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云起市的中伏天过了一半,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天气预报也公布了天气橙色预警。
电视台外的广场上的草花焉了吧唧的,自动灌溉系统被打开,水流在高压下变成一串串水花,旋转着,在光的折射下变成五彩的曲线,落在树叶上。
叫唤了半个夏天的蝉躲在枝叶间,还孜孜不倦的叫着,做着最后的努力。
空气中热气蒸腾着,行人举着伞匆匆而过,无一不在叫嚣着这炎热的天气。
场内和外面却截然相反,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空气干爽,观众席上坐满了人,气氛热烈。
刚刚一场热血的街舞炸燃了场子,现在就算冷静下来,每个人依旧脸颊红红的,举着小灯,正抬头看着舞台上,满是期待的等着下一个舞者的出场。
“叮”的一声,白色的灯光骤然暗了。
安之缓步走上了舞台中间,三声倒计时过后,灯再度亮起,流转的光线变成了有些艳丽的玫红色。
秦淮河的小桥流水利用3d技术影印在舞台上,逼真到让人仿佛身临其境。
最中间,是一只很大的船,船下,水波荡漾。
船的右后方,坐着一名女子,她低着头,手里抱着桃木琵琶遮住了半边脸颊。
镜头下移,落在她的手上,她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弦,轻轻一拨。
“嘣”
琴声短促,清脆。
安之姗姗来迟,拨开帘子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桃红的纱裙,颜色艳丽,浓妆艳抹,媚而不俗。
随着拨弦的动作渐渐加快,琴声从轻柔慢慢变得激昂。
琵琶的声音富有颗粒感,却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风尘气,哀而不伤。
安之踩着节拍舞动着,一颦、一笑、一转身、一回眸,都像极了古书中,出现在秦淮河畔的舞女。
甲板上一舞,不知俘获了多少河岸少年的迷恋,可舞女一眼爱上了每天傍晚运货时都会经过的商人。
从心动到相识相许,一路顺利,只是这段感情,最后还是不得善终。
商人不辞而别,舞女重新回到了船上,日日夜夜立于甲板上,跳一曲《红梢》,等着商人回来。
可岸边的看客换了一轮又一轮,直到她老了,跳不动了,脸上满是皱纹,她等的那个人还是没有回来。
有人路过把故事作成诗,唱成歌,在秦淮河畔的大街小巷流传,大人小孩都听过,耳熟能详。
所有人都知道她后来的故事,除了她的心上人。
……
琵琶声停,甲板的身影高高一跃,似想追寻的蝶,最后却徒然地躺倒在地上,眼角流下一串清泪。
一曲《红梢》罢,一位绝代舞姬的爱情故事最后以悲剧收场。
这是舞女的悲哀,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哀。
或许是安之表演的太过真实,利用舞蹈动作将风尘的美和期待失望刻画得入骨三分,太有感染力,跳进了观众的心里。
一时之间,台下安安静静,台上唯一的女评委默默地擦着眼泪。
毫无疑问的,相比于技术流,安之这走心一舞再次获得了高分。
……
下了台,安之回到化妆间,她的情绪还是没有从舞蹈中出来,眼睛红红的,眼泪怎么也停不下来。
妆勉强卸了一大半就卸不下去了,米岚举着卸妆棉站在一旁,无从下手。
“安之老师……”
门突然被推开,南桑拿着一个白色的食盒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米岚声音一顿,回头看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安之,而后朝南桑使了个眼神。
南桑回了米岚一个笑,比了个ok的手势。
这种情况她最近经常见到。
入戏太深一时出不来的,除了演戏的演员之外,舞蹈演员有时也会,就比如现在的安之。
安之没有经历过和心爱的人分开的刻骨铭心,没有体会过那种被绝望缠满的希望,刚刚陷入热恋中的她,在练舞的时候总是找不到感觉,进入不了状态。
其他的她都可以尽力演,但最后那滴眼泪,怎么也流不下来。
于是宁歌给她出了个主意,让她代入自己,然后把时怀瑾想象成是不辞而别的商人,安之闭着眼睛试了一下,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停都停不住。
再之后,这支舞她跳一次哭一次。
刚刚在舞台上用力过度,现在眼泪更是收不回来了。
南桑在心中暗叹一声,将手上的盒子放在安之面前,敲了敲桌面,“诺,时总让人送来的,知道你又没有吃东西,说让你吃点填填肚子。”
“还让我告诉你,他待会儿过来接你,让你等一下。”
“嗯。”
安之轻应了一声,浓浓的鼻音听起来十分可怜,但想想她哭的原因,又觉得很好笑。
安之随手抹了下眼泪,将食盒移到自己面前,揭开,浓浓的食物香气瞬间溢了出来,盖过了化妆品的香味,充满了整个化妆间。
低头一看,安之破涕为笑。
是她曾经吃过一次的佛跳墙。
她又打开了旁边的小盒子,冷气铺面而来,一只香蕉船躺在白色的瓷盘中,香草冰淇淋上点缀着五彩的糖粒和巧克力,光看着就非常的好吃。
无视旁人冒绿光的眼神,安之舔了下唇瓣,拿起了勺子,刚准备勺一口,手机就响了。
特别提示的声音比较特殊,一听就知道是谁。
安之忙放下了勺子,拿过了手机,点进微信,看也不看就戳进了置顶的头像。
瑾宝:先趁热喝汤,垫垫肚子再吃甜品。
瑾宝:我马上到。
安之抱着手机甜蜜一笑,回了个“好”字,而后放下手机,乖乖盖上了香蕉船的盖子,拿起一枚更大的勺子,喝了一口汤。
看着安之笑眯眯的样子,南桑轻嗤了一声。
她靠在化妆台上盯着安之看,连连啧了好多声,而后往后仰了仰,侧过身,朝安之靠近,揶揄道:“不哭了?”
