
梁川野忽然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
隔着头发感觉到男人手掌的温度和力道,宋伊人整个人几乎僵在原地,连带他望着自己的视线也仿佛灼热得令人浑身发烫。
她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目光,一时间有些惊慌失措,心跳越发不受控制。
直到徐珊妮叫她:“伊人,晚上不等我吃饭啦!”
旁边站着那个腼腆的小医生,两人似乎要一起走。
好家伙,这才多久就勾搭上了?
宋伊人撇了撇嘴,表示收到,便回头继续对着保温杯犯难。
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又看了眼梁川野手里的,怎么看都像是情侣款。
梁川野垂着眸,将她那点小心思尽收眼底,勾了勾唇,解释道:“这是医院统一发的。”
“哦。”宋伊人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稍微松口气,把保温杯放进自己的袋子里。
正打算道别,又听见男人淡淡的嗓音:“一起吃个饭吧。”
“不了,我得回去画设计图。”宋伊人朝他露出一个自然得体的笑容,“谢谢梁医生的保温杯。”
不等他再开口,就一路小跑拐进了巷子里。
徐珊妮泡弟弟去了,其余人也全下班了,工作室就剩她一个。
宋伊人煮了碗螺蛳粉,想起上次隔壁院子闻着臭味亲自来投诉,于是没放酸笋,总觉得差那么点儿意思。
她把桌子摆在四合院的天井,像小时候一家人吃饭时那样,一边吃一边看月亮。
门口有人进来,宋伊人抬眼一看,是不久前叫她吃饭被拒绝的男人。琇書蛧
她低下头继续吸溜着,听见对方在台阶坐下的声音:“我饿了。”
“你没吃?”宋伊人淡淡地问。
梁川野望着她,嗓音带着些可怜:“被我爸训了一顿,没吃。”
“活该。”想起这人公然调侃她的模样,宋伊人觉得有点解气,“厨房有螺蛳粉,自己煮。”
宋伊人一直觉得梁川野这个看上去像老干部的男人居然会喜欢吃螺蛳粉,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
她好像忘了什么没说,可又没想起来,甩了甩头,继续吃。
直到过了许久,厨房里开始传出一阵诱人的臭味。
宋伊人脑子里“嗡”地一响,一个激灵站起来,还来不及开口,旁边院子里就传来一声大嗓门吆喝:“隔壁的!咋又吃那个螺蛳粉啊?上次白说了是不是?”
一边吆喝着,那大妈一边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拿着笤帚叉着腰,一副要干架的模样:“我说你一个小姑娘长得体体面面的,怎么就喜欢吃那玩意儿啊?你自己吃就算了,咱这胡同里一臭臭一片,你也不替大家伙想想?”
“对不起啊大妈,真的对不起。”宋伊人这才想起刚刚忘提醒他别放酸笋了,连忙道歉,“我们很快吃完,下次一定不会了!我保证!”
“真是的!长得体体面面的!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大妈依然揪着她说个不停,“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是自私!”
厨房里突然走出一个高大身影,将她挡在身后。
“她已经跟您道过歉了,何必咄咄逼人?”梁川野眉头紧蹙着,手掌捏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将人护在怀里的姿势,“东西是我煮的,有什么冲我来。”
“干什么啊小伙子,这么凶?”大妈被他的气场压到,顿时嗓门弱下来,“你是她男朋友啊?那你可得管管她,这样子以后到婆家得了的啊?”
“如果道歉您不满意,可以去居委会或者派出所报案。”梁川野眉心蹙得更紧,显然已经不悦到极点,“该说的我们都说过了,要么报案,要么出去,我和我女朋友还要吃饭,您再不走,就算私闯民宅了。”
“什么人啊这是……”大妈瞬间闪到门后,“走就走,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现在的年轻人真自私……”
等那大妈离开,宋伊人怔了一会儿才把手腕从他手里抽出来,人也往后退了退,终于不再被他炙热的体温和那抹熟悉的香气所包围,她抿抿唇,嗫嚅道:“谁是你女朋友?胡说八道。”
梁川野也不太自然地撇开目光,清咳了声,说:“她明显就是欺负你一个女孩子,家里没个男人,我这么说,她以后多少忌惮些。”
“哦。”宋伊人把脑袋埋得低低的,“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啊。”
梁川野:“不客气。”
宋伊人正惊讶于他的厚脸皮,却听见他低笑一声:“粉糊了。”
“……”
锅里那碗糊了,跟大妈闹了一会儿,她这碗也被搁凉了,再热一次味道也不会好吃。
梁川野笑了笑,抬手用指尖撩撩她刘海:“出去吃吧。”
他指尖带起的风,让她禁不住呼吸一顿。
她还是乖乖地跟他出去了。
梁川野一身笔挺的衬衫西裤,不用说也知道是高定,就这么跟她坐在臭气熏天的螺蛳粉店里。她也没好到哪去,穿的是最近刚出的新款旗袍,上好的丝绸面料,晕染出云蒸霞蔚的色彩,光染这匹布就花了她七天时间。
梁川野突然想起来什么,去找老板要了个围兜,给她挂在胸前,还拿了一瓶她喜欢喝的豆奶。
“……谢谢。”宋伊人低下头,心脏又一阵乱蹦。
总觉得今天的梁川野和以前很不一样。
晚餐后,两人去江边走了走,宋伊人吃饱喝足心情好,之前被拒绝的情绪也暂时被抛诸脑后,时不时凑过去闻一下他身上的味道。
这才没多久,就被江风吹散了,只剩那一种她所熟悉的香气。
他们到了码头,看见不少人在往游轮上走。
宋伊人望着霓虹闪烁的游轮,听着那些大人小孩的欢笑声,忽然间鼻子有点酸。
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没钱让她坐游轮。爸爸知道她羡慕别的小朋友,于是在她六岁的时候对她说,等她十岁生日那天,带她去坐一次游轮。
然而她终究是没等到。
那句承诺后没多久,她七岁生日还没过,爸爸就在外面开长途货车出了车祸,当场死亡,留下孤儿寡母和两个老人。
小时候心心念念的游轮,成了她人生中最大的遗憾。后来有了条件,她甚至可以买下一艘游轮,却至今没登上过这个码头。
眼眶发烫,却被风吹得有点干涩,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里面出不来。
忽然,在江风肆虐下冰凉僵硬的手指,被一抹温暖干燥包裹住。
她转过头,看见与她并排而立的男人,她的手指在他掌心里,被包裹得密不透风。
宋伊人怔了片刻,刚想问点什么,一股情绪就快要冲出脑海,他就这么牵着她的手,走向停在码头上的游轮。
她被拉着,亦步亦趋,整个人都有点迟钝。她始终和他相隔半米,看着男人高大伟岸的背影,仿佛有某个瞬间,他的侧脸变成了二十年前的爸爸。
她禁不住热泪盈眶。
“先生不好意思,我们的普票和vip票都卖完了,只剩下三楼观景台,8000块一张……”售票员有点尴尬地开口。
那票一般是没人买的。
8000块一张,没钱人舍不得,有钱的就不坐这船了,所以经常都是开天窗。
孰料面前的男人眉头都没皱一下,拿出手机,淡淡道:“两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