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不伤心,那是不可能的。
心里那个美好的少年,亲人般的依偎,骤然破碎了,空空落落。
“喻文。”
她仰起头,调整了许久的呼吸,才道:“我们分手吧。”
曾喻文怔住,像是没有听清楚。
“你说什么?”
“我们,分手吧。”
“你胡说什么呢,我们都要结婚了,婚宴都订好了。”曾喻文这下真急了,声音也拔高起来,“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小芷,我今天真的是一场意外,真的是意外,就这一次,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我不爱她,我爱你啊。”
“我只想跟你结婚。”
温芷没有说话。
缓慢却坚决地摇头。
“我可以给你发誓,这绝对是第一次,也绝对是最后一次——你要我跪下都可以,但婚礼绝对不能取消…”
“喻文。”
温芷静默半晌,打断了他,“我就问你一句,这真的是第一次吗?”
曾喻文表情再度一僵。
“是蔡雪对吗?我们公司的前台。”
曾喻文没有回答,但是从他惨白的面部表情上,温芷已经有了确定的答案。
蔡雪。
他们公司的小前台。最开始是公司年会要带家属,温芷自然带了他,那时候她有感觉蔡雪眼神有些不对,不过也没放在心上。
直到前些天的周末,她和学姐去市中心逛街,在一家咖啡厅看见他们,两个人倒不算亲昵。
只是那天,曾喻文说在公司加班。
温芷当时很诧异,但是那时候他们已经订婚了,而且她一直相信他的人品,二十多年了,也认为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怀疑他。
现在想来,更加感到失望,恶心。
“我们分手吧。”她再度下了决心,“你要是不方便和爸妈说的话,我就去说,或者找个其他的理由——”
“小芷,真的别这样。”曾喻文愣了愣,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她面前,声音低声下气祈求,“是,我们是有过几次,但是…但是我不爱,我真的不爱她。是她勾引我的,别这样,别这么狠心,好不好?我真的不想和你分手。”
温芷将头转了过去。
他还想要再说,温芷道:“你别说了,我觉得恶心。”
“我也真的接受不了,就这样吧。”她抿唇,声音带了丝决绝的意味。
曾喻文自然也听得出来。
房间里陡然间安静下来。
刚才黏腻的风,好像也掺杂了细微的冷意。
“温芷,你真的爱我吗?”过了很久,曾喻文直起腰,忽然问。
“你说呢。”温芷皱眉,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可笑,“我们都要结婚了。”
“我说——你不爱我。”
“你从来不想跟我接吻,不想上床,发现我和其他女孩有问题,也不想去问——”
温芷一愣:“我当时知道只是猜测,而且我相信你,我们都已经订婚了。”
“好,那今天呢?”
“今天怎么了。”
曾喻文声音突然高了起来,目光落在她的电脑屏幕上,“你听见我和别的女人睡觉,却还可以在这里画画,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要我怎么反应?”温芷想到那一幕就觉得不适,“我不想让我们变得更难堪。而且画画是因为我没有办法,我工作很着急,这不仅仅是我…还是我们公司。”
“还有,你小点声,大家都睡了。”
曾喻文看着她,眼神越来越凉。
温芷静静回视。
过了许久,他最终先收回目光,晚上的事到底让他无言以对,但仍道:“这不是爱,温芷,你这根本不是爱!”
温芷深吸了一口气。
出轨的是他,现在却莫名怪到她的头上。
她也不想再去牵扯这些没用的话题了。
“我们别再说些有的没的,说这个没有意义——”她皱眉说。
“好,那我们就不说,别的都不说了。”曾喻文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突然哑下去,还带了点艰涩的哭腔,“温芷,我就问你一句。”
“最后一句。”他擦了擦眼睛,一贯温柔的口吻透出丝锋利的意味,
“我曾喻文可以向你保证,我再也不会犯这样的错。真的是我鬼迷心窍了,再也,再也不会。”
“你,还愿意跟我结婚吗?”
温芷:“……”
“愿意吗?”曾喻文又重复一遍,声音高起来。
他等了她几分钟,神色一点点转冷,又并不意外地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没问题。你不用说,我去说。”
他说完这句话,再没有看她一眼,拉开房间的门,重重甩上,发出一声砰得震天响。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几分钟,隔壁房间传来稀里哗啦的声响,像是收拾东西的动静,紧接着,脚步声沉重往外,防盗门咣当一声砸上。
曾喻文彻底离开了。
房间里更加安静,几乎是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温芷缓缓地蹲了下来,用力地抱紧了膝盖。
夜更深了。
次日,温芷几乎一夜没睡,顶着红肿酸涩的眼睛上班。
今天还有新的项目,很多工作。
她路过客厅那张公用的大餐桌上时,还是不由捏了下包带。
客观来说,曾喻文对她一直很好。
他上班早,八点半就要到,但是知道她熬夜画画早上常不吃饭,会特意去楼下买早餐,再给她送上来。
这样也省了她排队买的时间,可以直接拎着到公司吃。
还有很多…比方说挤好牙膏给她,会给她准备些小零食小蛋糕到办公室吃,或者一盒牛奶,一包旺仔qq糖。
温芷想到这些,心底还是有些难过。
她理了理心情,才往公司去。
前台的位置是空的,蔡雪也没有来,她想到昨夜曾喻文走了,猜测两人估计是待在一起,温芷多盯了那个位置一会,心底再度蔓延出恶心,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她今天很忙,凌晨将修改好的画发给了组长,估计pm(项目经理)中午才会给反馈,还有新的项目,必须马上要着手了。
她画着画着,又想到曾喻文最后那句“他去说”,也不知道他要怎么说,父母到底能不能接受,头更加疼得厉害。
一直到午饭时间,组长终于给到项目的反馈,温芷看着通过两字,稍松口气。她多扒了两口饭,从食堂出来。
刚掀起塑料帘子,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盯着屏幕上的母上大人,预感到什么,走到没什么人的灌木丛,接起。
“妈。”
“小芷…”叶霞一听她的声音就哽咽起来,“你和喻文是怎么回事啊?”