安之:“……”
“话说,你答应请我吃饭的,到底还算不算数了?”
安之愣了一下,明显是把这个给忘了。
觑了脸色不善的南桑一眼,安之试探性的问道:“要不等下你和我们一起回公馆?”
“那还是算了吧。”南桑立马拒绝,直起身站好,拍了拍手,“我和时总两个人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他在的时候,请不要叫上我,我怕还没到公馆,狗粮就吃撑了。”
……
安之刚喝完了半盅汤,南桑就受不了,离开了化妆间了。
看着也是眼馋,她选择眼不见为净,又去调戏街舞组的小哥哥们去了。
在大家嫉妒羡慕的眼神中,安之又换了一柄勺子,继续向香蕉船进发。
门突然被敲响,安之听到了,但连头都没有抬。
门被打开,看着正低着头,认真吃冰淇淋的安之,宋易眼神暗了暗,心中很复杂。
仔细想想,陆诗芬的话和何长青的话并不无道理。
安之结婚之后,对舞蹈好像就没有那么认真的。
以前表演完下场,安之不会马上离开,而是会选择留下,仔细看其他选手的表演,而现在,一跳完就急着离开,连人都找不到。
更不会像现在一样,放肆吃甜食,将作为一个舞者最基本的身材管理完全放在一边。
但宋易只看到了眼前看到的,却不知道,安之在台下练舞有多刻苦。
她既要排舞录节目,又不能放松芭蕾舞的练习,重复的次数太多,已经跳到了魔障,几乎音乐一响,她就开始走火入魔,废寝忘食,得有人在旁边提醒。
时怀瑾考虑周全,时常给安之送吃的,一是为了给安之补充体力,二是让哄安之开心,放松紧绷的心情。
可安之的这些改变在宋易的眼中,就变成一种在时怀瑾纵然之下的自暴自弃。
在他眼中,安之是一个有能力的人,有梦想的人,不适合平庸的生活,只适合聚光灯下的舞台。
他觉得自己应该要帮帮安之……
宋易收回思绪,和南桑他们打个招呼,而后抬脚向安之靠近,“安之师妹。”
安之这才抬起头,疑惑地看向宋易:“宋师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宋易连妆都没有卸,额角都是汗,看起来好像很急切的样子。
本是很平常的对话,宋易却觉得心上一痛。
安之在他面前,从来没有“闲聊寒暄”这几个字可言,每次都这么直接,就差明明白白的让他说完就赶紧走了。
宋易对上安之的眼神,勉强扯出一个笑,“师妹能去我化妆间一趟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朝房间里的人看了一圈,而后又把视线转会安之的身上,“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安之垂眸想了想,同意了,“好。”
语毕,她又扯了下身上的裙子,“你不急的话,能不能先回去等我一下?”
她和宋易认识了快十年,也算是比较了解。
宋易是个很正直的人,眼里容不得沙子,温和有礼,礼貌绅士,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也帮过她不少,所以对宋易的话,安之没有丝毫怀疑。
“嗯。”宋易点了下头,转身出了房间,往自己的化妆间走去。
安之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匆匆去换了衣服,而后抱着换下的舞服回到了化妆间。
放下衣服,她转身就要出门,却被米岚叫住了。
“安之老师。”
“嗯?”安之顿下了脚步。
米岚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要提醒一下,于是走到了安之身边,小声道:“安之老师,我觉得宋易老师好像……好像喜欢你?”
“他找你过去,不会是想和你表白吧?”