“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算…是吧。”温芷想到昨夜,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说的,声音低下来。
“是吵架就好,是吵架就好…”叶霞似松了口气,“喻文说他要退婚,还说他爱上别人了,我就知道是他说的气话,芷芷,你们快别吵了,结婚前男人压力都大,你退一步,啊?”
温芷攥紧了手机,不说话。
她倒没想到,曾喻文这么坦诚。
“芷芷,怎么了?”听她不说话,声音又急起来,“你们到底因为什么啊?”
“妈,你听我说啊。”温芷缓了缓,声音也有点哑,“我们的确是吵架了,但喻文说的是真的。”
“什么?!”
叶霞惊呆了,呼吸也跟着急起来,支吾好半天,却说不出一一个字。
“这事…可能,我也有问题吧。我对他关心不够…不过总之。”温芷说:“我们决定取消婚约了。”
“什么?”叶霞更惊愕,“不行,芷芷,不能取消啊。”
“绝对不能啊,请柬都能发出去了,你表妹一家还从外地特意赶来呀,怎么能取消呢?!”
“再说了,你都二十五岁了,你可是个女孩子呀…这么被公然退婚,以后可怎么…”越说越急,越说越崩溃,温芷刚想要张口安慰缓和——
“小霞,小霞!老婆!”父亲急迫声音传来。
“妈妈怎么了?!”
温芷也慌了,“爸,妈怎么了?!”
电话被接过去,“不跟你说了,你妈年纪大了!唉,你们真是!!”
电话挂断了。
温芷握着手机,过了一会,又给父亲拨去,那边再没人接,她看了看时间,心慌得越来越厉害。
一种强烈的愧疚漫上来。母亲这些年身体一直不好,父亲总说是想她想的,她又一直不在身边,万一真有个……
温芷不敢想下去,后背渗出层层冷汗,也不顾及旁的,赶紧查最新航班,一边往组长办公室小跑去。
晚上十一点。
温芷抵达海城。
她从飞机上下来,打开手机,看见了父亲短信——
「你妈营养不良导致的贫血,也没大碍,我们就在医院住一天,打打吊瓶就没事了。你不用回来的。」
温芷上飞机前接到电话他们去市立医院医院检查了,但没结果,现在知道没大碍,松了一大口气,惊慌的心情也平复许多。
紧接着是下一条短信。
「打你电话不通,不过回来就回来吧,正好也商量商量婚事。」
「到了打个电话,我去接你,担心你。」
温芷握紧手机,心底温暖一片,立刻给父亲回了个电话,确定母亲没事就挂了。这里就有出租车口,很方便,她知道父亲要照顾母亲,实在没必要这么晚开车再过来。
温芷将手机放回包里,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稍微补了补妆。连续几日来回奔波,她不想让父母看见憔悴的自己。
从卫生间出来,很晚了,那波接完人的游客离开后,机场大厅人很少,在明亮的白炽灯下,显得空空荡荡,保安们列队下班,透出几分寂寥的味道。
温芷望着这一切,不禁又想到了过去。
从大学开始,每次她坐飞机,基本上都是和曾喻文一起,两人同去同回,极少分开。
很多回忆都浮现在眼前。
他总是会帮她拖着箱子拎着包,去领登机牌、办行李托运,任劳任怨,一点东西都不让她拿。
温芷还是不免感伤,将一缕头发撩到耳后,加快步伐往出租车口走去。
她低头想着心事,也没注意到前面有人,等察觉到前面好像有道身影,已经来不及收回脚步,差一点撞了上去——
一只大手敏锐地扣住了她的腕子。
那只手十分有力,一带,将她牢牢稳住了身形。
“看路啊,小姐。”
耳边传来一道沙哑低沉的声音,语调懒洋洋的,还带着几分调侃的味道。
这声音颇有耳熟,温芷蓦地一怔,站稳后,卷起眼睫,望去。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串直径不小的啡色珠子,纹路特殊,映衬着男人手背上微绷的青筋,显得邪肆又狂野。
他三根手指懒散地握着一只纸杯,手指修长而有力,腕骨凌厉凸起。
现磨咖啡浓郁的味道飘来,混杂着他身上成熟的男性香调。
“温芷?”他偏过头看她,在看清是她后,也愣了一下。
“顾呈?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芷更是没想到他会在这,她伸手,轻轻挣了一下那只手。见没挣开,又用上几分力。
扣在他腕子上的那只手这才松开。
男人的指腹上有着磨磨的细茧,粗糙的温度,不经意掠过她手背。
温芷手腕浅浅地红了一圈。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顾呈目光在那腕子上多停几秒,没想到她依然这么娇。
“不是刚走,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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