安之不自觉蹙眉,“我已经结婚了。”
米岚笑了一下,“暗恋么,就算是没希望,但也总想让对方知道才没有遗憾,否则心静不下来。”
安之沉默了,心里突然有些烦躁,“那要说清楚。”
她非常的不喜欢这种感觉。
语毕,安之转身出了门,快步走到了宋易的休息室,敲开门,走了进去。
“宋师兄,你想让我帮……”
抬眸,安之声音一顿,僵住了。
她以为,宋易的化妆间会和自己的化妆间一样,有经纪人,有助理,还有化妆师和工作人员。
但事实上,他的化妆间就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宋易,一个是安之非常不愿意见到的人:
--何长青。
“安安。”
何长青还是之前那副样子,一身整洁的正装,气质温润儒雅,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开始在胃里翻腾。
只要看到这张虚伪的脸,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安之就开始觉得恶心。
安之冷色迅速沉了下来,转身欲走,却被宋易拉住了。
“师妹,长青前辈好歹是你的老师,你们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静下来和老师好好聊一下好不好?”
陆诗芬说过,安之因为和楚知意因为结婚的事闹翻,可能会失去这次参加金雁子奖的名额,但凭长青前辈的地位,有可能可以帮到安之。
宋易不懂,向来温柔乖巧的安之,为什么一定要和自己的母亲和老师闹成现在这样,连自己的梦想也不顾了。
听了宋易的话,安之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误会”这两个字是当时楚知意对她说过的最多的词,也是最让她恶心的词。
在所有真相不明的事情上挂上“误会”两个字,是一种诡辩,也是在潜意识里,就觉得这件事情并不重要。
安之用力的甩开了宋易的手,冷冷地看着宋易,“误会?”
“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凭什么和我说是误会?”
宋易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安之,他不自觉拧眉,“师妹,你没告诉过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可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时怀瑾在亲眼看她和何长青起冲突的时候,就算不了解真实情况,他第一反应是上前护着她,事后,见她不想提,他也从未问过。
她连关系最亲密的老公都没有说过,宋易凭什么觉得她应该要和他说?
宋易僵住了,看着安之的眼神中透着失落。
“宋易,我叫你师兄只是尊重,但并不代表你就可以管我的事情。”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就有不想说的道理,你懂不懂?”
潜台词,就是在怪他多管闲事。
宋易苦笑了一声,手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努力平静道,“总之,都过来了,你还是和长青老师好好聊聊吧。”
音落,他面无表情地拉开了门,离开了化妆间。
安之也转过身,手搭在门上,可何长青的速度更快……
何长青迅速反锁上门,抵在门前,低下头,笑着看着安之,“安安,我是你的老师,你为什么每次看到我都这么急着离开,好像……”
“好像总是很害怕我的样子。”
门反锁着,紧闭的空间就只有她和何长青两个人。
这种场景,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
对上何长青带笑的眼睛,安之缩了下肩膀,无意识地连连后退。
事情过去了十几年,她长高了,长大了,可当年那个无助的小女孩还停留在那个黑暗的角落里,出不来。
安之控制不住的害怕,紧咬着唇,瞳孔紧缩,内心无声的、痛苦的嘶鸣着。
她脸上的恐惧莫名给何长青带来了快感,“你躲什么?”
“安安,我们以前的关系多好,你还说老师很温柔,还说我像动画片里的爸爸呢。”
何长青一边说这,一边慢慢朝安之靠近,每一脚都像碾在安之的心上,生疼。
疼到甚至说不出话。
她那时才多大,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生命里只有爷爷和妈妈,没有爸爸,于是她只能借着楚知意奖励她看的动画片里,想象她爸爸是怎么样子的。
何长青对她很温柔,就算她做错了动作,他也从来不会像楚知意一样责骂她,他会很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纠正她的动作。
于是她就很天真的觉得,如果自己有爸爸,应该就是何长青这样的。
可后来,何长青那些过于亲近的动作让她浑身难受,渐渐的,就开始抗拒和害怕……
画面一帧帧在眼前闪过,安之觉得自己变回了当年的那个小女孩。
张着嘴,害怕又无助,说不出话。
何长青将安之逼到墙角,而后拿出了手机,打开摄像对着安之:“乖,说上次我只是和你在洗手间门前聊了个天而已。”
“只是一个误会,只要你说,我就让你出去,以后再也不靠近你。”
那天聚餐结束之后,何长青被带去了警局,但除了那份全程只有模糊的背影的、模棱两可的监控视频之外,并没有其它实际的证据。
何长青嘴闭得死紧,怎么问也不肯承认,还要求与“受害人”当面对峙。
他之所以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心虚,无非就是料定了安之不可能会出现。
于是在被拘留审问了几天之后,最后还是被人保释出来了。
但事情已经在网上被传开,他现在就算解释清楚,也会像是一块臭石头砸进水里,水过留痕,一直留在网友们的记忆中,成为他的黑点。
除非安之能出面,证明那只是个误会,事情才能彻底被解决。
然而,他深知,安之不可能会出面替他澄清,于是他只能主动来找安之。
这种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做。
他胆子不大,做事谨慎,挑的都是单纯天真、善良胆小、缺少亲情的小女孩下手,只要他做得不算过分,就不会被人发现。
而安之,是最漂亮,也最胆小的小姑娘。
可何长青没想到,自己会栽在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身上。
十几年前载了一次,十几年之后,又栽了一次。
就算连栽了两次,他还是敢来找安之,因为他懂,懂童年的恐惧对一个人的影响有多深。
就比如现在的安之。
她就算知道所有的恶事情又怎么样,从她看向自己的第一眼,她就在知道安之怕他。
……
何长青利用安之对他的恐惧,继续逼迫。
但“误会”两个字,深深地戳在了安之的心上。
“你做梦。”安之倔强道。
“呵呵,”何长青冷笑了一声,将手机支在旁边的桌子上,调整好镜头,“那就别怪我用别的方法了。”
他阴沉下脸,继续朝安之逼近。
安之扫了眼手机镜头,大概猜到了何长青口中“别的方法”是什么了。
她控制不住的浑身发抖,却退无可退,手往旁边一扫,随便抓了一个东西,用力到指甲都折断了,下意识大喊着时怀瑾的名字:
“阿瑾,救我,阿瑾……”
“安安,你老公能护你一时,但他不能一直在你身边护着你,你还是听我的话。”何长青笑了一下,伸上放在安之的衣领上。
闻言,安之闭上嘴,停下了呼唤。
是啊,人的一生那么长,就算她和时怀瑾要走过一辈子,时怀瑾也不可能一直守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地保护她。
安之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而后盯着何长青的眼睛,屏息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在何长青低头靠过来的时候,安之紧咬着唇,拿起了手边的东西,突然举起抡下,狠狠砸在了何长青的头上。
一阵剧痛袭来,何长青没想到胆小的安之会动手拿东西砸他,他看着红着眼睛的安之,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手往头上一摸,摸了一手的血。
“你……”
听到何长青的声音,安之一抖,又举高了手,狠狠砸下。
何长青眼前一阵发黑,倒在地上挣扎着,安之闭着眼睛又胡乱砸了好两下下,直到没听到动静了,她才停下了动作。
“咚~”
金属的保温瓶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安之无力地滑坐在地上。
看着何长青额头上不停往下流的血,安之终于害怕地哭出了声音,连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到了门口,想开门,但是手一直在发抖,怎么也打不开。
越急,就越是容易出错。
就在这时,安之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焦急的声音:“安之。”
是时怀瑾的声音。
安之手贴在门上,眼泪一串串滑下,“阿瑾。”
“阿瑾,我在里面。”
下一秒,门被从外面打开,看到时怀瑾的脸,安之不管不顾地扑了出去。
像是在外面迷路了很久的孩子,突然找到了归属,她紧紧揪着时怀瑾的衣服,将头埋进时怀瑾的怀里,呜咽着哭出声。
“阿瑾,我怕。”
“我好害怕……”
十几年前,那个小女孩就算再害怕,也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现在,有了可以倾诉的人,小女孩终于走出了那个黑暗的角落,钻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说出自己的害怕。
时怀瑾往化妆间里看了一眼,看到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人,他很快又收回了视线,心疼的抱紧怀里的人,低头在她发顶吻了又吻,“不怕,我在。”
安之的害怕,也许并不全在于何长青,也有第一次动手后的后怕。
“他一直靠近,一直靠近,我害怕……”
“我拿东西砸了他,好多血,好多好多血……”
……
情绪被逼到极致,安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哭,说着说着,软软地倒下,时怀瑾连忙脱下外套包住安之,将人抱了起来。
宋易也赶了过来,看着哭昏过去的安之,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朝化妆间门口靠近,却被时怀瑾一脚用力踹倒在地:
“滚!”
时怀瑾冷冰冰地看了宋易一眼,而后转身对关靳和南桑冷声吩咐道:“你们两个留下,找几个人守着这里,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语毕,他抱着安之转身,大步离开。
从来没见过发这么大火的时怀瑾的时穆呆了呆,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看了看被一脚踹到地上一直没起来的宋易,又探头看了眼化妆间。
鲜红的血色扎眼,他惊了,瞳孔抖了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关靳走到门边,淡定地抬手拉上了门,推推时穆的肩膀,提醒道:“时总不能开车……”
时穆这才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连忙追着时怀瑾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他小叔可不能开车,会出大事。
……